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聽見七皇子愣了一愣,忽而想起安溪同我說的七哥哥,同時背后一涼的是,沈言同我提起過的話。
沈若為帝,我必誅之。
我應該思及的,就算再不了解皇室情況,如今朝上有權(quán)、又深得帝心的皇子或王爺,不過就是他的第七個兒子罷了。
我本想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跌坐下去。
未看到他的神情,只聽道:“如今你知曉了也好,你也明白,無論你逃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彼D了頓,繼續(xù)道:“因此,你便安心在此?!?p> 我還是,卷入了這場漩渦中。
就在昨日,我還因不想卷入皇室斗爭中告別沈言,如今,卻在了他宿敵的府上。
我緊緊握著茶杯,道:“你既是皇子,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何必花盡力氣來尋我?”他將溫鼎下的小火熄滅,道:“美玉雖多,璞玉難求?!?p> 璞玉?可要說才子有能之人,他身邊可更不缺了。
我先攔住他,道:“我還未吃完?!闭f罷,才道:“你尋我做什么?”
他頓了一下,放回火盒,而后起身道:“你且休息兩日,要做什么,過兩日自有人來領(lǐng)你?!?p> 他走至門口,又道:“這幾日我有事不常回府,有何事尋管家。”
我應了聲,本想起身送他,可實是沒了心思,也覺得不是他府上的人有求于他,不必如此。
我將火重新點上,見爐上熱氣騰騰,思及自己的處境,自言自語道:“是啊,我能逃到哪里去?”我沒有安身立命之地,也沒有可以長久待著的地方。
而如今,更是不能有連累的人。
不知是不是點了暖爐和什么熏香,晚上睡得十分安穩(wěn)。
直到第二日一早,我聽見賬外有女聲道:“姑娘,該起來了?!?p> 我一頭坐起,才想起這是在沈若府里。
我起身來,才發(fā)覺是兩個丫鬟,她們手抬洗臉水和衣服,道:“姑娘,換洗過后殿下在書房等您。”
我看著那衣服,雖是顏色較淡,也還是我喜歡的青白色,但我穿著我的挺好,做什么要換,就道:“衣服不必換了,你們也不必服侍,我一個人可以的?!?p> 她們未退下,道:“殿下吩咐,要我們服侍姑娘換上衣裳,帶姑娘去尋殿下?!?p> 看來他還是怕我逃走,他這么大座府,我還可以翻出去不成?細細想來,若是還有水晶能力,逃出去肯定是輕而易舉。
我嘆了口氣,也不愿再為難她們,道:“好?!?p> 一連串的折騰后,終于可以出門去,這件衣裳方才抬上來的時候見是京城名貴的纖弭紗,雖非皇族之物,但也是極為稀有了。
如今穿到身上了,才發(fā)覺雖是冬裝,幾層下來,保暖也輕盈貼身,十分舒適。出門時,丫鬟給我披上了一件披風才在前方領(lǐng)路。
走過昨日走的路,才發(fā)覺這府邸的詩意所在。
到了書房長廊處,兩個丫鬟便停著未進,我只身走進去,見沈若依舊是一身黑色著裝坐在書桌前,正寫著字,抬頭看向我,道:“過來。”
我走過去,卻不敢離他太近,只道:“什么事?”
他皺了皺眉頭,放下筆,道:“我近幾日有事,今日管家會領(lǐng)你熟悉府里,有什么缺的和管家說,你若是悶了,便在府里西邊走一走,別到處亂逛?!?p> 我知道他怕我逃走,也聽管家說過東邊住著的是服侍他的人,我仔細一想,笑道:“不會是你的侍妾或是通房住東邊吧。”
他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了,只道:“你別不知曉分寸?!?p> 我收起笑容,知道自己的處境,以后萬萬不敢亂同他開玩笑了,他這人,絕對是開不起玩笑的。
過了一會兒,管家便走了進來,行了個禮,向我道:“竹城姑娘,我?guī)愕教幾咦摺!?p> 我跟著管家走到門口,忽想到什么想問他,又回頭看沈若,見他低下頭在寫字,便沒有多想。
管家令我走到長廊處,向前走了一截,指著書房一旁的長廊道:“這里是一處廂房,殿下常會在書房看書后在這里休息?!?p> 說完,繼續(xù)向前走到昨日我到的亭子里,指著西邊的長廊道:“這里是膳房,東邊也有個膳房,是給皇妃及東邊的人所用。”
又看向我道:“這邊的膳房,一直是殿下在單獨用,廚子也是殿下自小宮內(nèi)用的,如今殿下吩咐,姑娘無需去東邊,若有什么想吃的,就在這里用?!?p> 我點點頭,心想到宮內(nèi)的吃食,肯定也是十分美味。
他向前走了些,西邊又有條長廊,道:“這便是府里的下人住的地方,我也住在這里,姑娘若有什么事,可來此尋我?!?p> 說完,又走回方才的亭子里,道:“東邊長廊中間向南,便是大門。后面是個院子,及兩個廂房,給客人住的?!?p> 說完領(lǐng)我向書房回去的路走,走到方才的書房那條長廊,他帶我向東走了一截,南邊是墻,應該就是方才的客人的廂房。
他指著北邊的大廳道:“這里是主廳?!?p> 說完,便回過頭領(lǐng)我回頭走。我眼見東邊那邊有梅花,卻看不真切,本想走過去看看,卻被管家喊住,道:“姑娘還是別去東邊。”
領(lǐng)我走到我的房間外的長廊,道:“東邊這個院子,也就是方才的主廳背后,有個天井,姑娘的北邊是另一個小瀑布?!?p> 說完,領(lǐng)我向東走到一個亭子里,向北可以看見高處有一個住處,管家道:“前方就是殿下的住處,兩邊是殿下的正側(cè)妃所住,不過殿下只有正妃,因此西邊還空著?!?p> 未想沈若住的地方和書房都離我那么近,想來就是因為方便監(jiān)督我罷了。
這一圈逛下來,也過了半個時辰了,這府邸那么大,別說逃跑了,我都不是很記得住。讓我好奇的,還是膳房里的東西和東邊那片梅林。
我告別了管家,一個人沿著小河流走到房間后的瀑布旁,站了一會兒,又覺得無聊,沿著小溪向門口走,過了好幾個亭子和長廊,走到底時,發(fā)覺自己在一條長廊里,眼前,便是一片梅林。
雖然喜歡桃花,但眼見一片梅林,還是不禁被震撼住。這便是冬日的梅,寒冷中綻放,孤傲又美麗。
我看的呆,忽想起這是東邊,還是回去的比較好,沿著小河流應該就可以走回去。我才要回去,便聽見北方有女聲道:“怎么這幾日的膳食都不合我的胃口?!?p> 我沒見過這個人,那日沈若回府前來迎接的人中也沒有這個女子。
我本想要避開,卻聽她身旁的一個丫鬟道:“你是誰!在那兒鬼鬼祟祟?!?p> 我沒辦法,只得迎面走過去,還沒走到,便聽那丫鬟道:“見到詞煙姑娘不行禮,報了殿下你等著看好戲吧?!?p> 我走至她們面前,忽愣住了。
眼前的兩人也愣住,我想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和眼前的這個“詞煙姑娘”,眉眼之間十分相似。
我忽的想起,當時末生為了助我逃脫,幫我找的替身,那時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只覺得眉眼十分相像,如今看來,眼前的人似乎就是那位姑娘。
她愣了一會兒,忽笑道:“你是誰?難道就是殿下新迎進來的女子?”
我未反應過來,只覺得眉眼相像只不過一瞬間罷了。
她那笑容,我實是覺得難受。
她仔細端詳著我,而后不可置信道:“你是竹城?”見我挑了挑眉,才笑道:“果然是你,未想到你回來了?!?p> 我未言語,她繼續(xù)道:“如今你進府,也算是殿下的心愿,只是我來的時候,原以為殿下是看上了你,如今你呆在府中,卻無位分,真是諷刺?!?p> 我轉(zhuǎn)身想走,聽一旁的丫鬟道:“我們詞煙姑娘左右是個侍妾,看來那傳聞是真的,殿下不過是要將她送給別人罷了?!?p> 我一驚,回過頭,送給別人?我可不是他沈若的交易物品,難怪一切都待我很好,又不說要做什么,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幫他想什么主意便未有在意,若是送人,我絕對是不肯干的。
詞煙走過來,眼見她穿金戴銀的,未有當初跟在末生身旁的怯懦模樣,道:“呵,罷了,你好自為之吧?!?p> 原來,她是他的侍妾。
原來,我自始至終是個比工具還不如的交易物品。
原來,他和所聽說的那些貴族一般,不把人當人看。
那又如何,如今的我,就如螻蟻一般任人踩踏,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愿連累別人,也沒有能力逃走。
我回到房中,睡在床上,也未有心思吃東西,昏昏沉沉睡了許久。
過了許久,聽見腳步聲,我起身來,見帳外有一個身影,不知是餓還是睡太久,也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我下床來,卻見了皇妃。
我記得她,那日來迎沈若的她,那日見了我眼神有異的她。
我心想著,還是要把禮節(jié)做足,畢竟是在別人的府上,也不能像對沈若那般,便行了個禮,道:“皇妃。”
房內(nèi)簾子都被我拉上,有些昏暗,我不是很看得清她的神情,只見她過來扶我,道:“我聽聞你兩日未吃喝,殿下不在,特來看看你?!?p> 我回道:“勞皇妃擔心,我只是身體不適,貪睡了一日?!蔽椅聪胛揖够杷藘扇?,終是他這里環(huán)境好,又沒人打擾。
她起身拉開簾子,見已是下午,難道已是第二日下午了?
我道:“我無妨,可能偶感風寒,怕傷了皇妃身體,皇妃還是回去吧?!?p> 我實是不想她在這里待太久我很不自在,加上我很餓,想去膳房拿些吃的,她在這里,真的不方便。
她笑道:“你先換了衣服?!闭f完,便道:“那我便先走了。”
走至門口,又回頭道:“這里不會有人進來或是經(jīng)過,你在這里可以隨意些,我?guī)湍銈浜昧嘶ㄔ?,你且先去沐浴?!?p> 我向她道謝,而后等她走了,才去脫了衣服沐浴。
熱水中很多疲乏都消了,想到沈若的事,我還是要等他回來同他說清楚。
不知是不是冬日的原因,浴盆里又暖和,不知不覺開始打瞌睡,我快睡著的時候,卻聽見腳步聲,一頭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