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起點（4）

　　【提示】這部小說是從終點往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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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兒子的家門，涼英不假思索地就朝著大哥靜山處走去。

　　她丈夫鐵山共有三兄弟，上頭是大哥靜山，下面是三弟青山。她嫁給鐵山的第六年，小姨銀珊進(jìn)了陳家。本來，她還逆來順受，希望和小姨和平共處。無奈一年后情況急轉(zhuǎn)直下，鐵山專情于年少俊美乖巧的銀珊。涼英完全失了寵不說，銀珊仗著鐵山的恩寵，對她極不尊重，十分刻薄。百般無奈下，涼英下狠心，帶著六歲的兒子陳家珍，首次住進(jìn)了大哥大嫂的家。后來由于靜山的調(diào)解，涼英就在夫家和大伯家之間來回住。

　　至今想起來，涼英對兄嫂還是滿懷感恩。在她第一次落魄時，大哥大嫂收容了她，把她真的當(dāng)一家人看待。家里有些擠，大哥特別在房子后頭的坡地上加建了一個房間，供涼英的不時之需。靜山很有大哥風(fēng)度和尊嚴(yán)，在遠(yuǎn)近宗親里滿有威望。鐵山知道大哥收容了涼英，卻也不敢怎么樣。涼英在大哥這里是安心的，陳家珍也很快和大哥的兒子，小堂兄陳永義成了好哥倆。小兄弟一起吃飯、玩耍，一起上學(xué)。大嫂做吃的用的給孩子，總要做兩份。

　　家珍十二歲那年，鐵山病故。出殯時，涼英拒不露面。本來她也不想讓家珍去，大哥靜山說：還是讓孩子去，于情于理都好，對家珍將來也有利處。大哥的話么，涼英總是聽的。

　　盡管銀珊私底下嘰嘰喳喳，但是在靜山主持下，出殯路上陳家珍走在了長子的排序上。

　　陳家珍很給母親長臉，十八歲那年，他當(dāng)兵去了。在部隊里，他表現(xiàn)優(yōu)異，不久便做了排長，后來更升遷為連長。

　　復(fù)員后，陳家珍當(dāng)上了縣里一家大工廠的廠長。就在那里，他結(jié)識了年輕貌美的蔡錦英，不久便成了親。

　　陳家珍知道自己的身世，記得自己童年寄伯伯籬下的許多經(jīng)歷，也了解母親這些年的不易。一當(dāng)上廠長，他便將母親接過來住。那時，錦英對婆婆還挺尊重，一家人相處愉快，和樂融融。涼英實在想不起來，究竟從什么時候起，為了什么，蔡錦英開始對自己怒目惡言相向。不過，曾經(jīng)有相命的偷偷告訴她，說錦英四方臉，薄嘴唇，兩腮肉橫，將來恐怕性情暴烈。對那些自己無能為力的變化，涼英只能用認(rèn)命來平衡心情的傾斜。

　　二十五年過去了，第二次寄宿大哥家時，大哥大嫂已經(jīng)有了一男一女兩個孫子。涼英就在大哥家里幫忙照看兩個小寶貝。她替兩歲的小女孩越越洗澡，將她放在一個大木盆里。一開始，越越調(diào)皮，把水撥拉到她身上，還咯咯地笑。涼英覺得好玩，也跟著笑。嫂子過來了，止住了越越，說不可以往嬸婆身上潑水。越越還算懂事，經(jīng)奶奶這么一說，這潑水的游戲就結(jié)束了。

　　有一次，涼英和大嫂一起剝豌豆。一邊剝著涼英一邊嘆息說：“阿嫂，我這命還真的逆。你說家珍好好的的一個人，怎么就碰上了蔡錦英這個母老虎呢？再說當(dāng)年在廈門，我要是頭腦清楚些，跟了阿原，阿原老實肯干，對我又好，我今天的日子不知道要比現(xiàn)在強(qiáng)多少倍呢！”

　　大嫂手還剝著豆子，沒有吱聲。

　　涼英手停了一下，想到了更早的事情，又說：“哪怕當(dāng)年是跟了那個大我十五歲的禿頂男人，都比現(xiàn)在這樣好?！?p>　　大嫂說話了：“這種事情誰說得準(zhǔn)呢？再說過去這么久了，說這些還有什么意思呢！說到過日子，我吃過的苦也不會少過你。想來，我就只有一樣強(qiáng)過你，靜山他不納二房，死心塌地就守著我一個人?！?p>　　涼英心想，嫂子強(qiáng)過自己的這一樣，可是頂頂要緊的??！“話說回來，”她說，“要是不隨鐵山，也就遇不到大哥大嫂這么好的人了。這么說，也值了。”

　　“說起來，就是有緣份。”大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