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天儒大陸的人類一同奉儒為尊,人居于天地人府,敬天法祖,弘揚天地正氣,學(xué)習六藝,可凝鑄儒府,儒居儒府,世界越大,人心越強;天地是人府,我們是天地中的府客,我們亦是儒?!?p> 陌龍勝對‘儒’的精辟概括大氣磅礴,表情更是神采飛揚,很快便引起滿堂喝彩。
“好,老師說的好!”堂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文東來被掌聲一震,神經(jīng)一跳,身子一歪,將大門撞開,徹底栽倒在地上。
砰——
他的腦袋撞在青石磚上,差點就和西瓜一樣開瓢了。
文東來哼吆著爬起身來,兩只手不要錢似地拼命揉著自己的腦殼包,頭皮上的肌肉因為鉆心疼痛而不停抽搐,手掌撫摸的肉包輪廓告訴他,這一撞拉近了自己與獨角獸的血緣關(guān)系。
文東來裝作無知的樣子,暗暗瞟了周圍一眼,周圍人大都露出驚詫的表情。
而文東來這一瞟,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他瞳孔暴睜,迅速忘記疼痛,定定地注視著面前這些男女老少。
“龍勝老師,我認識他,他是我們鎮(zhèn)外文家村的文東來,三年來一直神神叨叨的,不與人近,好像是個無儒之徒。”
“對,就是他,我想起來了,他沒有父親,只有老母,他在偷聽老師您的學(xué)問?!?p> “隔門偷師是小人所為,龍勝老師,您可要讓他嘗嘗你的劍尺的滋味兒?!闭f話的小弟子的大眼珠亂轉(zhuǎn),顯然不懷好意。
“偷師,無儒之徒能聽得懂嗎,我看八成是要偷東西?!?p> 這一群平日無聊的儒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文東來評頭論足。
卻無人注意到文東來蒼白如雪的臉色和擴散不收的瞳孔。
“你們坐好,為師來問?!本又械睦险呱碇鴴烨嗌娜宸?,慈眉善目,鶴發(fā)童顏,一頭花白長發(fā)隨意打了個發(fā)髻,顯得猶然生喜,一雙眼睛不時閃爍皎潔明光。
儒明光!
只有大儒境的儒修才能在儒府中凝鑄而出的星斗之光,卻也只有圓通儒射藝的儒士可以用目光射影。
一眾儒生當即席地而坐,將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定格在文東來的身上。
文東來的眼睛被這一道儒明光一閃,終于恢復(fù)了鎮(zhèn)定,暗暗長吁一口氣。
他為何驚詫。
因為他能看到眼前眾人身上一些微妙的東西,眼前這群人不管是站是坐,是靜是動,在文東來眼中就是活生生的人形儒府,有門楣,有門框,有房檐,有斗拱…
最醒目就是他們?nèi)甯刑蒙夏穷w咔咔轉(zhuǎn)動的血肉引擎,形似心臟,血管如爬山虎一樣環(huán)繞攀爬其上,一道道血流汩汩流淌,鮮紅刺目。
空氣中開始蔓延一股詭秘至極的怪異感。
因為他竟然干吞口水。
“為什么我會對他們吞口水啊?!蔽臇|來茫然了。
難不成我飲食風格變了。
“人心千瘡百孔,極易變成儒怪誕,而儒怪誕最垂涎人類的完美之心?!毙睦锝o出了一個解釋。
不能再看了,再看自己就真的要撲上去了。
文東來立刻強迫自己將眼睛移開。
“小娃,不要怕,我是陌龍勝,你可以稱我為陌先生,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的笑容漸漸凝固,似是從文東來的身上看穿了什么。
外人看文東來都以為他身形瘦削,其貌不揚。
但在陌龍勝看來,眼前的少年面色慘白,瘦骨嶙峋,皮肉幾乎是貼在了骨頭上,依稀可以看見一副骸骨的模樣,可人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么支撐著他活著。
這是一位不通儒義,精神空殼的無儒之徒。
這種人他見的多了,而往往這一類人也會成為會傷人傷己的罪人。
生來的天命就已經(jīng)被定下了。
“文東來?!?p> “你剛才在做什么?”陌龍勝的眼睛定定直視文東來,語氣中可顯露不出對這問題的一絲興趣兒。
文東來也察覺了,索性直言道:“我過來想請教先生一個問題,走近苦儒齋就聽到先生在講授儒學(xué),不知不覺就聽入迷了。”
他時間緊迫,不想浪費時間,腦子里不時閃過的瘆人畫面提醒著他時間不多了。
自己的儒要掛了。
自己也要變成怪誕了。
“你聽的懂嗎?”陌龍勝撫了撫自己的長須,好奇地看著他。
文東來想起地球上的一個儒家典故——月映萬川、理一分殊。
他心中已有思量,歉然笑道:“小子愚昧,認為先生的話如高懸月霞,照耀萬川,一萬座山川有一萬道月霞之影,各有千秋之色;您的學(xué)問是大儒道理,我能理解的只有萬分之一。”
這些都是我媽教我的。
部分儒生聽了文東來的話,陷入自己的沉思,俱是覺得他雖然在拍馬屁,但說的非常的妙。
陌龍勝眼中一亮,顯然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稍稍改善了對文東來的看法。
一個不通儒義的無儒之徒,竟然能說出這番道理,能夠當?shù)闷鹉褒垊僖粋€微笑。
陌龍勝微微一笑,盡顯大儒風度,也寬恕了文東來的無禮行為。
繼而笑問:“孺子可教,那你想請教我什么問題?”
文東來環(huán)顧左右,面露尷尬之色,眼中有詢問的意味。
陌龍勝心中一動,招呼弟子們自己學(xué)習,將他喚到一旁說話。
“你說吧?!?p> 文東來想要直言,可又怕說出儒怪誕三個字,這老先生也許會斬了自己。
所以他委婉地問道:“陌先生,我昨夜做了個噩夢,我見到一間殘破的房子,房壁如肌肉紋理,門楣上寫有一個儒字,鮮血從儒字上向下滴落,房屋搖搖欲墜,這是何解?”
陌龍勝一掌摁在文東來的眉心上,微微閉目,似在養(yǎng)神。
良久才睜開眼睛,嘆道:“這是你的儒府,天力不濟,已開始崩塌,可惜一個好苗子了?!?p> 轉(zhuǎn)瞬一想,自己剛才竟然看錯了,還以為他是個無儒之徒。
文東來當然不知道什么是天力,他只是苦笑道:“我還未曾開啟天人感應(yīng),更未通過府考,尚未凝鑄過儒府,怎么可能會招致儒府崩塌,陌先生,你幫我看看我到底是怎么了?”
陌龍勝聞言一驚,奪口而出:“你竟沒有開啟天人感應(yīng)?”
他本以為文東來是少年天才,如此弱冠之齡就凝鑄了儒府,只是天力不濟導(dǎo)致儒府崩塌,才有些可惜。
誰曾想文東來竟沒有開啟天人感應(yīng)。怎么會這樣?
他迅速轉(zhuǎn)身,遙望蒼天,躬身一拜,一道儒明光從眼中射向蒼穹,口中念叨:“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我本是人,何必問神…數(shù)問蒼天…”
“哇,老師竟然在問天。”
“這是儒數(shù)藝,好厲害?!?p> 一旁的弟子見了,興奮地叫了起來,言語中掩不住深深的崇拜之情。
可轉(zhuǎn)眼又開始羨慕、甚至嫉妒文東來,竟然能引得陌龍勝不惜搬用天力,向天問道。
文東來也被他這一手玩的一驚一乍。
很快,陌龍勝面色一陣潮紅,微微喘上一口氣,瞥眼瞧了文東來一眼,眼中的神色卻被驚懼和憤怒代替。
前后判若兩人。
“怎么了,陌老師?”文東來縮了縮脖子,因為陌龍勝的目光太有殺傷力了。
陌龍勝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的確沒有開啟天人感應(yīng),因為你擅自背圣祭天,掠奪天力,強行以天力凝鑄儒府,心性不強,才致儒府崩塌,也傷了自己的儒,你是咎由自取?!?p> 說完,又兀自補充一句:“你距離成為儒怪誕只剩不到三個時辰?!?p> “背圣祭天?”文東來倏爾一驚。
人祭天,天必殺。
“陌老師,我不明白您話中的意思?!蔽臇|來迷茫起來。
“請離開吧,苦儒齋不歡迎你?!蹦褒垊匍L身而起,面色陡然變化,眼閃寒光,頭上的發(fā)髻無風亂舞,下達了冰冷的逐客令。
“陌老師,請你告訴我?!蔽臇|來需要知道答案。
“滾?!蹦褒垊俸鹆顺鰜恚抗獗錄Q絕,不容任何質(zhì)疑。
文東來一驚,心里徹底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