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珣坐在黃忠懷里,心中極為無奈,胯下夜照玉在洛陽街面上風馳電掣,極速趕往梁醫(yī)師的藥鋪。
原本袁珣想讓黃忠在侯府等他,可是黃忠哪里坐得住,待袁珣吩咐了下人去史氏商行統(tǒng)治史阿安排車來接黃敘后,急匆匆的拉著袁珣便在袁珣的指點下,朝著梁醫(yī)師的藥鋪奔去。
匆忙間也沒給黃忠安排馬匹,黃忠也顧不得許多,見門前栓著的夜照玉,解開韁繩翻身上馬,然后像提小雞仔一般吧袁珣提到身前坐好,雙腳一夾馬腹,在袁珣的一聲驚呼中就縱馬狂奔。
好在黃忠騎術極好,夜照玉也是頂級的戰(zhàn)馬,速度雖然快,但是沒有撞到人,加之洛陽巡路的兵士一看那高頭白馬上坐著惡少袁珣,哪里敢攔?
夜照玉腳程極快,沒一會兒就來到城西梁大夫的藥鋪。
梁大夫正在藥鋪中坐診,忽覺一陣風一般闖進兩個人,定睛一看,卻是一個雄壯大漢帶著司空府的小公子,忙丟下病人,躬身問候道:“見過公子,公子何故來此?莫不是傷還沒好透?”
再看那大漢,不是北門門侯黃忠還能是誰?
當即梁大夫無奈道:“黃將軍,不是老朽不治你家公子,實在是你家公子已病入膏肓,老朽無能為力啊?!?p> 袁珣揮了揮手說道:“少廢話,不要你治,藥材可還全?”
梁醫(yī)師扶須傲然道:“小老兒雖不才,這粱記藥鋪在洛陽城也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
袁珣不耐煩的打斷他:“全就行,給我抓紅糖枸杞大棗阿膠,然后準備麝香,三七,牛黃……馬應龍麝香膏還有啥來著……?恩,你上次那個治外傷的膏藥方子里有啥?”
梁醫(yī)師看袁珣急吼吼的樣子,也不敢在吹噓聒噪,當即道:“乃是豬油,松香,麝香,冰片,三七,血竭,樟腦,以驅邪黃符做藥引,保證去腐生肌,邪風不入體。”
“恩……好像有樟腦吧?”袁珣歪著腦袋想了片刻,說道:“你把血竭去了,加入牛黃,按照你的方子給我做幾幅藥膏,還有……不許加黃符!要不然我拆了你招牌!”
梁醫(yī)師忙點頭稱是,然后疑惑問道:“紅糖乃生津解毒潤肺之效,枸杞拿起滋陰補腎之用,大棗健脾和胃,阿膠嘛,乃是女人產(chǎn)后滋補所用,公子要這些要作甚?”
袁珣翻了個白眼兒,不耐煩的說道:“讓你去你就去,耽誤我的事信不信我真拆你招牌?你這老頭怎的恁啰嗦!”
梁醫(yī)師無奈,只好著徒弟給袁珣抓藥,制作藥膏,袁洵黃忠在梁醫(yī)師鋪子里等了一頓飯的功夫,梁醫(yī)師這才提著一個藥包和一灌膏藥出來,正色道:“小老兒是醫(yī)師,公子讓小老兒做的這兩副藥用處不明,公子今日不說明用處,小老兒這兩幅藥是不會給公子的!”
袁珣挑眉,上上下下看了梁醫(yī)師一眼,忽然覺得這老頭還挺有醫(yī)德,蠻可愛的,于是他也起了些尊重之心,溫言解釋聲道:“紅糖枸杞大棗阿膠皆是護五臟,生津助血氣的,錯否?”
梁醫(yī)師聞言點頭道:“錯是不錯,可是助血氣講究溫補,紅糖大棗即可,再加枸杞阿膠藥性太猛,恐怕常人不受補。”
袁珣點頭道:“常人是不受補,可是黃將軍之子惡瘺已久,血氣虧損嚴重,倘若不猛補血氣,只怕有性命之憂?!?p> 梁醫(yī)師恍然道:“是了,若是給黃公子用,倒是對癥下藥,那么那藥膏就是救治惡瘺所用咯?和尋常金瘡藥也無太大區(qū)別嘛!”
袁珣無奈,只好隨口胡說道:“這是古書中的一個方子,喚作馬應龍痔瘡膏,能夠治愈并不嚴重的痣瘺,我只是用來給黃公子緩解惡瘺疼痛之苦,要根治還得去尋找華佗華神醫(yī)?!?p> 梁醫(yī)師撫掌笑道:“想不到金瘡藥中加入牛黃還有這個功效,不過按藥性,確實能去腐生肌,減緩疼痛,公子居然懂黃岐之道,小老兒佩服!”
黃忠一聽,心中也是欣喜不已,鞠躬對梁醫(yī)師道:“梁醫(yī)師之恩,忠日后必報!”
袁珣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方子是我的,關梁老頭屁事,舅父莫要再耽擱,現(xiàn)在大兄只怕已經(jīng)到了商會了?!闭f著一把搶過藥,拉著黃忠就朝外走去。
“公子!公子!那方子……”梁醫(yī)師慌忙跟了出去。
“你用便是,今日的藥錢去史氏商行領!”
袁珣早已帶著黃忠縱馬遠去。
梁醫(yī)師喜滋滋的走回鋪子,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袁公子叫那城門侯什么?
舅父?
袁珣卻不管梁醫(yī)師心中的震驚,帶著黃忠又到了一家賣蔡侯紙的鋪面,切了幾時刀蔡侯紙,二人才騎馬趕往史氏商會,卻見孔秀候在門外,鞠躬說道:“史大俠覺得商會全是粗鄙男子,不好照顧黃公子,已經(jīng)將黃公子帶到夕羽樓了?!?p> 袁珣一拍腦門,還是史阿細心,商會都是一群游俠漢子,誰會照顧病人啊,遂帶著黃忠趕往夕羽樓。
好在夕羽樓本就挨著商會,等他們走上夕羽樓的客房,只見黃敘早已醒來,不知是不是惡疾復發(fā),面容蒼白一腦袋汗水,股下也出現(xiàn)了一片殷紅。
房中史阿和海棠站在一旁,心疼的看著床鋪上的少年,海棠的侍婢正在給黃敘擦汗。
黃忠一看兒子又發(fā)病了,心疼的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床前,握著黃敘顫抖的手,柔聲道:“敘兒,爹來了,爹來了。”
黃敘顯然已經(jīng)痛苦到極致,而失血過多讓他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虛弱呻吟道:“大人,您發(fā)發(fā)慈悲,了結敘兒吧,敘兒實在太疼了……實在太疼了!”
饒是黃忠一代青史留名的虎將,此時也是虎目含淚,輕聲說道:“敘兒,爹帶藥回來了,上了藥就好了?!?p> 史阿海棠見袁珣也在,忙向袁珣見禮,袁珣揮手示意二人安靜,然后才問道:“師兄,海棠姑娘,我大兄何時開始發(fā)病的?”
海棠看了看床上痛苦的黃敘,有些憐惜的柔聲道:“黃公子才到夕羽樓,便說要入廁摘花,誰知出來就發(fā)病了,劇痛不已,血流不止。”
史阿也點頭道:“黃公子比公子你大不了幾歲,也是苦了他了?!?p> 袁珣將手中補血藥物遞給海棠的侍婢靈兒,吩咐道:“速速去煎了,然后快準備溫水和麻布繃帶來!”
史阿是見過袁珣用繃帶的,忙道:“我去幫忙。”
海棠柔情看著袁珣,驚喜他還未去潁川,可是此時此地不合時宜,總是心中千般心事想與袁珣訴說,也無從說起,只能下去準備些清茶茶點,給袁洵黃忠等人。
不多時,靈兒和史阿端著熱水和繃帶進來,袁珣忙讓靈兒去脫下黃敘的褲子。
靈兒紅著臉扭捏之時,黃忠輕輕將黃敘翻過身,脫下其褲子,袁珣讓其他人出去,二人忙對黃敘做緊急處理。
“舅父先用毛巾沾水清潔大兄創(chuàng)口,一定要輕!”
黃忠慌忙用毛巾沾水輕輕擦拭黃敘惡瘺周圍血污,流血已然很嚴重,他一擦又流了出來。清潔一番后,袁珣再讓黃忠用繃帶緊緊按住惡瘺。
他沒想到黃敘痔瘡這么嚴重,早已化膿發(fā)臭,怪不得危及生命。但是想想也是,這個時代上廁所,不像后世那般用紙清潔,世家豪門大族和皇室往往奢侈的拿絹布清潔,而寒門只能用干樹葉或者竹片瓦片做的“廁籌”清潔,而且?guī)I是反復使用的,能有多干凈?
黃忠只是個比秩六百石的門侯,本來就不寬裕,再加上給黃敘治病早已把積蓄用的差不多了,黃敘有錢用得起絲綢清潔糞門?不引起發(fā)炎才有鬼了!
緊緊按了將近小半個時辰,黃敘股后流血這才止住,黃忠又在袁珣的指導下再次給黃敘清潔了傷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涂抹上從梁醫(yī)師那里弄回來的黃稠藥膏,再用紗布包裹住創(chuàng)口,這才給黃敘換了干凈的褲子。
這時候,那補血的藥也熬好了,黃忠端著藥碗給黃敘喂了藥后,不知黃敘是虛弱過度,還是藥膏起了作用,再次沉沉睡去,但是他緊皺的眉頭卻漸漸松開了。
二人輕輕為黃敘關上門出了客房,黃忠也不管門外史阿海棠在場,一下雙手抱拳跪倒在袁珣的面前,虎目含淚,昂然說道:“公子大恩大德黃漢升無以為報!倘若不是公子,我兒今日便要離我而去了!大恩不言謝!日后公子但有差遣,黃漢升便是丟了性命,也絕無二話!”
“怎么又來了……”袁珣無奈道,忙伸手去扶黃忠,“舅父說的什么話,大兄是我親人,我這都是應該的,再說這只是能緩解一時之痛罷了,要根治也得找華佗啊,快快起來!”
誰知黃忠倔強的跪在地上,史阿見狀也伸手去扶,以二人之力,也沒能把黃忠扶起來。
這漢子,好大的力氣!史阿大驚,暗中使上全身的力氣,饒是如此,黃忠就像是一尊磐石一般釘死在地上,就是不起身。
“若沒有公子,我兒根本等不到見華佗,公子不受漢升這一拜,漢升絕不起來!”
袁珣無奈,只得放開黃忠,看著黃忠對著自己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又去扶。
黃忠倒也沒在倔強,順勢起身,他一生忠義耿直,不懂諂媚貴族,更不求人,唯有兒子是他心頭之肉,此番袁珣只是初次見面,贈其寶刀不說,還挽救其子性命,潑天大恩也不知如何匯報。
他暗自在心中下了決定,此去潁川一行,必定護衛(wèi)于袁珣身邊,直到袁珣求學回歸洛陽,以報袁珣大恩之萬一。
袁珣知道這個時代人的價值觀,也不再勸,再勸顯得虛偽,史阿如此,黃忠如此,海棠……大抵也是如此。
從海棠的事情他明白了,有時候他不求回報的善意,在他人眼里興許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
但是反過來想,黃忠是誰?乃是蜀漢五虎上將,名留青史的千古名將,他袁珣一個穿越的人,說沒有一點心思怎么可能呢?
但是黃忠也是性格驕傲的人,他袁珣只是一個世家子,都還未及冠,黃忠會像是對劉備一樣,納頭便拜主公?
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袁紹,也不是袁術,除了他們兩兄弟那等威望之人,此時如果像袁珣一般施恩于黃忠,有可能讓黃忠認主,現(xiàn)在的曹操也不能讓黃忠認主吧?
要知道曹操現(xiàn)在還是白身,尚未被任命西園八校尉,也沒有做出刺董反董轟動天下的壯舉,一個宦官之后,想讓黃忠這等心高氣傲的人認主?
做夢!
他袁珣?
更是做夢!
不過袁珣有自信,他現(xiàn)在沒這實力,以后還沒這實力么?只要袁氏不倒,他無論是跟著袁術還是袁紹,未來當一郡太守還不簡單?甚至當一州刺史也絕非難事!
歷史上袁紹成為河北之主,不也一樣封了他外甥高干一個并州刺史么?高干現(xiàn)在在哪都還不知道,袁珣和袁紹關系又如此親善,袁紹未來能虧待了袁珣?
到時候還不能讓黃忠在其手下當一大將么?
退一萬步說,就算黃忠未來不在袁氏效力,那么以后在戰(zhàn)場相見,黃忠不會對袁珣下殺手的吧?
關羽都能在華容道放曹操一馬,黃忠可是忠義不下關羽的人?。?p> 反正,總之,無論是出于對黃忠的崇拜也好,還是對黃忠的投資也好,這波絕對不虧!
“舅父今日也累了,我給你安排了房間,你也去休息一下,大兄有靈兒照顧,舅父不必擔心。但是以后每次入廁時間不宜過長,入廁后當先用烘烤軟的蔡侯紙清潔,再用溫水清洗,然后上藥,補血的藥也不能停,每日飯后都得服用,一直到見到華神醫(yī)?!?p> 袁珣說起這個,又想起了高度酒,倘若今日在上藥前先用酒精消毒,對這病會更有效吧?
黃忠一一記下,又對袁珣鞠躬行禮,這才隨著玉兒去旁邊客房中休息。
這時候,史阿也在桃灼閣給袁珣安排了酒菜,幾人上得桃灼閣,史阿和袁珣再桌上坐定,海棠翩然半跪在袁珣身旁,為袁珣斟酒夾菜。
“師兄,待會兒我畫一幅圖紙,你著人留給馬矩子,這圖是制酒所用,需讓馬矩子和浦大師盡快造出來,此物是制酒所用,制出的酒水極為濃烈,除了喝以外,還可用于擦拭刀創(chuàng)傷口,讓邪風不會入體,盡快趕至一批烈酒送往潁川,我大兄當用得到?!?p> 海棠仰著俏臉看著袁珣做事的認真樣子,微微卻是癡了。
他怎么會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呢?
這樣的處事,這樣的手段,當真不可思議。
可是若不是如此,自己又怎會傾心與他?
史阿點頭,然后笑道:“公子舅父,武藝驚世駭俗,不知何處來的將領,當真駭人?!?p> 袁珣聞言笑了,心中微動,問道:“我這舅父懷才不遇,今年才當了半年洛陽北門侯,就因其子病重辭官,以師兄的劍術,也不敵我這舅父么?”
史阿搖搖頭,說道:“今日驚鴻一瞥,黃將軍力大無窮,下盤穩(wěn)若磐石,某恐不是對手?!?p> 袁珣心中更是好奇,史阿的劍術自己是知道的,王越之下無人能出其右,王越去年去世后,史阿怕是當世劍術第一人。
史阿看袁珣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說什么,搖了搖頭說道:“劍術是小規(guī)模格斗之術,若是在街巷阡陌,或是馬下一對一,師傅還有可能和黃將軍占個不分你我,若是在軍陣之中或是上馬斗將,只怕不到五個來回便要落敗?!?p> 袁珣點頭。
誠然,劍術和戰(zhàn)場格斗是有區(qū)別的,劍術著重一對一小規(guī)模廝殺,所以往往虛實結合,奇正相隨??墒菓?zhàn)場之上混亂不堪,哪有那么多機會讓你去使用什么羚羊掛角白虹貫日等劍招?都是講究一擊致命!而且頂級的武將和頂級劍客不同,頂級武將是有勢的,如同殺意,士氣,戰(zhàn)意都是“勢”的一種,就如關羽溫酒斬華雄來說,縱有華雄輕敵,關羽突襲的原因在,也因為關羽之勢太足,縱馬前去,已經(jīng)勢壓華雄,華雄措不及防,這才被關羽一刀斃命!
而劍客不同,劍客講究的是靈,頂級劍客反而返璞歸真,王越便是如此,他生前像個干巴老頭,只有持劍之時,人家才知道他是怎樣的劍術大師!
就像射雕英雄傳中,無敵于天下的大俠郭靖,也免不了戰(zhàn)場而亡。
恩,倘若一定要找一個身兼劍客之靈和武將之勢的怪咖,也只有夕日王越游歷冀州受益過的武學奇才記名弟子,那個渾身是膽槍劍雙絕的趙云趙子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