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利弊得失
正午時分的陽光有些耀眼，從天井直直的照射到院中，照得四處都是一片亮堂堂。
子錫自老太太那邊過來時，子圭已經(jīng)在書房中沏好一壺茶等候著，兄弟兩見面不用多余的客套，分別坐下便開始聊起了近年來的種種局勢和家中生意。
李慶安排下人把茶點備好，一切打點妥當(dāng)便知趣的退了出去，在房外候著。
因兄弟二人商號早已分業(yè)經(jīng)營多年，只鹽場上還有些交集，談得更多的，也就是省內(nèi)外現(xiàn)時的大事。
“錫弟，喝茶?！弊庸缬H手倒了一盞茶遞過去。
子錫恭敬地接了過來，說道：“有勞哥哥！”
“弟近年來商場上名聲日盛，為兄也常常聽人提起，心中甚是欣慰。我文家百年家聲傳到我們這一輩上，我們兄弟當(dāng)然要齊心協(xié)力作出一番事業(yè)，才對得起祖宗?！弊庸缡疽庾屪渝a飲茶，開始不急不慢地說。
“哥哥，我那些事情又有什么值得提的……”在大哥的面前，子錫倒是十分的謙虛。
“誒！不可妄自菲薄?！弊庸邕呎f邊品了品手中的茶。
子錫是個直性子，索性就直奔主題的說起了今天來的目的，他問道：“哥，唐都督家的宴請你應(yīng)當(dāng)要參加一下，我覺得這是個機會！錯過，就太可惜了！”
“哦？錫弟，這事你怎么看，說來聽聽。”子圭心想，這個急脾氣地弟弟真是一點沒變，也好！聽聽他的想法，看看經(jīng)過了這些年的歷練，讓他成長了多少。
子錫很認(rèn)真地說道：“哥，要當(dāng)上省參議員可不容易，我不在官場上混，可是這里面的門道我多少也懂得些?！?p> “是??！不容易?！?p> “可是，正因為不易，哥你才需要盡力去爭。咱們文家錢掙得不少了，功名上進士也是出過的，可是真要說到仕途上，何時得過此等的榮耀？”子錫接著說，說得都有些慷慨激昂的情緒在里面。
“錫弟，你說的是有些道理?！弊庸邕€是不緊不慢地。
子錫看子圭的不緊不慢，心中更是著急，突兀地問了來：“那哥哥為何不去赴唐都督家的喜宴？”
他說這話還有下半句，他想問，子圭何時就成了“兒女情長”之人？對于他來說，女人的事兒算不得什么，以此作為子圭推辭不去的理由，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只是，對于哥哥，他一向是又敬又怕，這樣略有些放肆的話，到了嘴邊想想還是收回去的好。
看出子錫的焦急，也明白了弟弟的內(nèi)心是為了文家的榮耀，子圭心中生出了許多感動。父親過世后，雖然兄弟二人在經(jīng)商做事上有著不同的選擇，但是血脈之情始終還在，既然如此，那有些話就可以說說。
“錫弟，你是這樣想，為兄甚是感動。”子圭說著站起身來，從身后的書架上拿過一張紅色請柬，遞給了子錫。
子錫接過一看，不是別的，正是唐都督家的喜帖，原來子圭也收到邀約，那為什么不去呢？他抬頭看著子圭，眼神中滿是疑惑。
“你想問我為什么不去。”
“嗯。”
“為兄近年來多在省城，身上兼了幾樁閑職，對于當(dāng)今局勢也多少有些耳聞。正好，與錫弟說說?！弊庸缱叩酱扒埃蛲馔艘谎?，接著說：“近年北邊來的人多起來了?！?p> “是啊！北邊不太平，就往南方跑?！弊渝a點點頭答道。
“列強貪婪，虎視眈眈，侵我河山，辱我百姓。各軍閥間為爭奪地盤，擴充實力，連年混戰(zhàn)，民不聊生。在此危亡關(guān)頭，都督何為？”子圭看似輕描淡寫，其實這些話說出來，是冒著極大風(fēng)險。
子錫當(dāng)然明白，因此，聽到這些他很是驚訝，這些話是從一向穩(wěn)重地哥哥口中說出來。
他想了想，答道：“哥，走仕途是為家族增添榮光的好事，可是，我們文家說到底還是商人，那些事兒，我們管不著，也管不了……不是嗎？”
子圭看看窗外，牽動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的樣子，語氣又似往常一般，說道：“是吧？”
風(fēng)從窗外吹了進來，帶來了一陣草木泥土腐敗后的味道，讓房間里有了一絲涼意。
許久，兩人自顧自的喝了一會兒茶，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子圭喚李慶進來添了些茶水，才又說道：“生意難作，這兩年的鹽、錫、銅稅、厘金、田賦又加了足有一倍，據(jù)說會上提出來大家的爭議不小，討論來討論去，還是要收。這往后，經(jīng)商也好，從政也罷，都更加艱難了?！?p> 子錫聽得云里霧里，一時腦子也轉(zhuǎn)不過來，只說：“哥，我倒是不管那些，也不太懂。稅重了，生意還有別的作法，無妨！今天來就是想說，哥哥競爭參議員的職位是文家的大事，我一定全力支持?！?p> “嗯！”子圭看著弟弟，點了點頭，心想：“骨肉至親始終不同，弟弟在這上面不糊涂！”
想了想，他神色凝重地說道：“錫弟，哥哥心中有些話本不想說……”
“哥，你但說無妨！”
“好吧！自父親去世后，你我兄弟勢單力薄，有今日著實不易！其中有多少艱難，難以為外人道，但是我明白，你明白！”子圭看著弟弟的眼，一字一頓地說。
“哥……”
“是為兄對不住你！早些年，你事業(yè)不順時，為兄的沒有能力幫助，難為你一個人……我又怎么會不知道你的難處。”子圭說到這里，實在有些難受，弟弟參與何家的那些生意，未必就出于其本心。
只是，人在江湖，大多數(shù)的時候，也由不得自己去選擇！若自己早日有所成就，又怎么會讓弟弟有這樣多的無可奈何？
“哥哥，不要這樣說……”子錫心中一陣酸楚，回想到這些年，自己的奮發(fā)圖強就是為了不再受到何家鉗制。
今日能有如此推心置腹的交談，直接觸及到他心中不愿意為外人道的那一些痛楚，原來，哥哥懂得，頓時，心中萬分感慨，忽然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