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上）吉女上法庭

　　杏真申訴案是烏龍地區(qū)法院法官廖可宗親自審批接下的。當(dāng)時院里有人說算了，判都判了十八年了，這種屬于燙手山芋，搞不好犯政治錯誤。廖可宗說：國外有判了四十年了還翻案的。正義不分早晚，法庭就是得撥亂反正。根據(jù)他的了解，這案子很可能判得太重了。

　　開庭的那天，儼然像是個大案。當(dāng)事人黃杏真，親屬和各方的相關(guān)人員盡數(shù)到齊。廖可宗請杏真報上姓名年齡和在監(jiān)獄里度過的年數(shù)后，就請申訴方律師代表上來進行詢問和申辯。

　　黃和誠上來了。他穿著黑色西裝，系著深紅色領(lǐng)帶。這是他的第一次法庭經(jīng)驗，為的是自己的親姐姐。雖然心情一開始激動而緊張，但是他很快就讓自己回到平常心態(tài)。和誠的臨陣抗壓能力很好，他把這歸公于從小跟姐姐一起沿街叫賣。

　　黃和誠叫傳當(dāng)年縣里主持宣判大會的崔姓人員。

　　“當(dāng)年判的是什么罪名？”黃和誠問。

　　崔氏撓了撓頭：“這個，我也記不清了。”

　　“沒有入檔嗎？”

　　“不好意思，好像是沒有?！?p>　　于是法庭又傳了一位當(dāng)年的解放軍戰(zhàn)士。戰(zhàn)士說：“我記得是：黃氏多次和王阿燦合謀，經(jīng)營見不得人的娼妓生意，敗壞人心和社會主義祖國的聲譽，拆社會主義的墻腳。屢教不改?！?p>　　黃和誠又問姓崔的：“是這樣的嗎？”

　　崔氏：“嗯，好像是的?！?p>　　“多像？”

　　“呃，九成五吧?！?p>　　“黃杏真，當(dāng)時有人教育你不要行妓嗎？”黃和誠轉(zhuǎn)向自己的姐姐。

　　——杏真今天披著一塊潔白的鉤線披肩，那是她利用點滴零碎時間鉤的。出庭前她的律師兼弟弟黃和誠就已經(jīng)和她溝通過：“記住了，法庭上，我們不是親戚，不是姐弟。我是為你申訴的律師，你還是罪犯。還有，你不用緊張什么，沒有什么好害怕緊張的，你只要說實話，說真話就行。”和誠為姐姐減壓，并告訴她法庭上最重要的原則。

　　杏真點頭。弟弟是學(xué)法律的，一切聽他的——

　　“有。”杏真回答律師的提問。

　　黃和誠一怔：“誰？”

　　“我父親。”

　　和誠松了一口氣。“怎么教育的？”

　　“罵，打，拿竹竿打?！毙诱嬷钢缸约旱谋?。

　　底下有輕微的騷動聲。

　　黃和誠停了片刻，心里一陣微動。看自己的姐姐，臉上似乎沒有表情。“除了你父親，還有別人教育你嗎？”和誠繼續(xù)問。

　　杏真搖頭：“沒有。”

　　黃和誠把頭再轉(zhuǎn)向崔氏：“那能叫屢教不改嗎？”

　　崔氏磕巴起來：“這個，好像是不能那么說?！?p>　　“符合事實嗎？”

　　“嗯，好像……”

　　“符合還是不符合？”黃和誠咄咄逼人。

　　崔氏只好回答：“不符合?！?p>　　法官傳還在服刑的阿燦上來，黃和誠問杏真：“黃杏真，當(dāng)初你為什么選擇當(dāng)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