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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弟歐陽詢

第二十一章 我在夏國也當(dāng)過官

我的兄弟歐陽詢 風(fēng)山姜米糖 2628 2020-08-25 09:04:00

  看了題目也許你們要問了,“夏”國是哪個國?。?p>  這是竇建德在河北建立的一個國家,隋末一眾草頭王里建國的其中一個罷了,你可以理解為那個時候在中國的土地上國家“遍地開花”,它就是其中的一朵曇花。

  竇建德這個人本身卻還是很不錯的。好像至今河北地區(qū)還有“竇王廟”,說明當(dāng)時這個哥們兒起碼在大部分人的心中還是個正面的形象,比宇文化及這個垃圾要靠譜多了。

  他當(dāng)時就把宇文化及這一通亂黨捕殺斬首了,好像還把宇文化及的頭送到了匈奴去,現(xiàn)在想來,這這一舉措的確是“順民心”的。

  雖然權(quán)力的傾軋這種事情,古來有之,BUT你不能連遮羞布都扯掉胡來,畢竟人類這種動物吧,在群體生存層面上的確和其他的生物沒差多少,說白了也就是弱肉強(qiáng)食的體系內(nèi),但是我們?nèi)祟惪偸窍蛲篮玫木袷澜绲难?。像宇文化及這樣,作惡做得圓都圓不回來,那么竇建德殺過來,稍微比他注意一點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了。

  況且人家竇建德還是相當(dāng)自律的人。說他不吃肉只吃蔬菜和粟米飯,這么健康的生活方式在現(xiàn)在都不多見吧。他的“皇后”也不穿絲質(zhì)的衣服,一眾宮女小妾也就十幾個人。嗯,從當(dāng)皇帝的角度來說這是相當(dāng)“克制”了。

  我就記得當(dāng)時他又讓在場的隋朝公務(wù)員們報了報自己以前都做了什么,只是這次不是逼問,而是他走到每一個官員面前,作揖“請教”。甚有禮節(jié)。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虞世南和歐陽詢居然都在場的里面幾乎是喜出望外。

  “素聞大隋有‘歐虞’擅書,冠絕古今,今日竟讓我見到了二位,實乃三生有幸!”這竇建德說完就又做深揖。

  這彩虹屁拍得,我當(dāng)時就在心里翻白眼。不過翻白眼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不大認(rèn)識我,沒拍出如此的彩虹屁來。

  “如今我夏國初建,急需有才之人,在場的都是隋朝肱骨之臣,若能得諸位相助,感激涕零,但若各位自有去處,則我夏國絕不勉強(qiáng),定給足盤纏,派人護(hù)送至那去處!”當(dāng)時那竇建德大致就是這么說的吧。

  他是真的這么做的,當(dāng)時被宇文化及挾持的原來隋朝的宮女妃嬪,全部都已經(jīng)發(fā)放路費遣返,反正對我們這群剛剛經(jīng)歷了宇文化及的暗黑來說,這竇建德簡直要飛升到天上去做圣人。

  但是對我們來說,選擇題其實蠻難做的。

  因為群雄并起,天下一片割據(jù),實力也都差不多。深陷其中真的是不知道哪家能最后得這天下,就是長期分裂狀態(tài)也是很正常的呀。

  當(dāng)時其實我們有兩條路,留下,或者拿著散伙費去長安找淵哥。

  竇建德看起來是個挺好的人,而且當(dāng)時看起來他的團(tuán)隊氛圍也不錯,氣勢也足。

  淵哥是什么樣的人?我和虞世南都是不了解的,于是都轉(zhuǎn)頭看向我兄弟。此時我兄弟卻并未表現(xiàn)出很急迫地要去投奔淵哥的樣子,于是我們便都在這“夏國”留了下來。

  虞世南依然比我們“高級”一些,做了“黃門侍郎”,官名字是個類似發(fā)布詔令的文書工作,在我看來更加像是皇帝的軍師。

  我兄弟歐陽詢被提拔為“太常卿”,這相當(dāng)于一個國家禮儀、祭祀類的事宜的最高官位了,等于這夏國這些事情都得聽他的。其實他早該被提拔了,在這朝中他已經(jīng)是干這個事情資歷最老的人了,沒什么可說的。

  我跟我這兄弟算是混了一輩子,自然也不敢跑出那一畝三分田,好歹做了個“少卿”。反正之前我連皇帝登基大典的策劃案都寫過了,這個職位我本身也當(dāng)?shù)谩?p>  我們隨著竇軍陸續(xù)回到了他們夏國的“都城”長壽。這應(yīng)該現(xiàn)在是在河北的什么地方吧。哎,到了這個地方我的心就涼了半截。就是這“農(nóng)民起義軍”建立的都城還真是農(nóng)家樂的味道,太貼地氣兒了。

  不說我們吃的住的農(nóng)家樂了,就是那“太常寺”這個工作單位,也幾乎就是個草棚子。就像現(xiàn)在的搭建的工房一樣,夏天悶死,冬天凍死。

  在這里呆了幾天,我就蔫兒了。不知道你們是否能理解,基本在宋代以前,中國都還是貴族門閥社會,我們出身貴族的官員和這平民之間是有著很深的鴻溝的。生活習(xí)慣和思維方式上的巨大差異,讓我如坐針氈。

  可是我那兄弟卻極其地滿足。因為時隔一年多,終于他又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寫他的字了。

  那竇建德平民出身,卻做了一方霸主,可以看出他在拉攏人才、尤其是舊朝的貴族官員之上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比如說,他每每打仗收來的戰(zhàn)利品,都會悉數(shù)分給有功之將領(lǐng)和愿意跟隨他的官員。而且還不是瞎分,分還分到人家的心坎兒里去了,他有一次就專門派人給我兄弟送來了古硯與名貴的紫豪的毛筆。

  我兄弟收到了樂得都快要哼小曲兒了。

  所以現(xiàn)在每當(dāng)我回憶起這位竇老板,都覺得有點可惜。他算是個真誠的好人,卻因為出身導(dǎo)致眼界的限制,再加上遇上了李世民這種像開了掛的對手,幾乎是頃刻間就埋沒在了茫茫歷史的煙云之中。

  當(dāng)時,我們這個“國家”的版圖小的可憐,太常寺里除了我們幾個隋朝的舊官,其他幾個幫手的都是淳樸的農(nóng)民兄弟,隊伍不是太好帶。

  不過好就好在領(lǐng)導(dǎo)的要求也不高,完全讓我們這個草臺班子看著搞就成了。畢竟都是農(nóng)民出身,之前有口飯吃就不錯了,管你那宗廟門往哪開有什么規(guī)矩呢。

  我兄弟便樂得清閑,來活了就干,沒活經(jīng)常在那草棚辦公室里寫字寫一天。

  外面的戰(zhàn)火打得烽煙四起,我們這一小片農(nóng)家樂卻是安安靜靜。

  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這個“夏國”版圖還擴(kuò)張呢,還有捷報傳出來呢,那時候是夏天,我拿著扇子啃著蘿卜坐在辦公室里,看著我這兄弟寫字又寫了一天,好不容易趁他換紙的縫隙,我問道:“哎,你說,這竇建德有戲嗎?”

  他抬頭看了看我,微微搖了搖頭。

  “還是覺得你的淵哥厲害唄?”我又啃了一口蘿卜,問道:“那我們?nèi)ネ侗寄銣Y哥吧!”這個時候,李淵已經(jīng)在長安建國,建立的就是幾乎可以代表中華民族的那個王朝,唐朝。他的幾個兒子此時在外征戰(zhàn),不斷擴(kuò)張版圖。

  對我來說李淵是實打?qū)嵉馁F族,投奔了他起碼我不需要在這個地方啃蘿卜,有口水果吃不是奢望吧。

  我這兄弟卻緩緩道:“我與他是布衣之交,從不談及這天下之事?,F(xiàn)今他已稱帝,我倒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他了?!?p>  “這又有什么不能面對的!”我皺著眉頭道:“淵哥你好,淵哥你發(fā)達(dá)了給小弟找份工作,就這么說就好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強(qiáng)加上這政治權(quán)勢,終是不美。”他搖了搖頭,忽然抬頭看我,說道:“若你想去,我可以修書一封,應(yīng)該會得善待?!?p>  聽說他要“修書”我眼睛都有點綠,我這歐陽詢經(jīng)紀(jì)人也很久沒拿到真跡沒開張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信要是給了淵哥我可就要不回來了,又有點泄氣。

  “可是,你剛剛又覺得這竇建德沒搞頭,這以后萬一被別人破了城,我們又被擄走可怎么辦???你難道不為自己打算嗎?”我問他。

  “長樂王為人正派,待人一視同仁,肝膽相照,我們亦是得他所救,才得以從宇文化及那處脫身?!彼f道:“此人應(yīng)得他人以誠相待,我便在他麾下盡我一份力罷了?!?p>  彼時,連我這政治小白都知道他這番話有多么的天真,基本就像是在說“我知道他搞不好要涼涼,但是他待我好,我隨他一起死了就死了?!边@是什么?這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才會說的話吧!

  我扔掉蘿卜,撐在他的農(nóng)家樂書桌上,很認(rèn)真地對他說:“兄弟,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啊,你若看好他能打天下也就算了,你這不看好又要隨他一起死是什么套路?我沒明白!”

  他卻平靜地寫著字,頭都未抬起來,道:“人生在世,為得富貴安寧,大多是趨炎附勢,可是回觀這歷史,不過都是跳梁小丑罷了。為這救命、賞識之恩追隨,就是死了,又有何可惜?”

  “可是……你明明之前說……能活便活……”我小聲道。

  他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我的臉一笑,道:“我說的是逆境中不能自己把自己憋屈死,這一條命,得選合適的時機(jī)放下?!?p>  至今我也很難說清楚,我這兄弟他到底有沒有政治方面的才干。他是個很復(fù)雜的人,一方面,他其實可以洞悉一些政治方面的陰謀,也知曉一些套路,而另外一方面,他卻又有著莫名其妙的更高的道德追求,哪怕看透,卻也不屑去循著套路做,甚至覺得自己的命都沒有信念與名節(jié)重要。

  在這個炎熱的夏天,他六十三歲,似乎對面前的紛雜局面一切泰然處之,只想為自己的人生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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