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杏真和純來
冬川走了,杏真就在房間里東摸摸西看看。她看到了她以前用的那個“錢箱”。打開一看,里面有些錢,顯然是后來冬川放進去的。白連江的那張小名片不見了,小雪說過,錢已經(jīng)還他了。杏真關(guān)上錢箱,重新坐回床上。她還是覺得累和乏力,就勢躺了下來。冬川的枕頭就在邊上,她閉上眼,把手伸進了那枕頭底下。
突然,她的手碰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卻是一個女人的發(fā)卡!她瞇起眼看了看那發(fā)卡,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她確信發(fā)卡不是自己的。她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把發(fā)卡拿在手心,走出了房間。
純來正在廚房清掃。杏真沒有馬上進去,只隔著一段距離,站在那里看純來干活兒。純來做得很專心,很賣力,似乎從中得到很大的喜樂。碗洗好了,她甩甩手,拿著掃帚來,到每個角落里去細細打掃。杏真一直等到她把掃帚放好了,才走近前去。“純來,這個是你的么?”
杏真一聲問,把純來嚇了一大跳。她定睛看了看杏真手里的發(fā)卡,認出了那是自己的??杀灸芨嬖V她她不能承認?!斑@個呀,不知道呀,我也記不清了……”
杏真抬起眼睛來看了看純來頭上的發(fā)卡,跟她手里的是一對?!澳憧?,這是一對,這個是你的。”她把那發(fā)卡放在了洗碗池的邊上。
她再沒說什么,默默地走出了廚房。
廳的旮旯里放著十八年前她為他辛苦攢錢買下的那輛練習(xí)用的單輪車。她站在那單車前,上面落了一層灰,她伸手抹了抹。
她回想起第一次冬川去探監(jiān)的時候她跟他說的話和他對她的回答:
“三十五年,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算能也是老太婆了。冬川,你這就去給小雪另找一個媽吧。”
“你對我恩重如山,我死也不會做的?!?p> “男人沒有個女人怎么行?!?p> “你不在,我不做男人?!?p> 可冬川,畢竟是男人,年青的男人哪!這一切,都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她環(huán)顧一下房屋。這個空間,雖然比她在監(jiān)房里的空間要大出許多,可在她現(xiàn)在的感覺上,卻幾乎是同樣的小,小得幾乎就快要容不下她。
杏真的心仿佛裂成三半。她的腦海像是空蕩蕩,可分明在急速地轉(zhuǎn)著。她是兩手空空去的監(jiān)獄,又兩手空空跨出監(jiān)獄的門。冬川的房間里還有她的幾套舊衣服。她找出了一個舊包,把那幾套衣服塞了進去。
她拿起包來,想要走出房門,一看純來還在廚房里呆著,好像在做腌菜。她輕輕走了過去。
“冬川碰到你是他的福份,我也要謝謝你?!彼f。
純來的眼睛從砧板上挪開,看著杏真?!靶诱娼?,人好像是有緣份。那一天我?guī)腿思胰ツ静膹S做點事,那里的人就硬把我?guī)У搅肆窒壬募??!?p> 杏真:“是有緣份?!蓖A艘幌?,她又說:“論年齡,該我稱你姐才是?!?p> 中午,兩個女人坐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餐:番薯粥配咸肉泡菜。飯后,杏真無論如何不讓純來洗碗。她一個人把廚房內(nèi)外收拾了個遍。她擦了擦父親的陶罐,擦了擦那輛單輪車,還有兩張舊藤椅……
純來:“杏真姐,看樣子您也是過細的人。剛回來,千萬別累著了?!?p> 杏真:“我沒事,我本來就是干活兒的人。你忙了那么久,歇會兒吧?!?p> 純來點點頭,說先回房打會兒盹兒。
杏真收拾停當了,便走回冬川的房間。她拿起了那個布包。
放下那個布包,她俯下身來,在冬川的枕頭上聞了聞。淚珠不停地往下墜,她抽泣著。
她擦擦淚眼和兩頰,走出了房間。純來還歇息著,她輕輕地帶上了大門。
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個丁字路口,右邊上山,左邊下山。她看了看山上,那是她不熟悉的一切。她朝左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