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M樓。
“凌云,你愁什么呢?”
溫凌云聞聲抬頭,見到來人,緊鎖的眉頭有所舒展:“你可算來了,快陪我喝一杯?!?p> “喝一杯?看來你這回是碰上難事了?!蹦侨死鞯淖綔亓柙茖γ?,“小二!再來兩壺酒!”說完收起手中的折扇,隨手插在腰間。
“哲成,你這是又上哪兒去了?”溫凌云問。
“嘖嘖,都說了有人的地方不要叫我乳名,要注意我的形象!”說著,那人摘下斗笠。
“好好好,”溫凌云笑著應(yīng),“你身上怎么又有股燒了東西的味道?”
聞了聞袖子,蕭恒嘿嘿一笑:“這不忙正事兒去了嗎。要不,我先用扇子扇走點味道?”說罷,就要將剛插進(jìn)腰間的折扇取出來。
“不用了不用了,您老快消停坐在那里吧。”溫凌云笑著打趣,“看樣子,你這閣樓的生意是做的風(fēng)生水起了?”
蕭恒擺擺手,示意小二將兩壺酒放在了桌面上:“你可別找我的笑話,我那生意看著令人羨慕,但總歸是要和太多的人打交道?!?p> 溫凌云點點頭:“咱們兩個大小一起長大,你的學(xué)業(yè)也總是比我高上一層。可你一不愿入朝為官,二不愿入書塾教書,怎么還偏就要自己另起爐灶,干這份生意?”
“可能是怕自己閑著,所以拿了份苦差搪塞自己?!笔捄阈Υ?。
蕭恒悶下一口酒,說:“對了,昨天我見到莊靖宇帶著你的五妹妹去了想云樓。”
“你們昨日都見過了?”溫凌云略吃驚的看向蕭恒。
蕭恒點頭:“熙兒是已經(jīng)把我忘的一干二凈了?!?p> 溫凌云頓時笑出了聲:“還記得她小時候,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阿恒哥哥阿恒哥哥的叫。對你比對我還親?!?p> 蕭恒回想到兒時的事,嘴角不禁漾出笑意:“咱倆經(jīng)常帶著她爬樹下河,還教過她識字。熙兒聰明,什么都學(xué)得快。昨日我見到她,倒沒想過她已經(jīng)出落成了一個端莊的大姑娘?!?p> “唉,小時候你還喜歡來溫府,跟我一起帶著熙兒玩。后來倒說什么也不肯來了,只愿意找我單獨出來在府外相聚。也難怪熙兒記不得你了?!睖亓柙茡u搖頭。
溫凌云小心的問:“這些年莊靖宇也是踏踏實實的,你還是不肯對他放下戒備?”
聽到那個名字,蕭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寒意。
隨即又是那般悠閑的神情:“咱們倆都一個樣,是一個比一個倔。我當(dāng)初勸你小心點莊靖宇,這么多年了你也是沒聽?!?p> “咱們倆的交情可比我與靖宇的交情深,我自然是信你的。只不過,莊靖宇著實是可憐,我,我沒法不動惻隱之心?!睖亓柙齐y為的說道。
蕭恒為溫凌云倒?jié)M了酒盞,二人短暫的沉寂。
“先不說這個。你快告訴我,今天找我喝酒,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蕭恒問。
“哦哦,你看我,還把正事兒給忘掉了?!睖亓柙萍泵ρ氏伦炖锏木迫牒?,“這陣子,父親母親忙著要為熙兒找個夫家。我愁的是這個。”
蕭恒一臉疑惑的看向溫凌云:“這有什么好愁的?咱們大雍國還少得了體體面面的夫家不成?”
溫凌云擺擺手:“我倒是有不少體面的人選,只不過是熙兒那里的問題。”
蕭恒一蹙眉。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桌面。
“熙兒,是中意莊靖宇了吧?!?p> 一語中的。
溫凌云苦笑著:“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彼槐菊?jīng)的坐直了身子,“莊靖宇這些年在我們溫家走動,祖母也已經(jīng)當(dāng)他是半個孝順的好外孫了。
可是這結(jié)婚,就講的是個門當(dāng)戶對。靖宇家里的情況你也知曉,絕不可能和溫府相提并論。
再者我也不知道你在提防著他什么,沒弄清楚前,自然不敢將我的妹妹嫁給他。”
蕭恒聽完點點頭。又問:“那熙兒是哭著鬧著,指明了心許莊靖宇了嗎?”
溫凌云長嘆一口氣:“熙兒懂事,沒說出口。”
看著溫凌云心疼的模樣,蕭恒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的桌面上,猶豫了片刻。
“我還是不能告訴你,我疏遠(yuǎn)莊靖宇的理由?!?p> 可能是酒樓里的噪雜和哄亂涌到了二人的酒盞中。惹得酒盞里的水面泛起層層波紋。
蕭恒喝下一口酒,烈烈的,微灼著他的喉嚨。當(dāng)年那迎面襲來的血腥味仿佛再次充斥了他的鼻腔。
“但若你知道這些年,莊靖宇常往來的地方和常交往的人,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對我說的話沒有頭緒?!敝付蔷従彄崦茐卮植诘耐獗冢捄愕吐曊f。
是提示。溫凌云聽出來了。
他半倚著身,若有所思的向燈紅酒綠的街市上看去。
“哲成,我和你商量商量......”
次日。蕭府。
“公子!”
慶安推開門,急急忙忙的跑進(jìn)來。
蕭恒從睡夢中驚醒,忍著一肚子怨氣,睡眼惺忪的睜開了眼。
“怎么了?一大早慌慌張張的?!彼焕蛔樱噲D蓋住露在外面的腳,免得接觸到了涌進(jìn)來的清晨的絲絲涼意。
“公子公子,溫家二公子來了消息,說請您今日抽空去趟溫府!”慶安說。
蕭恒抓著被子的雙手不禁攥成了拳頭。
“慶安啊,”蕭恒將視線從天花板收回,冰冷冷的落到慶安身上,“這么多年了,哪一次我答應(yīng)去過?”
“可是......”不等慶安說完,蕭恒伸出一只手,招了招:“你來。湊近點兒。”說完坐起了身。
慶安眨了眨眼睛,立馬老實的湊到蕭恒跟前。
深吸一口氣,蕭恒沖著慶安的耳朵吼道:
“滾!”
“哎呀!”慶安立馬捂住耳朵退出去兩三步,身高七尺的壯漢,眉眼間竟有了幾分委屈的模樣。
看著蕭恒氣得一塌糊涂的樣子,慶安連忙解釋:“公子你聽我說完嘛,這次溫家二公子來信說,請您過去與他和他家五小姐,三個人敘一敘。”
蕭恒愣住了,皺起眉頭,疑惑的看向慶安:“與他和熙兒?”
慶安猛地點點頭。
這下是真的精神了。怎么會是現(xiàn)在。
蕭恒掀開被子,說:“咱們快一些,別讓他們等太久。”
溫府。
“哥哥,你這一大早,叫我過來干什么啊。”溫紹熙頂著黑眼圈不情愿的走進(jìn)書房里。
打過了個哈欠,視線也清晰了,溫紹熙這才看到坐在溫凌云一旁的蕭恒。
溫紹熙頓時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一時說不出來話。
蕭恒?!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熙兒,不得無禮??煺f見過蕭公子?!睖亓柙粕袂閲?yán)肅的說。
“見過,見過蕭公子?!睖亟B熙馬上回過神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
蕭恒也起身:“見過溫小姐?!彪S后注意到溫凌云投來的略帶歉意的目光,蕭恒擺擺手:
“害,沒事,小姑娘家愛懶覺是正常的。她也是沒睡醒罷了。”說完便又自己坐了回去。
溫凌云笑了笑,這才說:“坐吧熙兒?!彪S后轉(zhuǎn)向月兒:“月兒,去和門外的宏澤一起,領(lǐng)著慶安在園子里逛逛?!?p> 直到月兒出去后,關(guān)緊了門,書房里安靜了下來。
“熙兒,你還記不記得你的阿恒哥哥?”溫凌云徑直問。
這下,蕭恒和溫紹熙都大吃一驚。
“凌云?”蕭恒有意阻攔。
“什么阿恒哥哥?”溫紹熙皺著眉頭。
溫凌云搖搖頭示意蕭恒放心,緊接著轉(zhuǎn)向溫紹熙:“在你幼時,恒兒總是來咱們溫府,和我一起帶著你玩兒?!?p> 溫紹熙愣愣的回答:“哥哥,哥哥說的這些,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p> 蕭恒見狀,立刻說:“你那時還不大記事,不記得我是正常的。別太往心里去?!?p> 難道一直夢到被自己喚作“阿恒”的人,真的是因為自己兒時見過蕭恒?
“你那時總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阿恒哥哥阿恒哥哥的叫。對他比對我還親?!睖亓柙朴终f。
溫紹熙看著溫凌云的雙眸。他說的是真話。
也許,這就有了點聯(lián)系。
那不如冒險再往前踏一步。
“哥哥倒是一廂情愿說出來了,可別委屈了蕭公子,平白得了個妹妹?!睖亓柙频拇瓜卵鄄€,不好意思的說。
“沒有沒有,溫小姐抬舉了。能重認(rèn)溫小姐為妹妹,也是我的福分。”蕭恒回答。
溫凌云說:“這么些年,恒兒從來不進(jìn)王府,你也對他面生??涩F(xiàn)在哥哥突然讓你認(rèn)他,也只是怕你在婆家受了什么欺負(fù)。讓人知道了你有個蕭家的哥哥保護(hù),也是多為你撐個腰?!?p> 溫紹熙乖巧的點點頭:“熙兒聽哥哥的安排?!?p> 看著溫紹熙回到了屋里,蕭恒和溫凌云約著在花園里散步。
“你這一招,殺的我可是猝不及防。本以為會過兩天再說,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讓我們倆相認(rèn)成兄妹了。”蕭恒無奈的笑著。
“昨夜我在酒樓就想好了,我不能讓我的妹妹出任何差池。這事兒啊,也是越早處理完越好?!睖亓柙迫粲兴迹?p> “我還拿不到莊靖宇的把柄,如若他真的想在這關(guān)頭,對我們家熙兒有什么心思,也就只有你能好好保護(hù)住熙兒了。”
聽著這份說辭,蕭恒忍俊不禁,調(diào)侃道:“拜托了這么重要的事,我可有什么酬勞???”
溫凌云嘿嘿一笑:“自然是能滿足你一個請求。”
“就一個?凌云,你這也太摳了吧!”蕭恒瞪大了雙眼。
“唉,咱倆誰跟誰啊~要是別人,我早拿錢打發(fā)了。你這,答應(yīng)你一個請求可不算什么小的酬勞了啊?!?p> 話音剛落,眼見著蕭恒要抬腳踢自己,溫凌云立馬大笑著向前跑。
“你這猴子!站?。 笔捄憧催@放肆的模樣,怎么忍得了,佯怒的吼了一聲,拔腳就追了上去。
溫紹熙在屋子里,慢悠悠的來回踱步著。
該不會是二哥哥看中了蕭恒,為了鋪墊這門婚事,故意讓她和蕭恒認(rèn)個熟吧。
不。二哥哥這個直來直去的性格,若是為了鋪墊婚事,找個由頭叫上一起吃飯就可以。哪還用得著扯出兒時的事來。
“月兒?!睖亟B熙坐了下來。
月兒走上前:“小姐,您叫我?”
“昨日早上慶安與你們相行時,可說了什么?”溫紹熙問。
月兒思索片刻,回答:“回小姐,那慶安一路只是與我們閑聊來著。他說想云樓的巧手酪是一絕,還有花滿樓的金瓊露最香......”
“敢情你們?nèi)齻€只討論起吃喝來了,”溫紹熙只覺無奈,但也沒有責(zé)怪之意,“再說,提到酒,他們花滿樓的金瓊露哪有閑鶴閣的冷泉香好喝。”
“所以月兒和慶安理論了,我說,我們小姐說了,閑鶴閣的冷泉香才當(dāng)數(shù)一數(shù)二??伤€偏要說那金瓊露......”月兒說到勁頭上,看著溫紹熙哭笑不得的面龐,急忙打住話頭。
“就沒聊些別的?”溫紹熙滿懷希望的問。
月兒乖巧的搖搖頭。
溫紹熙輕嘆口氣,說:“也是。有些事情,總要親自去問,才能明白。”
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溫紹熙向發(fā)髻上摸去,拔下那只玉簪:“月兒,咱們走?!?p> 二人經(jīng)過書房,溫紹熙聽見溫凌云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p> “你也知道,熙兒也到了年紀(jì),若你再像以前一樣頻繁出入溫府,恐怕會給熙兒落下話頭......”
緊緊攥住手中的手絹,貝齒咬緊下唇。
溫紹熙明白,這些話,正是對同樣在屋內(nèi)的莊靖宇說的。但她沒有任何理由進(jìn)屋阻止溫凌云。
她和莊靖宇,終究是沒有可能的。
“咱們走?!?p> 溫紹熙清楚。每往前走一步,她就會離莊靖宇遠(yuǎn)一步。
想云樓。
溫紹熙四下尋找著,看到了坐在窗邊,悠閑的喝著酒的蕭恒。
“蕭公子好雅興。”溫紹熙笑著說。
蕭恒聞聲抬頭,見到溫紹熙,也沒有露出絲毫驚訝的神色。
“你以為你會來的更早些。”蕭恒將酒壺放回桌面,“隨意點坐吧。”
蕭恒將一個白玉瓶推到溫紹熙面前。
溫紹熙一挑眉:“冷泉香?”
蕭恒的嘴角這才勾起笑意:“不錯。聽?wèi)c安說,溫家五小姐最愛這閑鶴閣的冷泉香。”
“這消息通的是真快?!睖亟B熙坐了下來,“蕭公子喝的是金瓊露吧?!?p> 蕭恒愣了愣,又馬上緩過神來,
“嗯?!?p> 溫紹熙拿起冷泉香,為自己倒了一盞,細(xì)細(xì)聞著那清冽的酒香,神色柔和了起來。
溫紹熙抿了一口酒,“蕭公子這么多年不肯來溫府,昨日卻一大早趕過來認(rèn)我,我這個做妹妹的,是得給足了你面子的吧。”
蕭恒看著坐在對面的溫紹熙。
“你和凌云一樣。是打小又硬又倔的脾氣?!笔捄阈χ鴵u搖頭,“我不怪你不想認(rèn)我。只是你別強迫自己,硬把自己繞進(jìn)圈里。”
“我沒有?!睖亟B熙的語氣有些生硬了。
“紹熙啊,”蕭恒說,“這種亂糟糟的事不是你這個孩子該想的。”
“我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睖亟B熙放下了酒盞。
“凌云把你保護(hù)的不夠好。讓你小小年紀(jì)就開始學(xué)大人的做派了。”蕭恒略帶惋惜的說。
他不再理會溫紹熙氣的直板板的樣子,歪頭瞥了一眼:“今天怎么沒別那個玉簪呢?”
溫紹熙下意識抬手摸了摸:“你怎么知道那只玉簪?!?p> “我當(dāng)然知道,”蕭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喝下一口酒,“那是莊靖宇送你的簪子。你二哥哥告訴過我?!?p> “他告訴你這個做什么?”溫紹熙頓時警覺的像只受驚的貓一樣。
蕭恒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逗了一嘴:“你猜?!?p> 溫紹熙理了理思緒,問:“你和我二哥哥到底有多親近?”
“多親近?”蕭恒故作沉思,“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們倆就一起玩兒了。雖說這些年我沒有再進(jìn)溫府的大門,不過我和凌云是總會在府外見面的。交情從未淡過。
我也理解你今日過來,一番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只是紹熙,你要明白,你的親哥哥只會對你好。我雖然比不上凌云對你的一星半點,但在你兒時,我是掏心窩子的寵過你,疼過你的。”蕭恒語重心長的說。
“噗嗤?!?p> 蕭恒一臉疑惑:“你笑什么?”
“什么寵過疼過的,說的倒像在哄情......”溫紹熙話沒說完,不好意思的斂起了笑意。
蕭恒看著溫紹熙品起她面前的冷泉香。溫紹熙不知道,也不會知道,這次相認(rèn)對蕭恒意味著什么。
“也罷?!?p> 蕭恒輕聲說著,低下頭,欲掩住自己復(fù)雜的神情。
“哎呀!好好的天!怎么還下雨了呢!”街上傳來嘈雜聲。
蕭恒聞聲看向街市。此時,眼神中只剩下堅定。
溫府。
莊靖宇從書房里走了出來。
雨,淅淅瀝瀝的,把溫府淋了個透。
一旁的小七一見著下了雨,忙說:“公子,都是我不好,不知今日有雨,沒有給您帶上傘?!?p> “無妨?!?p> 莊靖宇將手伸出屋檐外,一顆一顆雨珠落在他的手掌上?;叵肫鸱讲潘蜏亓柙频膶υ挘那椴蛔〕林仄饋?。
“小七,咱們?nèi)タ纯礈乩戏蛉税伞!鼻f靖宇毅然邁出步伐,走進(jìn)了雨中。
翎松閣。
“老夫人,莊家公子在門外。”竹允說。
老夫人悠閑的下著棋,剛夾起一枚白棋子。這一聽,便收住了手:“嗯,讓他進(jìn)來吧?!?p> 莊靖宇進(jìn)了屋,濕嗒嗒的樣子看的老夫人眉頭一皺:“孩子,你這怎么?”老夫人起身,招呼著:“竹允,快,拿個巾子,再讓人去小廚房端碗姜湯?!?p> 竹允麻利的應(yīng)聲去了。
“是晚輩給老夫人添麻煩了?!鼻f靖宇羞愧的低下頭。
“這是哪兒的話。你快坐下?!崩戏蛉酥匦伦刈簧?,“這大下雨天的,怎么小七也不給你帶個傘?”
莊靖宇連忙回答:“早些出門的時候也不像是下雨的天氣,不怪小七,老夫人切勿動怒?!?p> 老夫人這才點點頭,問:“你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只見莊靖宇“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雙手作揖:“晚輩今日前來,是來向老夫人陪個不是的。”
“陪個不是?”老夫人嘴上問著,心里卻立馬明了了是什么事。
“今日在書房,凌云說,紹熙妹妹要開始選夫家了,說我不宜再出入溫府的大門?!鼻f靖宇說,“晚輩只怕,以后的日子,不能常來您這里盡孝道了。”
老夫人聽了,當(dāng)即沒有回答什么。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的膝頭。
莊靖宇見狀,慌張的立馬磕下頭:“是晚輩把自己當(dāng)回事,讓老夫人看笑話了?!?p> “好孩子啊,”老夫人側(cè)身看向桌面上的棋盤,“你也別怪云兒不讓你進(jìn)溫府的門?!?p> 她仍沒有看向跪在地上的莊靖宇:“熙兒是我們溫府最后一個沒有婚事的孩子。這幾個兄弟姐妹里,云兒也是一向最寵著熙兒的。所以,你也別怪他......”
“老夫人言重了,晚輩不敢?!鼻f靖宇連忙乖巧的回答。
“那就好?!崩戏蛉税岩暰€轉(zhuǎn)回莊靖宇身上,微笑著:“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呀,也沒白疼你這么些年?!?p> “救命之恩,晚輩感念于心,絕不敢忘懷。”莊靖宇抬頭,只見老夫人和藹的點了點頭,一副很滿意的神色。
府外。
莊靖宇走在街市上,不時玩弄著腰上系著的玉佩。熱乎乎的姜湯仿佛燒著他的胃,柔軟細(xì)膩的巾子仿佛劃破了他的皮膚。
小七本還在四處張望著街?jǐn)?,看到莊靖宇的手指摩挲著玉佩上的紋路,便問:“公子有心事?”
莊靖宇瞥了小七一眼,說:“為什么這么問?”
小七回答:“每次公子有心事,都會把玩您的玉佩?!?p> 莊靖宇苦笑:“竟是你最了解我?!?p> 小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莊靖宇嘆了口氣,說:“你說,凌云說讓我別總進(jìn)溫府的門,應(yīng)該真的是因為熙兒要嫁人的緣故吧?!?p> 小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得迷迷糊糊點點頭。
雨停了有一會兒了,路上濕漉漉的,磚石鋪成的路上走兩三步便是幾個深淺不一的水坑。
停步在一個賣油傘的攤上,攤主說:“公子,買把傘吧!你看這天,是動輒就下場雨。我做的油傘,是整條街最結(jié)實的,買了,包您不虧!”
“我,沒有傘了……”莊靖宇呢喃著,“也終究是我不配……”
莊靖宇放開了手中的玉佩。那刻著粗糙紋路的玉塊徑直墜向地面,又被繩子拽的輕向上彈了一下。
鮮紅的穗子搖曳著,倒映在淺水坑上,泛著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