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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夢集

補夢集

遠安探花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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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8-19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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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千千萬萬遍1

補夢集 遠安探花 1866 2020-08-29 23:43:48

  我的名字叫豆子,我是一只狗?,F(xiàn)在是午夜,我馬上要死了,我將在臨死前向你們講述我精彩的狗生。

  我出生在東北吉林省的一個小鄉(xiāng)村,我的第一任主人,村子里的人稱呼他為老六,是個養(yǎng)豬專業(yè)戶,種著幾畝西瓜田,他在這兩方面是個能手,可以稱的上是半個專家,所以總體來說小日子過得也還不錯。

  當(dāng)然,這些都不重要,我剛斷奶就和我的兄弟被老六抱回了家,他給我們分別取名豆子和轉(zhuǎn)轉(zhuǎn)兒。

  我知道轉(zhuǎn)轉(zhuǎn)兒名字的由來,因為我的兄弟天生比我聰明,它會兩腳直立快速的轉(zhuǎn)著圈,同時前爪子還會像人一樣作揖,主人特別喜歡我的兄弟,我也真心為我的兄弟高興,但下一秒我就不高興了!

  “你會做什么?你也來一個!”

  我的主人注視著我,眼神里充滿期待。天哪!我兄弟那種高難度雜技我一定做不來!

  我能做什么?我想了好半天,臉憋的通紅,幸虧我的狗毛幫我遮擋,才沒有讓我更丟臉。

  我仰著頭,望著主人,賣力的搖著尾巴,急得叫了出來:“嗯!…汪!”

  “哈哈哈…”

  主人大笑起來,拍了拍我的狗頭,“真是一只笨狗!”

  其實我不笨,只是不想學(xué)而已,哼!

  老六每天六點起床喂豬,我比他還早,我四點準(zhǔn)時上班。當(dāng)然,我對豬不感興趣,它們永遠窩在臭烘烘的豬圈里,一到飯點就只會哼哼哼,毫無生活情趣,不過它們的肉是真香!

  隔壁張阿姨每天四點準(zhǔn)時做早飯,香味總會飄到屋里,是的,有一點我比轉(zhuǎn)轉(zhuǎn)兒強,我跳墻賊棒!

  關(guān)于翻墻,我在院子里研究了幾分鐘并大膽的實踐就得出結(jié)論。墻下有個倒扣的竹筐,很結(jié)實,先站上去再跳到窗邊凸出來的水泥窗臺上,再轉(zhuǎn)身前爪勾起,后腳用力,跳到圍墻上,完美!記住做這套動作千萬不能猶豫,狗子多數(shù)都恐高,猶豫不決一定會四爪朝天,就像我的兄弟,它摔過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跳了。

  每天早上我翻過圍墻,跳到張阿姨家的院子里,她聽到動靜,總會用筷子夾著一塊肉,有時是一塊土豆或者炒的香噴噴的雞蛋喂到我嘴里,我喜歡她,我能看得出來,她也喜歡我。

  我從不在張阿姨家多做停留,因為這個時間,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會起來做早飯,還要趕著去下一家,同樣的腳法,同樣的操作,有的還沒起,那就繼續(xù)下一家,早晨溜達一圈兒下來,我的肚子總會吃的圓鼓鼓的,同時還能強身健體。

  六點,我在村子的大馬路上散著步回家,老六正在喂豬,轉(zhuǎn)轉(zhuǎn)兒在我身邊聞來聞去,我打著哈欠一上午都在補覺。

  下午,村子中心有家小賣部,門口打著一把巨大的傘,傘下支著一張桌子,閑來無事的村里人就會聚在小賣部的桌子邊閑聊,屋里也湊了一桌人打著牌,嘩啦嘩啦的吵吵鬧鬧。

  我時常躲在桌子下閉目養(yǎng)神,這里又涼快又熱鬧,時不時的還有吃剩的雞爪子,火腿腸和小零食丟給我,生活真是無比的愜意。

  冬天來臨,我一般不在出門,吉林的冬天是真冷呀,我的爪子第一次踩在雪上的時候,松軟、觸爪冰涼,叫我永生難忘!

  我不喜歡冬天,只能縮在家里哪也不能去,老六有時會去小賣部玩牌,有時會在家里開著電視機,有時會被鄰居叫去幫忙。

  我便和轉(zhuǎn)轉(zhuǎn)兒趴在燒的暖烘烘的炕上睡大覺,我的耳力極好,老六回來的時候,我能輕松分辨出他的腳步聲和別人的不同,他的步子邁的很大,聲音輕快,每當(dāng)他拿著鑰匙開大門的時候,我就會快速的甩起尾巴用最積極的姿態(tài)迎接他。

  轉(zhuǎn)轉(zhuǎn)兒卻和我不一樣,它比我聰明的多,它會用舌頭舔掉窗戶上凍結(jié)的雪花,直到舔出一個小窟窿眼兒,低著頭把眼睛湊過去,看著老六開門,鎖門,抖掉身上的雪,進屋,然后我倆一起搖尾巴。

  日子過得很快,我和轉(zhuǎn)轉(zhuǎn)兒的個頭飛長。我倆一歲多的時候,一個夏天的傍晚,那天天氣極好,天邊是紅色的火燒云,夕陽躲在云層后,將紅云照得亮晶晶的。

  老六帶著我和轉(zhuǎn)轉(zhuǎn)兒出了村口,過了柏油馬路,馬路的對面是一家新建不久的加油站,加油站里有個小超市,超市的老板娘也是村子里的熟面孔,這個加油站我和轉(zhuǎn)轉(zhuǎn)兒跟著老六來過幾次。

  老六照例坐在超市窗邊的長椅上和老板娘閑聊,我和轉(zhuǎn)轉(zhuǎn)兒也和往常一樣在屋里屋外嗅來嗅去。

  我在屋外的草地上聞到了很多陌生人的氣味,他們大多來自遠方,路過這個加油站,小憩了一會兒又駕車駛離。

  我轉(zhuǎn)了一會兒,想起了屋里的轉(zhuǎn)轉(zhuǎn)兒,它沒像往常一樣出來和我匯合,好半天也沒什么動靜,我等不及跳進屋里,老六依然在樂呵呵的和老板娘搭著話,我路過他們的腳邊,循著味道向廚房走去。

  “呵!這個貪吃鬼!”

  我盯著此刻正埋頭吃著墻角一個小飯盆里魚肉的轉(zhuǎn)轉(zhuǎn)兒,偷吃!還是不是我兄弟?

  我悄悄走過去,玩心大起,想從它身后繞過去,嚇嚇我這貪吃的兄弟,哪料還沒開始行動,轉(zhuǎn)轉(zhuǎn)兒便一聲慘叫摔倒在地,四腳抽搐,嘴里不停的吐著白沫。

  我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六和老板娘聞聲趕來,老六一個跨步邁過我,奔向轉(zhuǎn)轉(zhuǎn)兒!

  老板娘站在廚房門口,急著說道:“壞了,那盆里的魚我放了老鼠藥,原本是藥老鼠的!”

  老六沒說話,抱起轉(zhuǎn)轉(zhuǎn)兒奪門而出,我緊隨其后。

  那天回家的路顯得格外漫長,紅色的火燒云分外艷麗,可我再不覺得它美,它像吞噬的火焰在身后追趕我和老六的腳步。

  我四爪不停的奔跑,祈禱我的兄弟挺住,老六常備著各種藥品,因為豬瘟?xí)r常在村子里橫行,而老六是這方面的半個專家。

  我只希望轉(zhuǎn)轉(zhuǎn)兒堅持住,哪怕一小會兒,只要到了家就還有一線生的希望。

  然而,轉(zhuǎn)轉(zhuǎn)兒還是死了,死在了拼命奔跑中的老六懷里。

  我們到家之后,老六還是取了針和藥,他明知道轉(zhuǎn)轉(zhuǎn)兒已經(jīng)去了,我想他大概是很自責(zé)的吧。

  轉(zhuǎn)轉(zhuǎn)兒走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意志都很消沉,整天無精打采的,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初見死亡。

  老六還好,過了些時日也就放下了,依舊會去小賣部打牌,看電視,去鄰居家?guī)兔Α?p>  畢竟主人可以養(yǎng)很多寵物,我想我們對于主人來說只是比他的豬要多一些感情罷了。

  在失去兄弟的四個月后,冰河解凍,暖春悄然來臨,南遷的燕子開始北回,我的心情也終于好了起來。

  我被老六帶出了家門,一路聞著青草冒尖的芳香,老六要去給家對面的胡東家看豬崽兒。

  他家的大門敞開,我們大搖大擺的往里走,我在他家門口就聞到了一只成年狗尿味兒,在我還沒來得及多想的時候,一只體型高大的黑狗直沖了出來。

  它張著血盆大口一口將我甩向天空,我聽見老六憤怒的呼喊,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我像個圓滑的拋物線完美的落地不起,喘著粗氣。

  老黑狗得意洋洋的漫步到我身邊試探性的聞著,老六和胡東也過來了。

  老六拽起我的后腿晃了晃,像甩面條一樣,嘴里念叨著:“都怪我,我干嘛要帶它出來呢?”

  此時,老黑狗依然在我身旁嗅著,看我死了沒有,它正好橫跨著我的身子,肚子就在我的嘴邊,我掐準(zhǔn)時機,一口咬住它的肚皮,四爪攀緊,整個身體倒掛著貼在它的肚皮下。

  老黑狗疼得嗷嗷直叫,老六也驚呼了起來,大聲歡呼:“好樣的,豆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和胡東按住黑狗,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脖頸將我從黑狗的肚皮下提溜出來。

  經(jīng)歷了這件事之后,數(shù)次和老黑狗碰面,它都自動貼著路邊耷拉著耳朵低頭走過,而我呢,從此一戰(zhàn)成名。

  入夏,我吃過晚飯,剛好溜達到巷子口,我見到了我生命中最初的光,沒錯,我的初戀,貌美如花的小花。

  小花是村西種玉米的張大爺家的,黃白相間的毛發(fā),和我的黑白毛剛好配成一對。

  天氣逐漸暖和,我和小花常常在小賣部的桌子下幽會,一整天就算什么也不做,心里也高興,她的出現(xiàn)漸漸撫慰了我失去兄弟的痛苦。

  就在我以為我的一生都將要在這樣平淡的日子中度過的時候,村子里來了兩個陌生的面孔,他們的出現(xiàn)改變了我的一生。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和小花在老地方假寐。老六走了過來一把抱起了我,我蒙頭蒙腦的被他從身后抱著,毫無掙扎之力。

  直到村子最東邊他的母親家才放開了我,他用一根繩子套在我的脖子上,繩子的另一端綁在床頭的柜子腿上。

  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被老六輕聲喚了進來。

  “千千,栓好了,進來吧”。

  小姑娘走到我身邊,蹲下身,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腦袋,叫著我的名字,“豆子,你喜歡吃什么?”

  “給它塊肉,它就不咬你了!”老六囑咐著千千。

  小姑娘聽話的跑去廚房夾了好大一塊紅燒肉遞到我的嘴邊,我賭氣撇過頭,忍著香味兒的誘惑不去看她。

  這個小姑娘我隱約知道,她大概兩個月前和她的爸爸來到村子里,她的爸爸和老六是兄弟,這次回來是要給他們的老母親蓋新房子,我有幾次出于好奇來觀摩過。沒想到,半月不見,房子已然成型,看來他們是準(zhǔn)備回去了。

  果然,吃過晚飯,他們開始收拾行李,在和親人們道過別之后,那個男人徑直的走向我。

  “難道他要帶走我嗎?”

  我急切的轉(zhuǎn)頭望著老六,老六默默的點著頭,仿佛在和我說:“是的,再見!”

  我誠惶誠恐,但我是一條狗子,我的生殺大權(quán)全憑主人說了算,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我還未向我的兄弟道別,他被埋在村后的河邊。我還未和我心愛的小花說再見,囑咐她要照顧好自己。

  還有老六,從今以后,他只有他自己了,他會不會忘掉我,還會不會有其他狗子陪在他身邊?我更不知道我將被帶到哪里,去往何方?我將要離開我的故鄉(xiāng)和我深愛的這片土地!

  我們坐著客車,長途跋涉,經(jīng)歷了一晚上的折磨,于第二日的凌晨到達了一座城市,是這個男人和他女兒的城市,遠在祖國的最北方。

  城市里的車很多,人也多,我緊緊的貼在男人的腳邊,生怕一不小心弄丟了自己。畢竟,這兩個人是我在陌生城市唯二認識的兩張熟面孔了。

  男人招手叫了一輛的士,千千抱著我坐在的士的后排。

  “爸爸,你看,豆子真的乖巧!”

  千千摸著我的狗頭和坐在前排的爸爸夸獎我。

  車窗兩旁飛馳而過的風(fēng)景,漸漸從熱鬧變得僻靜,車子駛?cè)胍淮笃椒繀^(qū),在七扭八歪的胡同口停下,父女倆下了車,女孩兒也放開了我。

  他們在前面拎著行李奮力的走著,我在后面緊緊跟隨,直到胡同盡頭一處黑色鐵門前,他們停了下來。

  女孩兒敲著門:“媽媽開門,我們回來了。”

  一個女人在門里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著,爽快的開了門,見到我的第一面,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猶豫,我趕緊象征性的搖了搖尾巴,畢竟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們經(jīng)過一條走廊,走廊的左手邊是一處倉房,裝著許多零碎的東西,繼續(xù)前進到院子,院子里停放著一輛三輪車和一輛自行車,再就是供人居住的房子。

  我跟著進了屋,灰溜溜的躲到床底下,女孩兒招呼著媽媽給我端來一碗拌了火腿的稀飯,我趴在床下扭過頭,背井離鄉(xiāng),縱是山真海味也難以下咽。

  我已經(jīng)確定我是被老六送給了這一家三口,從此,他們仨便是我的新主人了。

  女主人找來一小塊兒地毯,放下之后用手指著并看著我,溫柔的說道:“豆子,上去?!?p>  我很自覺的趴了上去,她便退后幾步,細細的打量,滿意的點點頭。

  “真乖!”

  小主人膽子倒是很大,她似乎特別喜歡我,一整天都饒有興趣的陪著我,和我說話,還會找來香腸逗弄我,我并不排斥喜歡我的人。

  晚餐時分,我終于抵擋不了饑餓,爬出床底,蹭著小主人的腳,希望她像昨天一樣丟給我一塊肉,小主人很快有所回應(yīng)。

  我們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她用手捏著好大一塊肉偷偷給我,我吧唧吧唧的大塊朵姬起來。

  男主人和女主人瞧見了,像得了寶貝似的也學(xué)著小主人的動作給我桌上的肉,我們的關(guān)系因一頓晚餐變得親密起來。

  整個炎熱的暑假,是我和小主人感情增長的飛速時期,她和老六對待我的方式不同,老六很少和我交談,他大多是以命令的口吻,“這邊,豆子!”或者“那邊,豆子,快點跟上。”

  我們更像是主仆的關(guān)系。而我的小主人,千千,她會起早帶我去人少的河堤上遛彎兒,摘朵喇叭花湊到我的鼻子上問我好不好聞?

  她會帶我穿過河上的拱橋,走進一片菜田,笑嘻嘻的轉(zhuǎn)頭問我:“你看,像不像回到你的老家?”

  我昂著頭,瞇起眼,伸著鼻子聞田里的花香,仿佛真的回到了故土。

  她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和新奇的點子,比如,她教我快速的聽口令,坐下、起立、趴下、遞爪、伸個懶腰。

  我就會兩爪前伸,伏低身子,高高的撅起屁股懶懶的伸個懶腰。她每見了這個動作就笑的格外燦爛,我喜歡看她笑,我搖搖尾巴,我希望她美麗的面頰上永遠掛著開心的笑容。

  有時,她會在院子里架兩根木桿子,只要我順利的跳過去,便會獎勵我兩顆花生豆。

  再比如,她騎著自行車,帶我熟悉家附近的每一個胡同,也會在午后,打開后院的鐵門,搬一把椅子和我一起打盹曬太陽。

  與她相處,輕松、快樂,總能找到新鮮有趣的事情來做,我們更像是朋友。

  夏天很快結(jié)束,我和千千的歡樂時光即將逝去。她馬上在距離家不到三十分鐘路程的學(xué)校讀高中,每天五點半準(zhǔn)時起床,晚上九點到家,我常常跟著男主人繞過七扭八歪的胡同,站在馬路邊的超市門口向她回來的方向觀望。

  我能隔的很遠一眼便認出她的身影,瘦弱的,仿佛一陣輕風(fēng)就能吹倒。當(dāng)她剛轉(zhuǎn)進那個路口,蹦跳著向我擺手,我便像離弦的箭一般沖出去,飛奔進她的懷里,伸出舌頭,弄的她滿臉口水,毫無顧忌的向她表達著我對她的思念。我無比盼望著下一個假期的來臨。

  

遠安探花

謹(jǐn)以此文紀(jì)念我逝去的兩位小伙伴,“豆子”和“小雪”,千千萬萬遍愛你們,我忠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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