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歸漢

第七十四章 未央宮覲見

歸漢 左岸偏右 3804 2020-10-12 14:45:18

  和陳牧分析的差不多,高句麗此刻的確和匈奴勾結(jié)在了一起。但是匈奴那邊支持高句麗的不是孝單于王庭,而是左賢王呼都而尸道皋若鞮。

  漢匈和平共處了六十余年,還是主和派占據(jù)上風(fēng)。但是上次新朝皇帝那么一搞,讓草原民族一部分人很受傷,本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原則,這個左賢王背著孝單于要搞點事情出來。

  在陛下的詔令未到之前,陳牧緊急干了一件在他看來無比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召公輸溫仲給自己造了一輛比較舒適的馬車。從宜陽到玄菟郡將近四千里的路程,沒個好的交通工具豈不是要人老命。

  歷史上,我國直到清末都以兩輪馬車為主,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那種“架子車”。這種馬車雖然便捷,但是舒適性就會差一些。當然歷史上我國也出現(xiàn)過一些四輪車,但以牛車為主,用于運載重型貨物。在古代中國,之所以四輪馬車沒有得到普及,是因為“四輪馬車的前輪導(dǎo)向技術(shù)”沒有得到解決。

  現(xiàn)在我們當然知道,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式是在前輪安裝一個差速器。但是差速器是近代才發(fā)明出來的東西,而西方古代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非常簡單。他們的四輪車前兩個輪子裝在一個車架上,后兩個輪子裝在另一個車架上,后面的車架架在前面?zhèn)€車架上由一根立軸連接,實際上是兩個兩輪車的組合。這個千古難題就被巧妙地解決了。

  當公輸溫仲看到陳牧畫的草圖后,他恨不得找把斧子將陳牧的腦袋劈開看看,這人的腦子到底裝了些什么。由于公輸溫仲依舊擔任河防衙署的中丞一職,他就將自己的胞弟公輸溫季派給了陳牧。

  公輸桓老先生共生了四子。長子溫伯已早夭;次子溫仲現(xiàn)在河防衙署當差;三子溫叔誤入歧途,已跟隨墨家鉅子墨戎不知去向;四子溫季上次因為在家照顧老父未能前往筑河工事,一直對自己的二哥耿耿于懷,這次陳牧有事相邀,便被二哥派到陳牧身邊,這讓他非常高興。

  陳牧接到陛下的旨意后就去了常安,他將制造馬車的任務(wù)交給了公輸溫季,并叮囑曹珪全力配合公輸溫季的工作。

  在去往常安的路上,陳牧心緒難寧。三年來,他一切的努力都其實為了這一天,但當這一天已經(jīng)來臨的時候,他卻開始變得手足無措。

  很多時候,他都不認為自己是個勇敢的人。當看著那個打破他頭的小孩兒被學(xué)校開除都沒有出賣自己時他哭的無比傷心,當與前妻第一次約會時他緊張到手心被汗水浸透。

  伴隨著馬車的顛簸,陳牧的心潮也是一陣陣的忽高忽低。他想到了去了天國的父親、想到了拋棄他們父子的母親、想到了與自己離了婚的前妻、想到了白發(fā)蒼蒼的老導(dǎo)師、他甚至還想到了跋扈的學(xué)院新任院長。至于為什么會想到新院長,陳牧自己也沒想明白,估計大約是前世的確沒有什么人可想了吧,大腦不受控制的把他拉來湊了個分子。

  這又讓陳牧不禁一陣悲涼,自己居然在那一世沒有一個可供牽掛的人。與之對等的,大約也沒有一個人牽掛他自己吧。

  陳牧雖然被免去了河防御史大夫的職務(wù),但他的伊水亭伯爵位還在,所以依禮他須前往光祿勛(注:王莽在取得帝位后,將各個官職和地名進行了大量的更名。在中央,更名大司農(nóng)為羲和,后改為納言,改大理為作士,太常為秩宗,大鴻臚為典樂,少府為共工,水衡都尉為予虞,光祿勛為司中,太仆為太御,衛(wèi)尉為太衛(wèi),執(zhí)金吾為奮武,中尉為軍正。地方官職的名稱也多有改動:太守改為大尹(或卒正、連率)、都尉改為太尉、縣令(長)改為宰。等等。這里作者為了閱讀習(xí)慣,就繼續(xù)沿用前漢的慣稱,個別地方采用王莽改制后的名稱。特此說明。)進行演禮。

  所謂演禮實際就是地方官員第一次覲見陛下之前,為防止出現(xiàn)什么無禮的舉止,提前進行的一次演練。這是中央專制集權(quán)統(tǒng)治的特色,無非是為了突出對于帝王的尊崇罷了。當然后世這種情況還有存在,比如陳牧即將要前往的玄菟郡治內(nèi)的一塊區(qū)域就在后世滑稽的繼承了這種傳統(tǒng)。

  好在在這個時期,臣下覲見皇帝還不需要明清時期的那種三拜九叩大禮,只需要正規(guī)揖禮即可。具體禮節(jié)是:左手壓右手,手藏在袖子里,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后手放下。

  這個禮儀其實陳牧在河間郡拜見太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演練過了,但是這次覲見陛下自是不同于拜見太子,又得重來一遍。這種儀式感在農(nóng)耕文明較為發(fā)達的地區(qū)屢見不鮮,用馬克思的話來說其本質(zhì)就是用來強化和固化各個階級之間等級的行為范式。這句話換一句話說就是人類他媽就是明知故犯的犯賤。

  陳牧的到來,在光祿勛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因為陳牧這個名字已經(jīng)在這些郎令、大夫、謁者、期門、主簿、羽林們的耳中聞聽過好幾遍了。

  按照本朝的選官制度,擔任八百石以上官職的官員,須經(jīng)過地方推薦或者太學(xué)學(xué)習(xí)之后才能成為候補,需要在光祿勛參與一些事務(wù)之后才會在適當?shù)臅r候得到這個官職。光祿勛關(guān)于此人的考評鑒文,是其當官最為重要的核準資料。

  然而陳牧三年前從一個縣醫(yī)丞做起、屢次升遷,直到做了比稚兩千石的河防御史大夫之職,也未曾在光祿勛取得一字一墨的考評。如今憑借治河之功,獲得伯爵之位,且天子親召,將于今日在未央宮面圣。這等榮耀,降身于一山野村夫,真是羨煞旁人也。

  今日見了這個陳巖松,倒也算得是一表人才。儀禮規(guī)范、笑容可掬,可就是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疏離感。這是這些光祿勛的官吏們幾乎一致的看法。其實這是陳牧故意為之,相比于地方上的官吏,這些天子腳下的近臣,尤其是任職于光祿勛,隔三差五就會與陛下碰面的光祿勛的吏員,個個有一種眼高于頂?shù)目癜痢?p>  當然,地方進京官員的通常做法就是袖口里揣幾錠金子,哈著腰陪著笑乘人不注意的時候以噓寒問暖的方式向這些掾吏們表達一下敬仰,這就會很有效果的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但是,陳牧卻跟個大傻子似的只知道笑,卻不知道和他人主動親近。急得個別吏員都恨不得直接將陳牧的袖口拉起來檢查檢查呢。

  聽說此人富甲一方,光治河就給朝廷墊了一二十億錢呢,不是個窮哈哈呀!他怎么一點禮數(shù)都不懂,光是個傻笑算怎么回事?咋就是這么個瓜慫呢,難怪治河那么大的功勞陛下才給了個伯爵,活該,呸!

  陳牧看著那群人一副抓耳撓腮的急切樣兒,都快繃不住要笑出聲來了。好在很快就有中常侍前來宣詔,命陳牧即可前往未央宮面見陛下。

  未央宮位于常安城所在的西南至東北走向的龍首原地勢最高點。據(jù)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十九·渭水》十九所載,秦朝時有條黑龍從南山出,飲渭水,經(jīng)過的路線后來變成山脈,長六十多里,頭臨渭水、尾達樊川。漢初三杰之一的蕭何建造未央宮,“斬龍首而營之”,“山即基闕,不假筑”,正是體現(xiàn)了中國古代建筑的“形勝”這一特點。

  在前往未央宮的路上,陳牧極力想將后世繁華擁擠的西安城與眼前這個類似于后世的仿古街區(qū)一樣的地方聯(lián)系到一起,結(jié)果卻是失敗的。自己踏上的這個龍首原,也在后世的記憶里無跡可尋。

  中常侍將陳牧帶進了大殿,陳牧忍不住抬頭向前看去,卻發(fā)現(xiàn)偌大的宮殿內(nèi)僅有一人,一個高坐在宮殿最中央高臺的人。毫無疑問那人就是當今陛下,這個時代最有權(quán)勢的人。

  中常侍“吱扭”一聲關(guān)上了殿門,整個宮殿就只有王莽和陳牧兩個人了。一個坐在高處,一個站在地下。陳牧呆呆的望著大殿的正中央,此刻的他已經(jīng)忘記了之前在光祿勛演練的全部儀軌。

  大殿上的那個人從臺子上走了下來,來到了陳牧的身邊,微笑著看著陳牧,用一種和醺的男低音向陳牧問道:“孩子,你來啦?”

  陳牧沒有回答,依舊盯著這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他在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否就是自己千遍萬遍用目光掃描過的那張照片里的人。

  “你爸爸還好嗎?”那人繼續(xù)問道。

  “父親已經(jīng)離世...”當提及父親,陳牧似乎恢復(fù)了神智,老老實實的答道。

  “唉...”這人嘆了一口氣,帶著些許遺憾的口吻道:“我一直在等他,等了很久...”

  “不過你來了也很好,至少我沒有白等!”那人忽然高興道。

  “您知道我是誰?”陳牧反問道。

  “傻孩子!”那人爽朗的笑道,“從我知道元城縣有人制出了‘青蒿素’,我就知道有人過來這邊了?!?p>  “哈哈哈,還取名‘鹿鳴散’,嗯,也是不愿頂了小屠之名,算是君子行為。”那人大笑道。

  “您什么都知道?”陳牧驚奇的問道。

  “是啊,當我知道有人來到這個空間之后,恨不得立即將他叫到我面前來。我原本以為來的人是你爸爸,因為只有他知道怎么過來。但后來他們報告我說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我猜想便可能是你。”那人和藹的摸著陳牧的頭笑道,“看你在元城縣和河間郡忙個不亦樂乎,還拉著臨兒一起賑濟災(zāi)民,打家劫舍,釀酒造紙,哈哈哈,我就想看看你還能折騰出什么。”

  “沒想到,你居然完成了對黃河的治理,這點讓我吃驚不小。”那人將手從陳牧的頭頂拿開,拍了拍陳牧的肩膀,用疼惜的口吻道:“這兩年辛苦你了,孩子!”

  到了此刻,陳牧終于確認了眼前這個人便是他這一世要來尋找的人。這個人不僅僅是王莽,更是他父親的摯友,也是從小最愛用胡茬扎自己的彭家沐伯伯。

  “彭伯伯...”陳牧將頭扎進了這人的懷里,撕心裂肺的哭出聲來。

  這些哭聲里,有對父親幾十年來遭受不公待遇的不平,有對母親絕情離去的怨恨,有對彭伯伯始作俑者的憤慨,也有對自己迷失在虛無里的懊悔。

  陳牧預(yù)想過很多次今天的會面,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眼前的這個人。但是,此時此刻,肆意落下的淚水已經(jīng)將全部的問題都帶走了。一瞬間,他理解了父親的隱忍,他明白了彭伯伯的選擇。

  陳牧擦干眼淚,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擠出笑容向眼前的這個人說道:“彭伯伯,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從現(xiàn)在起,我就是那個元城縣來的小醫(yī)生,隨時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說著,陳牧按照在光祿勛演練的覲見禮儀,畢恭畢敬的向王莽完成了臣下的禮儀?;秀遍g,陳牧似乎發(fā)現(xiàn),陛下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尼古拉斯·趙四兒說:沒有什么是一頓痛哭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哭一次。

  陳牧哭過了,一切就從現(xiàn)在開始吧。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