來生夢魘（上）

　　我喜歡看諜戰(zhàn)劇是近兩年的事，在認識了姜羽以后。姜羽看我這么追劇，就問我迷諜戰(zhàn)劇到底迷的什么。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其他的沒什么好看的吧。怎么會沒有呢？姜羽說，不是有很多愛情劇嗎？我迷茫了一下，不知所以。姜羽見狀，就笑說：我知道，你上輩子肯定是個間諜。

　　也許是吧，我心想。在那些諜戰(zhàn)劇里，我特別欣賞那些為諜戰(zhàn)人員遮掩的隱蔽的，不引人注意的小房子。那些小房子給我一種安全和溫馨的感覺?；蛘吆瓦@個有關(guān)聯(lián)，我開始對自己住的房子不滿意了。這房子坐落在鬧市周圍，每天人來車過，一點都不安寧。

　　我在房子外面加了一道鐵欄桿，門內(nèi)加了一道鎖?？蛇@并沒有給我增加一絲更安全的感覺。每天夜里，一輛車開過的聲音都會讓我的心無端一顫。

　　就在我開始尋找其他住處的時候，姜羽向我求婚。他住在離我大概三十英里外的一所Town House （連排屋）里。那里我去過幾次，感覺比我的清凈許多。居家問題成了催化劑，我和姜羽很快結(jié)婚了。

　　婚后不久，姜羽便告訴我，我夜里磨牙，還說夢話。我問我都說了些什么？他說好像都是一些驚慌的話。我說：我常做驚悚的夢。姜羽便勸我：你還是不要再看那些諜戰(zhàn)劇了。我心想也是，現(xiàn)在是兩個人了，不能不考慮另一半的感受，于是就真的停了追劇。

　　劇是不追了，可夢還是照常。我睡眠質(zhì)量越發(fā)的差，情緒不好，身體開始亮橘燈。

　　姜羽說服了我，帶我去看心理醫(yī)生。

　　一開始看的兩個心理醫(yī)生，我都不滿意，覺得他們說的都不著邊際。本想放棄不看的了，后來姜羽的好友給他介紹了一個叫瑪卡奇的女醫(yī)生，是位美洲土著。她的診所坐落在一個小山包上，對面是一脈被水文切割過的山梁，凹凸明暗，壯觀而有時間感。

　　診所室內(nèi)掛著兩幅油畫，一幅是水過山脊，另一幅是狼立夕輝。書架上放著一些書，各種文字的都有。讓我驚訝的是，里面竟然有中文書。

　　“您懂中文？”我忍不住問。

　　她點點頭：“是的，我大學修的外語就是中文。”

　　“哦……”我意猶未盡。

　　“你是想問我為什么會修中文，是吧？”她代我提問。

　　“是啊?！苯鸫一卮?。

　　瑪卡奇微笑著看了姜羽一眼，解釋道：“因為我覺得中國古代文明和美洲原住民的有類同的地方。”

　　我覺得瑪卡奇說的有道理。她的相貌和中國人還蠻有些相似。

　　瑪卡奇詳細尋問了我的情況，包括我有沒有什么特別喜歡做的事。我說曾經(jīng)有過，接著便把追劇的前后過程告訴了她。

　　“我部分同意你先生的，可我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你的恐懼感來自這個世界里很多信息的碎片。這些碎片可能在你出生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那些信息里可能有火藥，槍林彈雨，追殺，牢房，有鮮血和死亡……”瑪卡奇說。

　　我聽著不寒而栗，就說：“如果是這樣，我應(yīng)該害怕看諜戰(zhàn)劇呀?！?p>　　瑪卡奇解釋道：“一個人之前受到的刺激可能造成不同方向的反射。一個是避免它，一個是反而對它好奇，或者想挑戰(zhàn)它，戰(zhàn)勝它。我剛才說的信息并不是像你我現(xiàn)在面對面這樣清晰，它們是模糊，零亂，參雜的。人對它們的反應(yīng)就往往不單純?！?p>　　“那，您有什么建議？”我問。

　　瑪卡奇一邊記錄著什么一邊說：“我的建議，你也不需要刻意避免什么，愛看什么電影電視劇就去看。住處呢，可以住在有一點聲響的地方，比方說，離高速公路三百米左右的地方。住在那里，公路上的車聲會變得像河流一般，或許對你反而有幫助。你可以試試看。最后，多喝水。中國人不是喜歡萬金油嗎？水就是調(diào)節(jié)我們身體機能的萬金油。先試試，過一陣子我們再聊?！?p>　　這位瑪卡奇對中國文化還真是頗有真知灼見。我和姜羽對視會意，謝過瑪卡奇，起身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