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渠奢在得知嬴駟率軍北上,欲長驅直入,搗破自己的都城郁郅之后,頓時坐不住了,立馬領著數(shù)萬義渠勇士,踏上返回郁郅的路途。
國尉車英雖乘勢追擊,但無奈義渠人在涇水北岸早已建造營壘,難以攻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義渠人全身而退。
在距離郁郅城不足百里的曠野之上,義渠奢見到了自己的胞弟,原本留守郁郅的義渠拔都。后者身邊跟著十多名牙兵(親衛(wèi)),灰頭土臉,風塵仆仆的,異常狼狽。
看到義渠拔都這副模樣,義渠奢的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義渠拔都,你怎么成了這幅德行?”
義渠拔都低著頭道:“大兄,郁郅城,丟了!”
“什么?”義渠奢以及身邊的義渠各部落的首領勃然變色。
“你說清楚,郁郅城是怎么丟的???!郁郅有數(shù)萬之眾,雖無多少青壯,但依托城池仍可一戰(zhàn)!你怎能說丟就丟了?蠢材!”義渠奢氣得大罵出聲。
“你為何不負隅頑抗?莫說郁郅城池堅固,易守難攻,數(shù)萬族人你不能號召嗎?你就是數(shù)萬塊燒餅,他嬴駟小兒啃上半個月都啃不完??!”
義渠拔都縮著頭,渾身顫抖地道:“大兄,我也不想的!不是小弟無能,而是秦軍太過兇猛!真是神兵天降一樣!小弟都不知道這些秦軍是從哪冒出來,直撲郁郅,城內的族人非死即傷,盡皆逃散,我想領兵反抗都不知從何下手??!”
“你!”
“大兄啊,若不是小弟跑得快,這回是真的見不著你了。”義渠拔都一臉悲憤欲絕地道。
“你這蠢材!……”
義渠奢氣得不行,直想把他罵的狗血淋頭,好在身邊的義渠駭忙將義渠奢拉住,勸道:“阿大,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誰的過失。秦軍已經(jīng)攻下郁郅城,這是不改的事實,現(xiàn)在阿大應該率軍將郁郅奪回來,并將這股深入北地草原的秦軍徹底消滅,以泄心頭之恨才是!”
義渠奢聞言,深以為然的點頭道:“駭兒所言極是。義渠拔都,這一回我姑且饒你不死,你就戴罪立功,多砍幾個秦狗的首級?!?p> “是!”義渠拔都劫后余生,慶幸不已地道:“請大兄放心。我一定親手砍下嬴駟小兒頭顱,給你做酒器!”
“如此甚好!”
義渠奢隨即率領部眾挺進郁郅,他本以為秦軍會固守郁郅城,等待援軍的。不料嬴駟竟然膽大包天,就在郁郅城郊的一片曠野之上,排兵布陣,迎擊五六萬的義渠之師!
義渠奢氣極反笑,剛剛想擊鼓進軍,但是對面的秦軍方陣一陣變化,忽而在前沿地帶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的義渠的老弱婦孺的身影!
老人哀傷,婦人悲戚,孺子啼哭,在兩軍陣前形成一道奇異的景象。
反觀義渠人這邊,原本還是群情激奮,戰(zhàn)意迸發(fā)的模樣,一見這種場面,禁不住一陣愁云慘淡。
自己的父母妻兒可能都被秦軍挾持了!
這仗怎么打?
卑鄙!義渠奢的心中暗罵不已。
這片曠野已經(jīng)被焚燒殆盡,光禿禿的一片,郁郅城那邊更是隱隱有青煙冒起,看樣子亦是被秦軍付之一炬了。借著這種仇恨,化作而成的戰(zhàn)意,義渠人完全可以將秦軍撕成碎片,以此報仇雪恨的。
不料嬴駟竟然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嬴駟小兒!你卑鄙!無恥!枉為人子!”義渠奢怒火中燒,忍不住出陣破口大罵道。
“嘿嘿嘿?!?p> 站在戰(zhàn)車之上的嬴駟聽到這話,不以為意,反而嗤笑道:“義渠奢,論起卑鄙無恥,你是過猶不及!今日,我就要為那些無辜死難的黎庶報仇雪恨!”
“嬴駟!你放了我的族人!我要與你決一死戰(zhàn)!”
開玩笑,能好好說話何必動手單挑?
嬴駟自認為武藝超群,劍術亦是一絕,但只是三流武將的水準,如何敵得過義渠奢這個號稱勇力絕人的蠻子?
嬴駟指著身旁的嬴華,沖著對面的義渠奢朗聲道:“你若能戰(zhàn)勝公子華,我就放了這些義渠人!”
義渠奢的臉色陰沉,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嬴華的勇武他是親眼所見,絕對世間少有,他怎么可能戰(zhàn)而勝之?
“嬴駟匹夫莫要猖狂!義渠駭來也!”
義渠駭挺著一桿犀利的戰(zhàn)矛,躍馬而出,來到兩軍陣前,意氣風發(fā)地嚷道:“義渠駭在此!誰敢與我一戰(zhàn)!”
“噗嗤?!痹徺啿缓竦赖匦α?。
“華弟,我要你擰下這小子的腦袋當球踢!”
“得令!”
嬴華雙腿一夾馬腹,虎吼一聲,就提著一桿青龍戟宛如蒼龍出海一般,越眾而出。
“認識你爺爺嬴華嗎?”嬴華拍馬過去,與義渠駭戰(zhàn)作一團。
對于義渠駭,嬴駟的心中是十分在意。
這廝在歷史上可謂是秦國的心腹大患。更為關鍵的是,義渠駭與宣太后茍合多年,還生下兩個孩子,給秦惠文王戴了一頂又大又濃的綠帽子!
這口氣如何能忍?
娘希匹的,果斷不能忍!
嬴華天生神力,武藝超絕,在秦軍當中少有敵手,而義渠駭雖也甚是勇猛,但無論是在氣力上,還是在戰(zhàn)技之上,與嬴華都相去甚遠,故而二人斗了不到十個回合,義渠駭?shù)母觳簿捅桓盍艘坏姥鄢鰜怼?p> “受死!”嬴華暴喝一聲,揮動青龍戟,沖著義渠駭?shù)拿骈T準備劈下去,后者試圖格擋已經(jīng)不及。
幸好,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冷不丁的一支勁矢射過來,打斷了嬴華的這次劈砍。義渠駭甚是狡猾,見勢不妙,立即拍馬返回己方的軍陣當中。
嬴華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哼道:“算你命大!”
義渠人的軍陣當中,義渠奢一手勒住韁繩,約束胯下的戰(zhàn)馬,一手揮著闊劍,掃視眼前的義渠勇士,高聲道:“兒郎們!此誠我大義渠立國以來的最大危機!亡國滅種在即!在爾等的前面,可能有爾等的父母妻兒,但是在爾等的身后,更有萬千同胞的生死存亡!長生天會庇佑我們的!”
義渠奢重重的拍了幾下自己的心口,再次放聲道:“為了大義渠,為了我等的子孫后代,戰(zhàn)!”
“戰(zhàn)!戰(zhàn)!戰(zhàn)!……”這一刻,在場的數(shù)萬義渠勇士高聲回應著,戰(zhàn)意盎然。
而在秦軍那邊,中軍大纛之下,嬴駟搭乘戰(zhàn)車巡弋不止,不住地掃視著面前的秦軍將士的臉龐,心情很是沉重,而又略帶激動。
嬴駟忽而振臂一呼,道:“二三子!吾等皆為秦人,盡皆目睹義渠人之種種暴行,累累血債!旬邑之屠,共縣之屠,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狹路相逢勇者勝!人固有一死,然死者輕于鴻毛,死者重于泰山!吾等為國而戰(zhàn),馬革裹尸,以至于流盡最后一滴血,光榮!爾等的父母妻兒,會為爾等感到驕傲!”
“嗆啷”的一聲,嬴駟猛然拔出自己腰間都佩劍,雙手緊緊的攥著劍柄,聲嘶力竭地喊道:“我,大秦的太子嬴駟,與爾等同在!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太子萬年!太子萬年!……”
已經(jīng)被逼到這種境地,嬴駟不與他們同生共死行嗎?
在場的秦軍士卒的戰(zhàn)意又一次迸發(fā)出來,宛如滾滾洪流一般,聲勢一時之間震天動地。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嬴駟帶頭唱誦起來。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戰(zhàn)!”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國恨,滄桑難平!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秦有銳士,誰與爭鋒!”
唱著這般慷慨激昂的戰(zhàn)歌,秦軍的將士連眼神都為之冷肅,為之戰(zhàn)栗,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又一股讓人膽寒的煞氣,更顯視死如歸之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