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春
愛看書、愛藝術，所以就一定要在某個特定的環(huán)境表現(xiàn)出來。
那件事情也一定是惠子永遠無法忘卻的場景。
畢業(yè)聯(lián)歡會，那時候最流行，一場屬于青春的、熱情的，不施粉黛的夢。
語文課上，對，是語文課，惠子悄悄的在紙條上寫了一行字。
“我提議咱們班開場畢業(yè)聯(lián)歡會怎么樣？如果可以，勞煩你去請示下班主任，如何？”末尾還畫了個笑臉。
肖強在課堂上被后面的女生用筆捅，這還是頭一次，無論何事乘老師轉身的功夫，肖強還是連忙轉過身，掉頭看了眼惠子，接過惠子手中的紙條。
容不得肖強多想，便打開了攥在手里的紙條。
肖強并不是班長也不是學習委員，惠子愿意找肖強，是覺得他在班里還是有點號召力的，學習也還不錯，當然不是因為他的父親也在這所學校工作。
有女生找自己幫忙，何況是惠子，又是自己班級的事情，肖強很樂意幫忙，應該是為自己班級做點小事而已。
“班主任同意我們的請求，而且把聯(lián)歡會定在周四的下午兩節(jié)課后?！毙娬f這話的時候似乎有點兒激動。
當然，激動的還有惠子，她知道這事兒交給肖強一定沒問題的。
惠子在心里默默的感謝班主任的仁慈，感謝他的理解與開明。
其實這也不是學校第一次開班級聯(lián)歡會，班主任很能理解同學們的心情。
在惠子的帶領下，肖強的號召下，還有班長的積極響應下，整場晚會開始緊張的籌備了。
鮮花、賀卡、水果，麥克風，還有錄音機，一樣也不能少。
鮮花是要送給校領導，還有老師們，這樣的晚會怎么會少了校領導的參加呢！還是要在現(xiàn)場感謝老師和學校領導的呢！臺詞，對，臺詞最好煽情點兒的，這就交給惠子自己吧！
周四下午，全班同學都顯得異常興奮、激動！
所有同學都在忙著布置教室，瓜子、花生、鮮花、擺的是整整齊齊，第一次讓惠子感覺到，同學們從未有過的默契。
只一會兒功夫就把教室布置的很是漂亮，簡單的拉花、氣球，還有每位同學在紙條上寫出的希望或是愿望裝在瓶子里，然后再由同學們任意抽出讀給大家聽。有點兒類似抽獎的感覺，不過一定沒有中獎時的激動，只會給大家?guī)砀嗟母袆印?p> 不華麗，簡單、純粹。
希望在這里能留下大家最美好最快樂的記憶！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
敲痛離別的心門
卻打不開你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
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
……
錄音機里的那首《祝你一路順風》已經(jīng)開始唱上了，不知道是哪位同學這么有心，沒等開場就已經(jīng)開始點火煽情了。
“來了！來了！領導們都來了！”
不知道是誰激動地大聲叫嚷著。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班長劉大寶大聲地問道。
“好了！好了！”這時，所有同學都從凳子上起身，準備迎接校領導的到來。
“鼓掌！”
隨著一聲令下，那齊刷刷的掌聲如雷貫耳。
朱校長一臉陰沉，隨手拔下錄音機的電線，簡直不是拔，是扯，那種快速地，憤怒地扯。
教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誰讓你們現(xiàn)在就打開錄音機音響的，知不知道會影響其他班級，開聯(lián)歡會是誰的主意？”
朱校長嚴厲地問道，顯然最后這句問話才是重點。
教室里鴉雀無聲，當時如果真是掉根針在地上，那絕對聽得見。
“到底是誰的主意？”副校長站在朱校長身后又問一句，裝腔作勢的一副拍馬屁狀。
惠子站在那一動不動，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嚇傻了。
“誰是班長？”
“誰是班長？”
朱校長連問兩遍。
劉大寶慢慢抬起右手，兩只腳慢慢往前挪了兩步。
“這到底是誰的主意？”校長橫眉怒目，拳頭在課桌上捶得“呯、呯”作響，桌子上的瓜子和賀卡灑落一地。
“張小惠?！?p> 班長猶豫了一下，無奈的低聲說出了三個字。
張小惠，惠子的學名。
幾乎全班同學在同一時間把目光聚焦到了惠子的身上。
惠子恐懼地畏縮著身子，早已經(jīng)預感到那種絕望的宿命是怎么也逃脫不了的，周圍的一切足可以把自己吞噬掉。
學校幾百名學生，校長怎么能認識誰是張小惠，她又不是學習上拔尖的主，所以根本不用校長再發(fā)起問話，惠子便怔怔地走到校長的面前。
“跟我到辦公室?！?p> 多么熟悉的一句話，惠子在學校常聽到這句話，但每次針對的可都是班里調皮搗蛋的學生??！
學校的一行領導都像跟屁蟲似的跟在身后，當然除了惠子。
剛走出教室，迎面撞上了匆匆趕來的班主任。
惠子一下子好似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那一刻，就像是一個無辜的孩子受了委屈，突然見到爹娘一樣。
班主任也加入了去往辦公室的這一行人中，浩浩蕩蕩的隊伍，惠子一點兒也不覺得威風，除了沒戴手銬，感覺自己和犯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此時，她從側面偷偷的看了眼班主任，一貫的表情嚴肅，和上課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兩樣。
班主任的冷靜讓惠子覺得有點兒意外。
進了校長辦公室，沒等校長問話，班主任便振振有詞的責問起來，沖著的不是惠子，而是校長。
“學生們開聯(lián)歡會，是我同意的，雖然他們是著急了點兒，沒等下課就布置上了，這倒也不至于會影響其他班級吧？”
眼前的班主任顯得異常激動，說話有點兒語無倫次，和剛剛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如此，惠子知道，班主任剛剛的冷靜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這完全是一幅爹娘護犢子的模樣嘛!
“開聯(lián)歡會，你申請了嗎？誰同意你們班開的？”校長義正言辭，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雖說學校有這樣的規(guī)定，但是往年開這樣的聯(lián)歡會，也都沒去寫什么申請，班主任只要同意，校領導一般都是默認的。
校長今天是抽了什么風，有必要把這件事情拿來大做文章嗎？班主任想到這就更生氣了。
“我沒申請，我想請問往年畢業(yè)生的聯(lián)歡會，老師都寫申請了嗎？”
班主任的據(jù)理力爭，讓惠子都不敢相信他哪來的勇氣敢在校長的辦公室里“撒野”。
“別人沒寫是別人的事，你沒寫是你的事?！毙ｉL頑固不化的態(tài)度終究是要激怒班主任的。
“申請，這就是申請?！卑嘀魅螐纳弦碌目诖锾统隽艘粡堈郫B整齊的信紙，狠狠地甩在校長面前的桌子上，隨即掉到了地上，落在了惠子的腳下。
別離
忙忙碌碌慨嘆光蔭荏苒
偶然慢慢回顧如夢如初
唯嘆匆匆數(shù)年情懷依舊
樸素語言最顯青春年華
歲月悠悠還需著筆人生
畫若人生人生需畫多彩
戲如人生亦演有聲有色
吟誦歲月曲調看來時路
但愿奔夢路上霞光滿天
……
班主任是教語文的，才情在學校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發(fā)表過多篇文章，還出版過詩集。
想來這首《別離》是班主任花了心思趕出來，準備在聯(lián)歡會上贈送給同學們的。
惠子再也忍不住了，不知道是被這首《別離》感動，還是被班主任的行為所感動，積攢很久的委屈，一下子全部涌上心頭?？傊?，惠子緊緊地握住這張信紙，不覺淚水已婆娑而出……
一年不止有四季，還有一種季節(jié)叫做畢業(yè)季，比四季更美好，更令人懷念。
而所有的美好，原本的激動，都在這樣的“聯(lián)歡會”中結束了。
校長的固執(zhí)與任性，讓這場“聯(lián)歡會”留下了永遠的遺憾，還有對那位校長的耿耿于懷。
惠子十分確信，是那位校長在抹滅這份天真善良的同學情誼，這將永遠在她心中留下不可泯滅的痕跡。
也許是家庭因素，惠子身上有種獨特的憂郁氣質，也正是這種氣質吸引了班上的某些男生，覺得惠子的不同，包括肖強。不過那也只是青春的懵懂和沖動，對異性的看法和改變，也都源自身體一定年齡所發(fā)出的荷爾蒙外泄，導致心里上發(fā)生的一些微妙變化而已，這種表現(xiàn)往往更鐘情于這個時期的延續(xù)轉化而帶來的深厚友誼。而實際上惠子身上這種氣質源自她背后的經(jīng)歷、感受，又或是承擔過一些挫折所造就的。
多年以后同學們再聚到一起，上學時候大家無知的歲月都會被翻出來晾曬，然后大家相視開懷大笑。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會讓人想起一些記憶深處的畫面，舊情老景讓人沉浸在過去的歲月里，那個純真的年代。
經(jīng)過一番磨練，讓大家都認識了生活，也最終認識了自己，在無盡的回味中再各自說說自己人生的苦與樂，真是滄海變桑田，足下萬里各有如畫千秋。
大家對惠子的印象還是字寫得漂亮，有點小才氣，仍然記得當初她給同學們畢業(yè)紀念冊上的留言。
給徐志國的留言:
冰凍千尺非一日之寒
友誼萬丈非一日之功
莫愁前路無知己
天下誰人不識君
此句雖屬拼湊，倒也不失臨別贈言之意！
給胡云龍的贈言：
“人生就像過獨木橋，如果稍有閃失就會一敗涂地，必須保持內心的平衡。但請相信沒有什么坎兒是過不去的，哪怕再難，勇往直前就能戰(zhàn)勝一切困難！”
胡云龍，人稱“胡大俠”，行走于“江湖”，在班里乃至全校都算是出了名的，同學之間哥們義氣重，好打抱不平，舍己助人。奇怪的是這位大俠學習還非常好，多年后已變身成為一名邊防軍官，舍小家顧大家，戍守在祖國的邊疆，只為履行那神圣的職責。特殊的地理位置、艱苦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都使得同學們對他懷有崇高的敬意，這也是同學們每每提起都會為之驕傲的事情。
難得這些同學如今還能記得當年的惠子，很是感動！
如果說上大學的夢破滅，還不如說惠子從未有過這樣的夢，她深知自己也從未為這樣的夢而努力過。
惠子就在這種懵懂、純真中畢了業(yè)，結束了自己的學習生涯，有欣喜，有不舍，盡管成績不太好，依然留戀最美好的學生時代。
如果非要說什么遺憾的話，惠子一定會說：自己在最美好的時光都沒能用心學習。無論有千萬種理由，都不能讓自己找出一個可以不好好學習的借口。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也只能成為燈火闌珊驀然回首的歲月了……
這些經(jīng)歷，直到今天，都會是惠子值得驕傲且自卑的事情，二者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