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原本可以一舉頂替何進從幕后走到臺前成為士族百官對抗宦官集團的領(lǐng)袖,現(xiàn)在卻面臨著離開洛陽,野心暴露,多年經(jīng)營被何進全盤接手的困局。
“可是這個檔口為何天子會急著讓我回洛陽完婚呢?”袁珣不解的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
一干武職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想法。
黃忠深知自己對朝爭之事并不擅長,抱手閉目養(yǎng)神。他信任他這聰明伶俐的外甥,更信任足智多謀的戲忠戲志才。
作為掌管一縣軍治的他,只需要知道袁戲二人的決策便是。
戲志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完婚只是其次,前番君瑜剿滅黃巾立了大功,雖然因為年紀太輕只提升了爵位沒有授以實職,可是你的領(lǐng)兵才能已然滿朝皆知。
蹇碩也是掌軍之人,在袁本初外出募兵后,天子急需一個懂得軍法治軍之事的人來掌管袁本初統(tǒng)領(lǐng)的西園中軍,而你又是袁家嫡傳,身后有整個袁家,加之年輕氣盛,攜軍功進京,一如當年霍冠軍,乃是在統(tǒng)軍一事上制衡蹇碩的不二人選?!?p> 袁珣聞言一愣,指著自己道:“我?我掌管西園中軍?怎么可能,莫說朝中還有朱儁、皇甫嵩、盧植等平黃巾的老將,就算是典軍校尉曹操曹孟德,右校尉淳于瓊都比我資格老,我去統(tǒng)領(lǐng)西園中軍誰能服我?”
戲志才搖了搖頭道:“天子不需要一個能統(tǒng)領(lǐng)西園軍的人,此番蹇碩錄尚書事,已然成為內(nèi)相,而且還統(tǒng)領(lǐng)著人數(shù)最多的西園上軍,名義節(jié)制其他兩軍,勢力太過龐大,天子需要的是一個身份合適,能夠在軍中制衡蹇碩的人。
這個人不能是經(jīng)歷過黨錮之亂的士族,否則又會被何進拉攏,不能和宦官走太近,更不能是宗室,宗室掌管京翼重兵遺禍無窮,那么你就是最適合的人?!?p> 袁珣下意識點了點頭,他是宗室公主所生,又是袁家的嫡傳,甚至還是天子未來的女婿,既不和那批被宦官迫害的士族有太多瓜葛,又不和宦官有關(guān)系,可以說是一個孤臣,甚至靈帝就想將袁珣從袁氏剝離出來,成為皇家孤臣,他的身份真的就是最合適掌管西園中軍的不二人選。
這和年紀無關(guān),就算有關(guān),袁珣白手建立一個大縣,而且是潁川稅收最多的一個縣,又全殲了讓朝廷頭疼的潁川黃巾軍,文治武功依然能夠抹平他年紀輕的短板。
忽然,袁珣的臉苦了下來:“可是我真的不想和那個刁蠻女人結(jié)婚啊……”
戲忠哈哈笑了起來,調(diào)侃道:“得了,準備接受來自生活的重擊吧!”
袁珣惱道:“說了多少次,莫要學(xué)我說話!”
原本他打算等天子駕崩,袁隗輔政何后臨朝稱制,袁氏勢力達到巔峰之時把婚事退了,反正天子也沒幾年好活了,記憶中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
可是袁紹這么來了一個昏招,把袁珣的計劃完全打亂。
別說婚事,就說冠軍縣,不要看冠軍縣現(xiàn)在表面將司隸乃至黃河以南大部分州縣的商路鋪開,致使人人富足,可是本質(zhì)上冠軍縣就是一個大的企業(yè),人民不過是員工,一旦商業(yè)出現(xiàn)問題,冠軍將全線崩潰。
一只腳走始終是走不穩(wěn)的,冠軍縣離袁珣的社會改制計劃遠得很。
天子駕崩……
等一下!
袁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是中平五年,天子建立西園八尉,劉焉出任益州牧,今年不就是中平六年189年么?
今年靈帝駕崩……
董卓……亂政!
袁珣忽然驚出一身冷汗。
他來到這個世界八年,八年間經(jīng)歷了陽球慘死、黃巾暴亂……生活在洛陽的八年已然讓他忘記了前世的公元紀年,只記得皇帝年號。
189年是東漢的一個節(jié)點,從董卓亂政開始,天下徹底開始軍閥割據(jù),可以說大漢在189年就已經(jīng)亡國了!
他又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面色變得煞白,冷汗如雨一般流了下來。
董卓入京……袁家被屠!
無論是演義還是歷史,在袁紹出逃、十八路諸侯酸棗會盟后,董卓惱羞成怒之下不但鴆殺了何后和少帝,還順手屠戮了尚留在洛陽的袁隗等袁氏族人一百多口!
那個老人……!
那個待自己若親孫,為自己及冠取字,稱自己為“乖孫”的老人!
不行,拼了命也要阻止這件事發(fā)生!
戲忠看袁珣面色大變,好似發(fā)生了什么恐怖的事,趕忙問道:“君瑜,出了何事?”
袁珣白著臉愣愣看著戲忠,又不能說出自己知道的未來歷史,只好問道:“我叔父放手一擊不成,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甘心退出洛陽官場的,可是這個時候,他會用什么方法讓自己留在洛陽?”
戲忠聞言也愣了,片刻后雙目圓睜,不敢相信的瞪著袁珣,訥訥問道:“你是說……”
袁珣沉重的點了點頭,默認了戲忠的猜想。
弒君!
只有君王駕崩這種事情,才能讓一個國家連戰(zhàn)爭都暫時停止,也只有弒君才能讓袁紹瞞過世人留在洛陽繼續(xù)和何進蹇碩對弈江山!
袁珣猛然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得便想往外走。
戲忠一把拉住袁珣,卻不知道說些什么,這個消息太過驚人,袁紹一直是以道德標榜天下的君子形象,即使接入朝爭,也是用的尋常手段,這些他都能理解。
可是弒君??!這是潑天的大事!
除非袁紹有了取而代之的心,要不然怎敢下這樣的決定?
不過戲忠終究是足智多謀,盛名天下的謀主角色,霎時間便恢復(fù)了冷靜,他拉住袁珣沉聲道:“你現(xiàn)在回去也來不及了,詔令袁本初東行募兵的命令已然下了兩天,袁本初缺的就是時間,如果他像你說想做那件事,可能已經(jīng)在動了?!?p> 袁珣面色陰沉似水,回答道:“我擔心的并不是他做那事,而是他做另一件更為愚蠢之事!”
“何事?”
“天子駕崩,為了奪嫡,朝爭必然變得更加激烈,乃至鮮血淋漓,各方勢力圖窮匕見,這時候拼的就是誰兵力多,我叔父并未來信讓我?guī)П鴼w洛,說明他并不想借我的手來幫他,也說明他手中有一顆包括我叔祖都不知道的掌兵棋子?!?p> 戲忠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不過袁珣說的倒也不全對,雖然現(xiàn)在冠軍縣可用的兵力已然達到近七千,可是明面上也只能報備兩千駐軍,要不然就是逾制,所以袁紹也不會用這兩千兵的。
“但是他的那顆棋子我卻知道是何人,怕就怕此人狼子野心,一心想做棋手,屆時我叔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說,很可能就是天下大亂的開始!”袁珣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道。
董卓!
董卓!那個開啟了漢末百年動亂的狠人!
那個撬動了歷史的梟雄!
“冷靜!你是一縣之首,掌管著幾萬人的生死,還是一個領(lǐng)兵之人,如此慌亂成何體統(tǒng)?”
戲忠還未說話,便聽桌上一聲沉聲大喝。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黃忠捋著胡須坐在座位上,一臉冷峻的對袁珣說道:“縱然天大的事情,有我黃漢升一馬一刀保著你,還戲先生為你出謀劃策,更有這么多弟兄,你有何事需要慌張?”
黃忠的喝斷如黃呂大鐘一般驚醒了驚慌惱怒的袁珣,他深吸一口氣,回到主位上坐下。
“志才,天子故去,我待如何?是立即帶兵返回洛陽,還是靜觀其變?”
袁珣眼中些許慌亂慢慢散去,語氣也沉了下來。
戲忠嘩啦一聲打開折扇,慢慢扇風,折扇帶起的微風將他兩縷鬢角吹得一上一下,他沉思一會兒,輕輕搖頭道:“天子駕崩已成定局,此時不止袁本初的暗子會帶兵來洛陽,何進,蹇碩,乃至十常侍的角逐也會成為白熱化,此刻進京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p> 袁珣點了點頭,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喝道:“戲忠聽令!”
“在!”
“命你總領(lǐng)全縣事物,從今日起,全縣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全縣宵禁,實行戰(zhàn)時配給,全縣公田全被搶收!”
“諾!”
自上次黃巾之亂后,袁珣深感亂世之時冠軍縣不能再歌舞升平,迅速與戲忠規(guī)劃處一個戰(zhàn)備演練計劃以應(yīng)對不時之需,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黃忠聽令!”
“在!”
“命全縣兵力緊急收縮,巡捕馬快、雇傭軍全部編入縣軍,停止一切押送行為,緊急聯(lián)合訓(xùn)練,隨時準備出征!”
“諾!”
“蘇雙!”
“在!”
“全縣囤積貨物全部拋售換成錢糧,緊急向徐州、荊州、揚州購入糧草,我說的是全部金錢換成糧草!自今日起,所有工坊生產(chǎn)停止,全力制造鎧甲兵器,加快煤鐵礦的開采!”
“諾!”
黃忠看袁珣迅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狀態(tài),從容冷靜的發(fā)號施令,不禁撫須欣然微笑。袁珣年紀雖小,可是因為其對待百姓的仁慈,甚至把自己當做一個百姓;還有鬼點子百出的聰明,讓大家不自覺的親近他。
袁珣對黃忠有大恩,是故黃忠一直將袁珣當做自家子侄看待,從上次黃巾亂潁川,袁珣青澀而又井井有條的布置,再到此時片刻就能調(diào)整自己,袁珣越來越有領(lǐng)袖的樣子了。
黃忠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保護袁珣的,可是誰又不希望自己跟隨的人是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豪杰呢?
這個亂世,容不得半點差錯不是么?
只要袁珣不迷茫,不露怯,總是刀山火海,黃忠也能保全他闖上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