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我們困在了青旅。好在這場雨來的快,停的也快。
張超喊我們?nèi)ス馕髌俨?,我不想去,只想在青旅安靜的發(fā)發(fā)呆,感受下一直以來想要的慢時光?,幀庍€是閑不住,打算和張超、鐘蕓還有一個臺灣女孩小潔一起去光西瀑布。他們在院子里商量著該怎么去,是租摩托車呢?還是坐突突車。最后他們決定了租摩托車。
“Jack,你跟可可也跟他們一起去玩吧?!币恢痹谝慌月犓麄冇懻摰睦习逭f。
“好啊,我還沒去過呢。”Jack說。
“我不去。”可可戴著耳機(jī),坐在屋檐下,她經(jīng)常坐的那個蒲團(tuán)上。
“你不是也沒去過嗎?那里還可以跳水?!崩习逭f。
“太曬了?!?p> “你不去的話Jack也別去了。”
“不會吧?!盝ack撓了撓頭,看向了可可,用一種撒嬌的口氣說:“可可姐,上次不是說好了一起嗎?我過幾天就要走了哦?!?p> 可可煩躁的將耳機(jī)扯下來,扔在了一旁,雖然剛才跟她說話的是Jack,但是她回應(yīng)的卻是老板?!拔抑溃闶窍游依显谀愀盎巍!?p> 老板沒有說話,可可屁股抬了一下,離開了蒲團(tuán)?!癑ack,我們走?!?p> 老板看著他們離開,走過來把可可扔在地上的耳機(jī)撿了起來。輕輕的捋好后放在了前臺桌子上。
“你不去嗎?”他問我。
“我想安靜的坐一坐。”
“瑯勃拉邦是個能讓人平靜的地方?!崩习逦⑽⒁恍?。
外面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來瓶Beer Lao吧?!崩习鍝P(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老撾啤酒。老板是個大方的人,他會為客人提供免費(fèi)的茶、咖啡以及啤酒,只有啤酒是限量的,每人每天只有一瓶。
“我還是喝咖啡吧。”我正準(zhǔn)備起身拿杯子去泡。老板示意我坐下,說他來幫我泡。
老板端著泡好的咖啡給了我,自己打開了一瓶老撾啤酒,坐在了屋檐下的蒲團(tuán)上,可可經(jīng)常會坐的那個蒲團(tuán)上。
“都讓她給坐壞了?!崩习迮恿松眢w。
我笑了,因為這話聽起來不像是牢騷,倒有幾分親昵在里面。
“可可性格很好?!?p> “是個好姑娘?!崩习逯币曋h(yuǎn)方,天空中有幾片云在流動。
我不知該說什么,就沉默了。忽然的沉默讓我有些尷尬和不自在。我不擅長找話題,只好任憑沉默繼續(xù)下去。
打破這份沉默的是老板?!翱煽墒俏腋咧型瑢W(xué)。”他說?!拔覀z還談過?!彼又f。
我沒有說話,女人的直覺果然很準(zhǔn)啊,我那樣想著。心里在為自己準(zhǔn)確的直覺而沾沾自喜。因為這樣,我才忽略掉了老板此時的憂傷。“初戀嗎?”我笑著說。
老板沒有回答我,他喝了一口啤酒,表情變的嚴(yán)肅了。但很快,他又換了一副表情,就好像快速的戴上了一張面具。他笑著說:“我有酒,你想聽故事嗎?”
“想聽啊。”我說。
“你喜歡看韓劇嗎?”沒等我回答,老板又說:“漂亮的女主得了絕癥的......”
老板的話沒有說完,他哽咽了,眼睛里的淚水像是被打開了的水龍頭般流下來。他失控了。他將頭埋在膝蓋里,身體隨著呼吸的起伏抽動著。
我沒碰見過這么傷心的男人,不知所措的看著他。最后,我將身旁的紙巾拿在了手上。
老板的身體不再強(qiáng)烈的起伏,過了一會,他抬起了頭,我沒有看他的臉,而是看著他旁邊的墻面,我想他肯定不想別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我將紙巾遞給了他?!爸x謝?!彼f。“還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哭這么傷心吧?!?p> “我什么也沒看見。”我想緩解一下氣氛。
“我女朋友兩年前去世了,白血病。”老板說。他看著遠(yuǎn)方,陷入了一段回憶中。他此刻需要一個聽故事的人,我靜靜的聆聽。
老板和他的女朋友佩佩是大專時候的同學(xué),就讀于一所師范學(xué)校的美術(shù)系。佩佩性格隨和,獅子座的她總是很樂觀。她天資聰穎,繪畫天賦很高,是班里女生專業(yè)最好的一位。而老板則是班里的班草,因為長得帥,經(jīng)常會收到學(xué)姐學(xué)妹們的情書和告白。年輕時的老板貪玩,大一的時候,也喜歡喊上幾個朋友,叫上幾個女生一起玩。到了大二的時候,他被佩佩的性格和才華吸引,喜歡她之后,就拒絕了其他的女生。佩佩剛開始并不喜歡他,覺的他貪玩、不靠譜。在大三的時候,兩人才正式確定戀愛關(guān)系。
老板當(dāng)年也是個狠角色,為了證明自己的心,他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臂刻下了佩佩的名字。
“時間久了,就連名字也變淡了。你能認(rèn)出來這是什么字嗎?”老板向我展示了手臂上的名字。
我搖了搖頭,心里悶悶的。在我看來,那只是普通的疤痕。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故事的結(jié)局,所以,這個故事里的任何情節(jié),都只會讓人覺的苦澀。
大學(xué)畢業(yè)后,兩人各自回到了家鄉(xiāng),談起了異地戀。由于佩佩家的反對,佩佩提出了分手。老板不想分手,他一直糾纏著佩佩。佩佩和他約定,一起去考省城的美術(shù)學(xué)院。考上了,就繼續(xù)在一起。
那一年,佩佩考上了美術(shù)學(xué)院,老板也考上了,他們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個房子,生活在了一起。他們憧憬著未來,畢業(yè)后就在這個城市工作、買房、結(jié)婚。
可惜命運(yùn)并沒有讓他們?nèi)鐑斔浮D悄甓?,佩佩一直感冒發(fā)燒,流鼻血。在醫(yī)院檢查后,診斷結(jié)果為白血病。
半年以后,老板就永遠(yuǎn)的失去了她。
老板握著雙手,右手拇指的指甲深深的扎進(jìn)了肉里。我知道,這樣就能緩解心里的痛了。
后來的事,老板沒有再說了,他經(jīng)歷了什么,又是如何來到了瑯勃拉邦,這些都不重要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看了看手表,說:“聽了我的故事,要給我?guī)兔ε?。?p> “需要做什么?”我說。
老板沒有回答我,他站起來,走向了自己的房間,我跟著他,走到了樓梯口。他從房間里搬出了一袋面粉,接著說:“今天是可可的生日,我們下午煮火鍋,做手搟面?!?p> “我可以幫忙洗菜?!?p> “OK?!?p> 我和老板在廚房里忙活著,他和面、搟面。我就幫著洗菜切菜。
“這都是從國內(nèi)買回來的吧?!蔽抑傅氖敲娣酆突疱伒琢?。
“那當(dāng)然了?!?p> “可可肯定會很開心?!蔽艺f這話時正蹲在地上摘菜,看不到老板的表情。只聽見老板說:“也許是時候放下了。”
我做了一個猜想,老板會對我說這件事,是因為在那時,他想要傾訴的時候,我正好在那里。而他想要傾訴的原因,是因為他打算放下過去,去接受現(xiàn)在了。
我洗好了菜和肉,老板也把面搟好了。“手藝不錯。”我說。
“可可很喜歡吃家鄉(xiāng)的手搟面。”
“嗯?!?p> “再幫我一個忙吧。去這里取一下蛋糕?!?p> “好的。”
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走到院子門口,就聞到了火鍋的香味,好久不見的味道,讓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院子里很熱鬧,瑤瑤他們都回來了。小伙伴們端菜的端菜,擺桌子的擺桌子。Jack看到了我,示意我將蛋糕藏起來。
這是一頓豐盛的晚餐,主人公可可很快就出現(xiàn)了。她愣了一下,接著就笑了。
“這是過年了嗎?”可可眼角彎彎的,開著玩笑。
沒有人回應(yīng)她,大家站在了一旁,等待著另一位主人公的出場。
老板端著一碗手搟面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吧湛鞓罚 彼f?!疤匾饨o壽星準(zhǔn)備的。”
Jack此時也拿出了蛋糕,帶頭唱起了生日歌。其他人也跟著唱,表達(dá)著祝福。
老板點燃了蠟燭,“許愿吧?!?p> “許愿當(dāng)老板娘會實現(xiàn)嗎?”可可笑中帶淚,堅定的看著老板。
我有些心疼這個執(zhí)著的女孩了,心里祈禱著老板不要拒絕她。
老板沉默了一下,接著笑著對其他人說:“以后你們別叫她可可了,叫老板娘?!?p> 現(xiàn)場的人開始起哄,發(fā)出了各種尖叫??煽傻难蹨I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老板幫她擦掉了眼淚,和她一起吹滅了蠟燭。
老板邀請在青旅的人一起吃飯、喝酒,為可可慶生,其他在外面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也加入了Party,不分國籍的人湊在一起,大家舉著Beer Lao,吃著中國的火鍋,給可可送上了生日祝福。
Party結(jié)束后,我和瑤瑤走在河邊的街道散步,她說:“你知道嗎?可可從高中時期就喜歡老板了。”
瑤瑤迫不及待的跟我講了她知道的可可的事情。“可可和老板是高中同學(xué),老板是她的初戀。但他們考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學(xué),就分開了??煽芍览习逶诖髮W(xué)時談了一個女朋友,就沒有再聯(lián)系他了??珊髞恚煽僧厴I(yè)后竟然和老板又遇到了。不過,老板也很可憐,他女朋友得了白血病,去世了。老板很難過,可可就陪著他,以好朋友的身份。老板一直沒有從傷痛里走出來,過得不開心。他辭掉了工作,消失了。可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沒有和家人聯(lián)系。直到一年前,可可才打聽到了老板的下落。知道他在瑯勃拉邦開了家青旅,她就跑了過來。可可好癡情啊。也不知道深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呢?”
老板是深情的,可可是執(zhí)著的。他倆都不應(yīng)該被辜負(fù)。老板能夠放下,去接受,佩佩也會為他高興的。
“你想知道老板的故事嗎?”我問瑤瑤。
“想啊?!?p> “那我告訴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