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遇（二）
黑衣人站在五六米開外的地方，看著河邊這個白衣女子。
背著光，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從身形來看，這是個身材勻稱的高個男子。
天已經(jīng)黑了，這樣一個單薄的女子，身著白色長袍，頭發(fā)披散，手中擺弄著香燭，要說是個女鬼，也真有幾分相似。
可是，這女鬼似乎有一點不同。
借著星星點點的燭火光亮，隱約可見那是一張白凈的鵝蛋臉，口中念念有詞聽不清在說些什么，噥噥自語的樣子好似是在說咒語。
有點意思......他就這么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
蓁蓁這邊，看著天已經(jīng)黑了，小云又許久不見回來，心中多少還是有一點害怕的。從旁拿出荷花燈想要點燃，早早的放了好返回去。
誰知，這火石不知是受了潮還是怎么回事，反反復(fù)復(fù)打了十幾下，再打不出半點兒火星。這可怎么辦好呢？此時，身邊沒有丫頭在旁，也不方便貿(mào)然把小廝喊到身旁。
人言可畏，還是要慎重一些好。
此時，從身后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要火嗎？”
這一聲忽然的問話，把蓁蓁嚇得躍起。
剛才身邊明明沒有人??！這聲音從何處來？蓁蓁捂著胸口，四處一看，這才看見身后站著一個黑色長衫的男子，聲音就是從那里傳過來。
“你……你……你……是何人！”蓁蓁一時慌亂到了語無倫次，著急的四處張望，卻也看不見小云身影：“你想干什么！我家丫頭、小廝都在近旁，你莫過來?！?p> 黑衣人一聽，明白了，哦！還有丫頭、小廝伺候，看來應(yīng)當(dāng)是哪家小姐，乘夜出來放燈，求姻緣嗎？這也實屬詭異了。
“你莫慌，我路過而已?！焙谝氯说幕卮鸬馈?p> “路過？”蓁蓁更慌了，分明就是胡說。
這里有路嗎？路過。別是乘夜色來探路的山賊土匪吧！想到這里，她一下就慌了，也顧不得其它，開口便想要喚小廝們過來。
“剛在聚友莊飲了幾杯酒，悶熱得緊，出來河邊透口氣。便來到這里......算是路過?！焙谝氯瞬痪o不慢地回答，似乎也沒有要走近她的意思。
“那你為何不聲不響躲在一旁窺視？”蓁蓁急急問道：“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黑衣人聽了這話，“撲哧”一笑，背著光依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中有了一點戲謔的感覺，回答：“我就這樣走了過來，怎么就成了不聲不響？難不成得在脖上掛個鈴鐺？一路走一路響著，告訴別人，這兒有人來啦！嗯？”
蓁蓁聽完，有點害羞的感覺涌上心頭，臉就紅了……是?。∷坪踝约赫f別人窺視也并沒有什么道理，這河邊人人來得，怎么自己來了，別人就成偷偷了呢！
“再說了，我也是好奇才過來看看，怎么這月黑風(fēng)高的，會有白衣長發(fā)女子在此點香燭？還念咒語，莫不是女鬼？”黑衣人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說著這些戲謔的語言，讓蓁蓁發(fā)作也不是，笑也笑不出，很是尷尬。
畢竟是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姐，又怎么見過這樣的男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只覺得臉龐陣陣發(fā)燙，耳畔是江水嘩嘩流過的聲音。
蓁蓁想到，小云估計要回來了，況且小廝們也在不遠(yuǎn)處，若被他們看到了自己與一個陌生男子在此處，豈不是平白惹來是非！
她背過身去，面對江水，風(fēng)吹得發(fā)絲輕輕繞著身體飄動，像是一個仙子臨水而立，愈發(fā)美得脫俗?？谥兄焕淅涞卣f：“我并不認(rèn)識閣下，自然也不便與您多說什么，請走吧！萬一讓下人看了，惹來閑話也是不好。”
黑衣人似被這玉立水邊的姿勢吸引，站在那里沒動。
片刻，他從懷中摸出一個銀燦燦的包銀火機(jī)，火機(jī)上浮刻著團(tuán)龍火焰圖樣，握在手中伸了過去，說：“那，我先幫你把荷花燈點上吧！”
蓁蓁想著，自己這燈也是要點燃的，也罷！
便轉(zhuǎn)過身來，低聲說了一句：“謝過?！?p> 說話間，她轉(zhuǎn)過身，向前走了兩步，準(zhǔn)備將手中的荷花燈遞過去。那邊，黑衣人也將包銀火機(jī)滾輪一滑，火苗立時竄出，照在那人的臉龐上。
蓁蓁從未見過這包銀火機(jī)，在文家初次見過洋火已經(jīng)覺得十分稀罕，這銀燦燦的小塊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兒？只一滑就變出了火苗。
而火苗的后面，是那個男人的臉，正待她想要偷偷看一眼時，卻沒留意到腳下卵石上新鮮苔蘚十分滑，踩上去的瞬間，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將出去。她手中握著荷花燈又怕摔落，更加穩(wěn)不住了，眼看著立時就要倒在沙灘之上。
此時，黑衣人向前一步，從左邊將蓁蓁一把托住，順勢她整個人一下子就靠在他的肩上。
蓁蓁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之際，一只有力的臂膀?qū)⒆约和衅穑瑳]看清那張臉的樣子，只是一股略帶淡淡酒味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將自己籠罩其中。待站定，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倚靠在他的肩上。
瞬間，蓁蓁的臉漲得通紅，自長大除父親之外，又何曾與哪位男子靠得如此近？慌忙間，雙手將他推開，跑到一邊呼吸急促，再不說話。
“小姐”黑衣人問：“沒事吧？”
蓁蓁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一言不發(fā)。
“我替你，把燈點上？”黑衣人又問。
“你莫過來！”蓁蓁趕忙說：“不用了?！?p> 黑衣人看了一眼周圍，似乎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個人影向這邊走了過來，想到方才這位小姐說怕人看見閑話。
便回頭對蓁蓁說：“我把火機(jī)放在這……走了……”，說完，把火機(jī)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轉(zhuǎn)身向沒有人的黑暗處走去。
待黑衣人走后，遠(yuǎn)處走過來的人也近了，蓁蓁一看，不是別人，來的正是小云。
“姨娘，我走了好幾家店鋪，才到一家相熟的借了個方便。咦！河燈還在這里，我們趕快把它放了就回吧！起風(fēng)了！”小云拾起了落在一旁的河燈，準(zhǔn)備要點。
“小云，火石打不燃了，你喚小廝來，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帶著火的?！陛栎璺愿赖?。
“好的！我這就去?！闭f著小云又跑開去了。
待小云走開，蓁蓁忙幾步上前，在那塊大石頭上找到黑衣人留下的火機(jī)，原本冰涼的銀器上還留著一絲溫度，想來是那個人揣在懷中捂熱的。
她想到剛才的事，臉又開始發(fā)燙，心跳也快了起來。
“我得收好了，萬一將來人家來尋呢？”她這么想著，將包銀火機(jī)仔細(xì)地揣了起來。
小云那邊過去一會兒，就帶了小廝們過來，幫著點燃河燈。
其實，黑衣人并未走遠(yuǎn)，只是站在了更深的黑暗夜色中去。
待他看清，過來的丫頭和小廝之后，嘴角微微一挑，似乎是笑了一下。
......
回到家中，蓁蓁去太太房中回話，歡兒說，太太服過藥已經(jīng)睡下，便自回房中去了。
那一夜，蓁蓁一再想到那一張看不清楚的臉
這又是一張怎么也看不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