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從小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這一切都源自母親突然的不辭而別。
雖然父親竭盡全力保護他、照顧他,但父親的小心翼翼更加加重了他的敏感。
他從小就學會了偽裝,他不想讓父親擔心自己,更不想讓父親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媽媽。
這導致他長大后很難讓別人走進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在心里劃定了安全距離,誰可以走近到什么距離這都是有嚴格限定的。
他可以微笑著全力以赴的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但是卻拒絕被幫助者向他靠近。
這也就是為什么柳姬很難向陳牧吐露實情的原因之一,固然柳姬是害怕的擔心的,但陳牧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也是一方面。
現在柳姬既已懷了陳牧的孩子,陳牧便想迎娶她過門。
柳姬無論如何都不肯,她直說做個侍妾已經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了,不敢再奢求女君的地位。
其實陳牧知道柳姬是怎么想的,她還是擔心萬一哪天案發(fā),會牽連到陳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妻和妾那可是有嚴格區(qū)別的。
見柳姬執(zhí)意不肯,陳牧便沒有繼續(xù)堅持。在因循守舊方面,一個現代人是無論如何也搞不定古人的。
出于安全考慮,陳牧與柳姬商議后決定還是不暴露劉伯姬和劉秀的真名。劉伯姬仍喚名柳姬,劉秀喚名柳秀。不過二人的稱呼卻是改了回來,不再以母子相稱。
陳牧回憶了一下,好像不曾見過柳秀喊柳姬娘親。自己雖然也曾詫異過,但壓根沒有引起自己的懷疑。陳牧傻笑了一聲,自己果然還是更愿意相信感覺。
不過陳牧記得《后漢書》記載劉伯姬是劉秀的妹妹才對,可這時卻成了姐姐。管他呢,歷史也不一定對,反正這會兒需要改寫的已經不止這一件。但愿這只蝴蝶的振翅,不要造成海嘯就好。
太子的婚期如期進行,劉如意成了太子妃。
陳牧給常安送去了美酒五百壇,作為賀儀。又把自己從后世帶來的那把匕首送給了太子作為私人禮物。
太子曾見過陳牧的這把匕首,一度愛不釋手。那可是后世不銹鋼打造的,鋒利而雪亮。在所有的禮物里,太子最喜歡的就是這一件。
陳牧在給太子的私人信件中,提及了一個人,一個叫原碧的女子。陳牧口氣嚴厲的告誡太子,他萬勿靠近此女,否則必染血光之災,大羅神仙也救他不得。
歷史上,原碧曾是王皇后也就是太子王臨母后的侍女。該女生的極為妖冶,生性淫蕩。先是與王莽私通,后又勾引太子,最后導致王臨被王莽誅殺。
這自然不是陳牧愿意看到的,所以就提前給王臨打了預防針。
太子在上次來信中告知陳牧,他的治河方略陛下已同意實施,讓他做好準備。
這個機會是王臨答應娶國師劉歆之女跟陛下換來的,現在太子業(yè)已完婚,遷令預計不久就會下達。
現在已是暮春,如不開始治河,夏汛來臨,恐又是生靈涂炭,哀鴻遍野。
在旨意未到之前,陳牧業(yè)已基本做好了各種準備。
河間全郡除了留夠田間勞力外,青壯年多已征召為筑堤的民夫。陳牧還從隆冬時節(jié)在河間就食的民眾中,也招募了青壯兩萬余人。
運糧運錢幣的人馬、民夫的繼續(xù)招募,陳牧都統(tǒng)一作了安排,就等陛下的詔書一到,立即展開行動。
在此之前,陳牧還需要去拜訪一個人——魏都郡大尹范眭范原直。無他,只因此人做過多年的河防御史,對這條河的熟悉程度,范眭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自去年范眭從河防御史遷任魏都郡大尹之后,這個位置居然一直空到了現在。
到了魏都,陳牧還可以順便拜訪一下忘年老友鐘無鹽,去年瘧疾爆發(fā),正是鐘無鹽的幫助,才使得當時擔任醫(yī)曹掾的陳牧順利度過了難關。何況,二人也有春和景明陳牧赴魏的約定。
現在的河間,基本的事務已不勞陳牧費心。他帶上公孫傲,又帶了三五個隨從,就從河間前往魏都。
陳牧一行逆流而上,雖說洪水肆虐后的殘敗景象還在。但已萬物復蘇,百花齊放,鮮有民眾倒斃荒野。
到了魏都郡,陳牧給范眭奉上美酒和蔡侯紙作為見面禮。范眭大方的收下了禮物,將陳牧迎進了二堂。
顯然,這是范眭擺明了沒把陳牧當外人。
這讓陳牧很是感動,想想去歲自己正是在此人的幫助之下,才得到太子的賞識,半年之后,竟成了一郡之守。而自己到此世的第一個摯友郭大用,也是在此人的保全之下,才得以逃脫胡穎等人設計的陷阱。
這位范大人,處事雖略顯圓滑,但在關鍵時刻,卻也敢于擔當,實數難得的上司了。
陳牧認真的向范眭請教了治河的關鍵技術。因為雖然他認真查看了自己下載在電紙書上關于王景治河的全部史料,可隔得時間太久,那些史料在很多關鍵地方語焉不詳。
當陳牧將自己根據東漢時期樂浪郡人(今朝鮮平壤)王景、王吳在永平十二年治河史料整理出來的《治河方略》,交給范眭審閱的時候,范眭又一次被陳牧的奇思妙想給驚呆了。
他自然不知,這其實基本都是陳牧剽竊古人的。
他一邊翻看,一邊拍大腿,只聽得整個屋子噼啪作響,不知道的還誤以為兩位郡守大人互扇耳光玩兒自虐呢。
這個范眭不愧是專業(yè)人士,雖說對該方略拍腿稱奇,但對其中一些不合理之處也是一一指出。
這其實也是陳牧此行的主要目的,兼聽則明,眾謀成城。
陳牧對范眭提出來的疑問和建議一一作了詳細記錄,其謙虛恭敬的態(tài)度令范眭這個老江湖也刮目相看。當一個滿腦子裝滿后世科學思維的人,如果對前人還不能保持恭敬,那的確還是淺薄了些。
所以,陳牧的謙虛其實并不是刻意表現出來的,而是他對世界的認知一貫如此。
可范眭并不知道,或者說所有見過陳牧的人都無法了解這一點,所以這就成了陳牧身上最大的閃光點,也是他擁有眾多追隨者的原因。后世的管理學界曾對領導力有過定義,那就是一種讓追隨者被吸引的能力。
陳牧這個不自知的能力,正是他在將來大放異彩的源泉。
告別了范眭,陳牧便按照既定計劃決定去拜訪鐘無鹽。
看著離開的陳牧,范眭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老了。
這個出身貧賤的官員,憑著自己的實干、聰慧、堅韌、狡黠,從一個小吏做到謁者,從謁者干到御史,從御史干到大尹。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又不得不迎難而上,左右逢源、委曲求全。
看著朝氣蓬勃的陳牧,范眭干瘦的胸膛似乎也有熊熊大火開始燃燒。
“生子當如陳巖松!”范眭不禁喝彩道。
魏都郡郡署治所鄴城較河間城而言只大不小,但公孫傲已打聽出鐘無鹽醫(yī)工宅院在城西閭里。
老朋友之間見面,帶著隨人皂隸,自是不妥。所以陳牧將隨人都交給公孫傲,讓他們在鄴城隨意走走看看,不必再跟著他。
陳牧邁開方步,穿過街市。看得出這個范眭大人,治河是個老手自不必說,治政也是一把好手。這鄴城街寬路凈,各業(yè)興盛,一片繁榮景象。
快到城西,陳牧向一位老漢打聽了去鐘醫(yī)工宅院的道路。那位大叔一聽是找鐘醫(yī)工的,當即就要親領陳牧前去。
陳牧自是連忙謝絕,老人家在街邊擺攤售賣幾束野菜,自是不能過多打擾。
按照老人的指示,陳牧穿過街尾,到了幾畝桃園附近。那鐘無鹽宅院,正在桃園深處。
陳牧正欲邁步向前走去,卻聽得桃園有女聲嬉戲,其中一個竟頗為耳熟。
陳牧向桃園方向望去,這一望卻是讓他再也邁不動腳步了。
因為,那個曾經在他夢里出現過的丹衣女子,如夢境里發(fā)生一般無二的出現在桃花盛開的枝頭之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甜,淡淡的卻讓陳牧沉醉的不可名狀的桃花香甜。
那女子,笑顏如花,膚如凝脂,皓齒紅唇。陳牧竟一剎那看呆了。
他不知道,此時他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中。就像有時候深夜突然醒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大學公寓里還是在兩千年前的官邸。
那種夢里出現過卻熟悉無比的香味,怎么回出現在這里?陳牧呆在了原地,如元神出竅。
左岸偏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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