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這是?”時緋清有些好奇地接過時錦遞過來的一把傘。
陸辰微微冷笑,“時家少主果然出手闊綽,三星魂元力淬煉的法寶——九骨逆龍傘?!?p> 聽對方話中帶著諷刺,時錦也不惱,道:“這雪魅針,兩位想必應(yīng)付得來。溫少主,不妨先打開傘,待會我念咒語,這九骨傘就會帶溫少主出去?!?p> 時緋清驚疑道:“這法寶想必很值錢吧?”之前怎就也沒見你拿出來,讓我見識一下。
時錦笑了笑,“也不是?!鞭D(zhuǎn)頭又對風軒道:“軒師兄,我先上去,這里先交給你了?!?p> 風軒顯然對時錦的做法,心存不滿。溫家少主也罷了,畢竟川泫世家同氣連枝,相互扶持,可那一男一女來歷不明,陰陽怪氣,明顯不懷好意,幫他們作甚!不過,心里雖這么想,卻不敢明著說出來,畢竟對方是中凌城少主。
勉強應(yīng)下。
笛音玉珠撒盤似的繁促密集,越來越清晰,頭頂怪異的聲音也越來越瘆人。
“時少主小心一點,聽這聲音這雪魅似乎越來越多了,也不知外面是個什么境況。”
時錦心里一暖,朝時緋清微微一笑,星元一運,化出護身結(jié)界,以拔玉撼月之勢,逆雪魅針而上。
密密麻麻地雪魅針尚未觸及那道薄如蟬翼的瑩白色結(jié)界,便已紛紛化成一片迷蒙水霧。
等那道淡藍人影消失在洞口處,洞內(nèi)默了默。
一聲清亮激越的笛音如劃過寒月的劍刃上陡然反射而起的冷光。
“噼里啪啦”的爆破聲持續(xù)不斷傳來從頭頂傳來。
空氣星元力波動的厲害,洞口攢射的雪魅針明顯少了許多。
風軒道:“不好,錦師弟被圍攻了。我先上去,溫少主你自己小心?!?p> 未等時緋清回話,人已消失在原地。
時緋清擔心時錦,撐著傘張望洞口,只盼時錦能快點念誦法訣。
聽這聲音,雪魅怕是比想象中的多,三叉郡的夜魅雖多,大都分散在各街巷,可這雪域地勢平闊,雪魅都集中在一起,就算二星魂的煉星士,也經(jīng)不起這般群起而攻。再加上這雪魅用無影無形的雪魅針攻擊,還帶著星元力,戰(zhàn)斗力遠遠高于夜魅。
“你擔心他?”
不妨背后一個聲音響起,差點忘了這里還有他們兩個人。
時緋清回頭,撞進一雙深沉無比、意味不明的眼睛。
時緋清忽然想起,這人似乎也很厲害,忙道:“這雪魅來勢洶洶,既然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陸兄不妨也同去幫時少主?!?p> 陸辰道:“我為什么要幫他?溫少主似乎也沒有幫他的理由?!?p> “……”
“他溫家自恃強大,野心勃勃,覬覦各城已非一日兩日。二十三年前,邪族入侵,他溫家非但沒能及時集結(jié)川泫六城勢力,一同御敵,被邪族打得東逃西竄,邪主被封之后,更沒能反思自省,反而推卸其責,帶頭滅南炎。強占南炎又不給南炎城民公平的煉星資源。他們溫家根本不配為五城盟主!”用力而克制的目光鎖住時緋清,每一句話都像是隱隱淬火,說到最后一句,已是一字一頓。
時緋清心里一跳,二十三年前的事,或許他們只能通過旁人講述得知,是非對錯已無從判斷。然而中凌對于南炎城民不公平的待遇,她卻是親眼見過的。陸辰的話她無從反駁,不過就算這樣,她也不能眼睜睜看時錦出事!
時緋清撇開視線,角落里傳來一陣嗤笑聲。
片刻,“我不知道你們倆的目的是什么,不過,盜取司星盤、浮沉珠一事,五城盟絕不會善罷甘休。大家相識一場,我也不希望你們被那些煉星士提上川泫逐戮榜名單?!?p> 千夙道:“哼,你又如何肯定浮沉珠是我們所盜?”
時緋清道:“陸白夙、神女莊莊主,你以為偽裝成個女子,我就不認得你了。如果我猜得沒錯,神女莊辟空境是辟空境的進階術(shù),糅雜了五星魂技的縮地術(shù),其一境便可通連五城。原本東秦到北礫,御劍飛行也至少需要五日,東秦與北礫兩家神器之所以在同一日失竊,想必都是神女莊之故。”
微微一頓,似是有些訝然,繼而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溫少主,也似乎,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呢。就算讓你知道浮沉珠在我手里,又待如何?中凌時家早就在等這個挾制四城的時機,就算你將真相白于天下,又有幾人能信你,只怕時家會第一時間派人殺你。而你們溫家連自保都不能,又怎么管得了東秦的事。”
一陣沉默。
外面的打斗聲愈發(fā)激烈,間或傳來風軒的吼叫,笛音鏗鏘跌宕,似乎愈發(fā)來勁。
時緋清心知,時錦是有心護他才不念法訣,洞外的情況肯定糟糕至極。
雪魅屬水,克制物是土,而時錦劍法專攻的是雷術(shù),雷生水,只怕這雪魅是殺不完的。
再看陸辰,依舊一瞬不瞬盯著自己,幽潭似的眸底仿佛潛藏兩團冰焰,而那團冰焰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將她點燃。
“你、你干嘛這樣瞪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跟我走!”陸辰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時緋清根本沒料她會有這么一出,奮力一掙,原以為在煉星士手里,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誰知自己只那么一震,就震開了對方的束縛,還震出對方一口血。
見對方捂住胸口,喘著氣,貌似很痛苦的樣子,除了大驚之外,啞口無言。
翻來覆去看了下自己的手,明明沒怎么用力。
“喂,你沒事吧?”
陸辰抬眸直視著時緋清,目光曜如星辰,卻溢出一絲哀傷,“之前,我騙了你,是我不對。如果我現(xiàn)在跟你說對不起,你可不可原諒我?!?p> 時緋清一愣,說實在自己也一直在騙他,直到現(xiàn)在,她都還在騙他。盡管與這個人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可他們終究無法彼此敞開心扉。
頭頂忽然響起一陣女子狂狷笑聲,陡然升起的警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一道強勁的星元力伴呼嘯聲鋪蓋襲來。
只覺眼前黑影一晃,耳邊傳來撞擊的悶響,赤霧彌漫,幽潭似的眸子瞬間失去光彩。
還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道赤影斜刺里竄出,將那道玉山崩摧的人影一把攬住,縱身而出。
時緋清瞬間反應(yīng)過來,剛才,那個人替她擋了一擊!
笛音幾乎是在兩人出去的同時便停了下來。
風消息停,爆破的星元力連同駭人的聲音似乎漸漸消淡下去。
片刻之后,風煙俱靜,唯余頭頂黑漆漆的洞口,以及洞內(nèi)照魅火幽幽然然,融化的冰水清而碎的滴答聲。
“溫少主,你沒事吧?”上邊傳來風軒的聲音。
時緋清將傘往后一帶,對著洞口大聲問,“外面怎么樣?時少主呢?”
“你先上來,少主情況不大妙?!?p> 話音剛落,那傘似活了一般,紫光蘊動,時緋清知道是時錦在念法訣,連忙將傘握緊了扶正,果然,片刻,那傘漸漸帶著他升起。
銀月之下,雪野目之所及處,皆一片狼藉。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時緋清一陣眩暈。
在橫七豎八的雪魅尸體中,他看到了盤坐的時錦。
周身蘊動光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夢似幻。
“他沒事吧?”
“沒事,跟那雪魅王過招時,星力消耗過大,可能要過一會才能恢復(fù)?!?p> “雪魅王?”時緋清心里一跳,“他們兩個呢?”
風軒撇開眼,“好像被雪魅王抓去了?!闭Z氣輕松,根本沒有絲毫擔心的意思。
“什么?”時緋清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在石洞時,他就表現(xiàn)出滿滿敵意,這人平日里對門內(nèi)弟子和和氣氣,想不到對外人竟這般沒有憐憫心。
“你扯我干嘛?又不是我抓去的?!?p> “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很顯然那雪魅王是沖她而來,最后那致命一擊,也是陸辰替他擋下。
不知為何,就算之前騙她瞞她,甚至到現(xiàn)在,他也不知道這人說得哪句真哪句假,時緋清卻對他恨不起來,甫一聽他出事,整個人都凌亂了。
畢竟是二境煉星士,輕輕一震,就震開時緋清的束縛。
他家少主方才又拼了命似的對付雪魅,他非但不感激,反為另兩個來不明的人擔驚受怕。不過是川泫五城排行最末的溫家少主,他風軒是不會放在眼里,冷哼了聲道:“他們往西南方向去的,你要是想救他們,自己去啊。”
仿佛一盆寒冽之水從頭頂覆下,深深的無力感與絕望充斥她的心。
腦海里激蕩的是前所未有的想要變強的念頭。
從沙流村到三叉郡,從神女莊到琴荒雪域,星兒、那個女人……她誰都保護不了。
內(nèi)海處漫天火焰再度席卷而起,瘋狂舔舐,仿佛要燒穿她的身體,燒掉她的靈魂,燒盡這世界所有的黑暗!
緊接著,一股巨大的漩渦空洞將她席卷碾壓過來,靈魂深處,仿佛被撕裂的痛楚織絞。
一幀幀詭異而破碎的陌生畫面浮影似的掠過腦?!?p> 火光明滅的閣樓,血淋淋的劍,一個躺在血泊中的男人……
不可思議中,無限涌起的驚怒終于沖破被哀慟扼住的喉嚨——
“啊——”
黑暗再度吞沒了所有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