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歡回到了小時候,村子里的小朋友,不僅僅是小朋友,還有很多大人,圍著她,對著她指指點點。。
她被圈在這樣的一個圓里,被迫站在中間,忍受著所有人面色的嘲諷和不屑。沒有人愿意為她站出來說話,她嘶喊著,向他們解釋,他們都不聽,她一直在重復:“我不是殺人兇手,我沒有忘恩負義?!?p> 有誰會聽呢?
有人站出來推搡了她,她被推的重心不穩(wěn),向后踉蹌了幾步,眼見著要摔到,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陳放及時抱住了她,她偎在陳放的懷里,她看著陳放,陳放也笑意盈盈的看著她,面色極盡柔和。
他對她說:“叢歡,你怎么能這么做呢?”
那樣溫柔的語氣,卻是那樣狠毒的話。他說完就推開了她,把她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
叢歡猛地睜開了眼,眼淚早就順勢劃過鼻梁骨流進了另一只眼睛。
她沒動,只是呼吸有些紊亂。
陳放單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摟著她,還在安安靜靜的睡著。
叢歡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睡顏,始終盯著,凝視他,專注卻又顯得自私。
她還在流淚,不自覺的,眼淚總是往下掉,她忽然感覺呼吸不暢了,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她的身體在發(fā)抖,她抖得厲害。
似是陳放感覺到了,掀起了眼皮,就看到叢歡緊皺著眉頭,眼睛還在流淚。
他坐起來,輕輕地把叢歡摟到懷里,抱著她。
抱著她良久。
叢歡被他抱著,不哭了,也不流淚了,下巴搭在他的肩頭,變得很安靜。
他輕聲喊她:“叢歡?”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肩頭,沒有說話。
“別怕?!?p> 陳放的手掌撐在叢歡的頭上,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很輕。
叢歡沒說話,像是睡著了一樣。
陳放又試著叫一聲,叢歡還是沒反應。
她是真的睡著了,安靜的睡著了。
陳放扶著她的頭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她的眉頭還緊皺著,長長的睫毛微顫。
她睡得很不踏實。
他拍了拍叢歡,像小時候媽媽哄自己睡覺的時候那樣,對待小孩子那樣,他嘴張合著:“別怕,別怕—”
她的眉頭放松了,整個身體好像都放松了。
看她睡熟之后,陳放才離開了臥室。
坐在沙發(fā)上,清醒著。
——
明昀喝的酩酊大醉,張輝和李浩宇在他的身旁,陪他喝酒。
包廂內還是燈紅酒綠的樣子,只有他們三個人??盏木破孔拥故钦紳M了整個桌子,地上到處都是滾動的酒瓶。
明昀的臉已經通紅,卻還在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李浩宇有些看不下去,奪走他手里的酒瓶,沖他說:“行了吧你,你要喝死啊。”
明昀伸手又去奪被李浩宇拿走的酒,被李浩宇躲開。
“你他媽有病啊?!彼囊庾R已經有些不清楚了。
“他媽的到底是誰有?。坎?!”他皺眉,沖他說話,“大半夜的,操!”
李浩宇還想說什么,張輝攔住了他,沖他搖了搖頭,李浩宇這才不說話了,停住了動作。
張輝挪到明昀的身邊,手臂杵了杵他,又拿出一瓶酒,面色不屑的說:“叢歡那就是個什么玩意兒,哥們我陪你喝?!?p> 明昀聽到這個,急了眼。他不能忍受別人用侮辱的詞眼來說叢歡。
他猛地站了起來,朝張輝揚起了拳頭,一拳砸在了他的下頜骨上,張輝一下子被打的靠在了沙發(fā)上,偏過頭去,嘴角有絲絲血跡。
明昀站在那里,包廂里的歌還在拼命的唱著,他眼角通紅,單挑著半邊眉,眼神不屑。
張輝急了眼,也朝他砸起了拳頭,正沖著明昀的右臉頰,揮了下去,不過被明昀躲開。
他更是生了氣,兩人撕打在一起。
李浩宇眼見著兩人打的越來越狠,可他卻又勸不住。
兩人像是都用了狠勁,各自臉上都掛著彩。
包廂里的動靜很大,聞聲過來的服務員緊忙叫上了保安。
兩個人被拉開,臉上都是青一塊紅一塊的。
被拉開后,明昀直接扭頭就走了,也不管包廂內是什么樣子,渾渾噩噩的,醉醺醺的離開。他叫了輛出租車,沒有去醫(yī)院,就這樣掛著彩,漫無目的的在城區(qū)來回的轉。
凌晨的城市總是這樣安寧,霓虹燈亮的此刻也顯得不過如此。黑夜真是寡淡,真正的黑夜從來都不與熱鬧掛鉤,永遠都是這樣。
——
天色大亮,陽光此刻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房間里一半明,一半暗。
叢歡掀起了沉重的眼皮,手掌覆在眼睛處,遮擋了原本并不強烈的光亮。起身,走出臥室。
陳放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叢歡睡眼惺忪的從臥室里出來,頭發(fā)睡的散亂,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
“什么時候醒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也有一種剛睡醒時的沙啞。
“很早—”
“你一直坐在這里?”
“嗯?!?p> 她輕點了點頭,轉身又回了臥室,再出來時已是打扮的精致。
他們面對面的坐在餐桌上,沒怎么說話。
叢歡記得,陳放也不會忘記,昨天包括昨天晚上的事。
叢歡的電話合時宜的震動起來,叢歡剛摁下接聽鍵,就聽到了來自范百麗超大的嗓門聲。
“你他媽什么時候出了院,怎么不給我說一聲?”
叢歡蹙了蹙眉,下意識的看了陳放一眼,后者面色平靜的吃著油條,開口說道:“還沒來得及?!?p> “我信你?”
“沒騙你?!彼f完之后突然又想起來什么,“對了,叢臨呢?”
她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叢臨還在自己家住著,回來的時候也沒見他。
“你終于想起來你這個弟弟了么?”她揶揄她,“叢臨讓我跟你說一聲,他回去了,你都出事了他怎么還能在這里住著?!?p> 叢歡象征性的哦了一聲,喝了一口粥,沒再說話。
“你家那位呢?”
叢歡又瞥了陳放一眼,陳放聽到了范百麗的問句,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
“吃飯呢,再見?!?p> “臥槽—”
范百麗這一聲帶著上揚的語氣還沒表述完,就被叢歡冷冷的掛斷。
“不認同?”陳放的語氣略有些玩味,看著她。
叢歡輕笑了一聲:“太認同了。”
陳放看著叢歡的笑臉,低笑了一聲,又低下了頭吃飯,沒再說話。
他自從昨晚上醒來之后,就一直沒有睡著,在沙發(fā)上一直坐著。
凌晨2點多,叢歡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陳放很驚訝,這么晚了會有人來找叢歡?是不是她的那位朋友?
沒再想,去開了門,門口是他不認識的人,濃烈的酒味傳來,陳放眼睛瞇起。
“你找叢歡?”
明昀頓時清醒了,他怎么會走到這個地方?為什么他會敲她的門?為什么陳放會在這里?
他突然覺得自己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清醒,他的臉還是紅的,頭皮還是發(fā)麻,可他如此清醒。
“我—”他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當著陳放的面要說些什么。
他想到了那天陳放和叢歡抱在一起的畫面,他愣了愣神。
“這么晚了,你是要找叢歡么?”
陳放看他愣住了,又問了他一句,他實在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面熟,但想不起來哪里面熟,可有覺得他很怪,這樣的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喝的爛醉,臉上還有毆打過的血跡和淤青,在大半夜來找叢歡,真的很怪。
明昀回了神,看著陳放,他的眼睛依舊迷離,腦子里清醒了。
“我—不是,”明昀實在找不出話來解釋。
如果叢歡知道他這個樣子來找她,在這么晚的時間,開門卻是她的男朋友。
她會怎么想?或者說她會怎么想他?她會誤會他嗎?
不敢再想了,思緒收住,他轉身就走,背影狼狽而落寞。
忽的,他又走回來,看向陳放,陳放的眼神很不解,不理解這個男人,不對這個男孩到底要干什么。
“別告訴她。”
明昀的聲線壓的很低,弱弱的。
陳放知道他是不想把他來找她的事告訴叢歡,他挑了一邊眉,示意他說出原因。
“別告訴她?!?p> 明昀又重復了一遍,語氣似乎比之前要大了些,也堅決了些。
陳放眼睛瞇的更深了,他凝視著明昀,睨著,眼里有壓迫人的東西,他開口:“你是誰?”
“明昀?!?p> 他告訴他了,明昀不希望自己在陳放面前,對比的懦弱不堪。陳放這樣的人他能看出來,有野性,有力量,多方面,陳放都比他好。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也知道,陳放一定會答應他,他不會告訴叢歡。
明昀轉身離開了,拖著一具狼狽的身體,卻又表現(xiàn)的格外孤傲。
“告訴我?!?p> 背后的聲音響起,明昀頓住了,轉過頭,他像是又恢復了原來的那樣匪氣的樣子,眼神若有若無的飄在他身上。
陳放的面色始終平靜,凝視著他,明昀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沒有帶給他一絲的波瀾。
明昀酒勁一下子上了頭,這樣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一樣,這樣的眼神讓他覺得他很差勁,他配不上周遭的一切。
所有人都這樣的看他,那眼神所傳遞來的都是不屑與骯臟,不會有人會用正常的目光來審視他,所有人都是骯臟,只有叢歡不是。
叢歡不是。
他冷笑了一聲,痞氣的開口,聲線恣然,像是在面對一個笑話:
“你的情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