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別問,問就是太難了

　　篤，篤，篤。

　　換上一身全新道袍的銀角，無精打采地敲著木門。

　　“進！”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無喜無悲。

　　坐在風(fēng)火蒲團上，正閉目養(yǎng)神的太上老君，這時瞇起一只眼睛，看見推門進入屋內(nèi)的銀角，連忙笑著起身：“啊呀！是銀兒回來啦！為師還以為是金兒又催我晚課。”

　　“師父，您就別裝了。這天上地下，只要您愿意，有啥事是您不知道的?！?p>　　“徒兒，此言差矣。全知，即為無知；無知者，無畏；無畏者，無趣也～”

　　“師父，說人話。”

　　“咳咳，為師想聽你親口說一遍，此行是怎么把照妖鏡給你大師兄的......”

　　銀角一臉無語地看著老君：“師父，徒兒剛回來，你也不問問我，被那六丁神火燒壞了沒有......”

　　“為師不是早就知道你沒事嘛......”老君輕撫白須，狡黠一笑。

　　“哼！”銀角不滿地撅著嘴，小聲地嘟囔道，“就知道偏心大師兄！”

　　“銀兒，不可妄言！”老君輕皺銀眉，隨后又緩緩地嘆了口氣，“罷了，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讓你們知曉了。去傳金兒，你倆一起過來。”

　　“是，師父?！便y角不解地眨眨眼睛。

　　師父一向是笑呵呵的，平時即使犯了大錯，也很少受他責(zé)罰。今日，談到大師兄，師父怎會突然激動起來，甚至還有些……緊張？

　　帶著滿肚子疑惑的銀角，思索著轉(zhuǎn)身，猛地拉開了屋門。

　　“哎呦！”

　　一道身影撞入銀角懷中，兩人不由得一同驚呼，雙雙倒地。

　　“嘿嘿，師父。嘿嘿，銀角?！蹦侨松敌χ懒似饋?，隨后伸手拉起銀角。

　　“金角，你可是在外邊偷聽師父我倆說話？”銀角不滿地揪著對方耳朵。

　　“偷聽？修道之人的事，能叫偷嗎？”金角陪著笑，暗自使勁把那只手拽下去。

　　“咳咳！”老君輕咳兩下。

　　二人連忙停下打鬧，躬身行禮：“師父！”

　　“唔，傳你們過來，所為你大師兄之事?！?p>　　金角銀角心中同時一震，更加小心地聆聽著。

　　“玄都三尸九蟲，只剩一蟲還在，須下界為人，方有機會斬去。此事，你們應(yīng)該已然知曉?！崩暇D了一下，見二人連連點頭，這才又說道，“但爾等可知，以此種方法下界，你們大師兄，已是第九次。”

　　“什么！第九次？!”兩個道童目瞪口呆。

　　等到二人面色逐漸平靜下來一些，老君繼續(xù)說道：“此前你們常問我，大師兄為什么總在閉關(guān)。其實在那段時間，他已經(jīng)下界了八次了。

　　為師擔(dān)心你們知道后，思凡之心影響修行，是以一直未曾告訴你倆?！?p>　　銀角納悶地問道：“大師兄之前下界，為什么都沒有成功呀？”

　　老君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

　　“第一次，他遇到了一九得九難；

　　第二次，遇到了二九一十八難；

　　第三次，遇到了三九二十七難；

　　......

　　上一次，則是遇到了八九七十二難?！?p>　　“那師兄自此番下界，豈不是要遭遇九九八十一難？”金角見師父沉吟不語，試探著問道。

　　老君面色凝重，嘴唇張合了幾次，最終還是嘆息一聲：“唉，為師......也不知道?！?p>　　“不知道？！”

　　金角銀角同時驚呼，滿臉的不可思議。

　　過了許久，金角小聲地問道：“徒兒愚鈍，您說的‘不知道’，是......是何意？”

　　“你大師兄此番下去，前路如何，為師曾推演數(shù)次。每次都是望見一片混沌，歸于虛無。”老君眉頭緊皺，搖頭不止。

　　見二人仍是疑惑不解，他便解釋道：“蕓蕓眾生，神仙佛陀，為師皆可知其過去，現(xiàn)在，將來。

　　但玄都這次下界，為師只知其現(xiàn)在，不知其過去，不知其將來......”

　　此番言語落下，三人相顧無言。

　　一炷香后。

　　“師父，之前大師兄幾次下界，為何沒能度過那些難關(guān)？”銀角再次發(fā)問。

　　“以你師兄的天資和能力，我本不擔(dān)心。只是他，每次都倒在了最后一關(guān)，相同的那一關(guān)?！崩暇荒樀暮掼F不成鋼。

　　“什么關(guān)？”

　　金角與銀角身子前傾，豎起四只耳朵，好奇地問道。

　　“美人關(guān)?！?p>　　老君言語中滿是無奈。

　　“我說師父怎么專門把那個月老喊來，讓你交待他看好大師兄的紅繩，不可與其他女子糾纏不清?！苯鸾腔腥淮笪?。

　　“還有，其他男子?！便y角一臉認真地補充道。

　　“??？！”金角緩緩閉上嘴巴，好不容易咽下這份吃驚，卻產(chǎn)生了一個新的疑問，“師父，你為何不出手斬斷大師兄情根，豈不是一了百了？”

　　“唔，此法為師倒也曾想過，但只可由他本人為之。我出手雖可斬斷，卻是由他沾染因果，斷然不可?！?p>　　“那大師兄若遇到女妖精，我和銀角下去打殺便是；若遇到貌美女子，我倆將其帶到天涯海角，大師兄便找她不到。”

　　“此法甚是不妥。在那凡間，多有男女心生情愫，旁人稍加阻止，便以為所遇命中注定之人，更加愛得死去活來；若冷眼旁觀，任其發(fā)展，則逐漸相看兩生厭，海誓山盟淪為笑柄?！?p>　　“明白了，師父果然高見！金角受教！”

　　一旁的銀角似懂非懂地聽著兩人對話，見此時沒人言語，便上前兩步。

　　他指著老君身后的幾個法寶道：“師父，這些法寶既是要給大師兄，為何此次不讓徒兒一并給他？師兄衣袖能裝萬物，自是能裝下的?！?p>　　“之前幾次下界為凡人，你師兄雖是失去記憶，但行事風(fēng)格與以往大體一致?！崩暇p捻長須，帶著滿臉的疑惑，繼續(xù)道，“只是此次，似是完全變了個人一般，不但言語古怪，做事更是令人意想不到。為師實在是看不透，看不透啊。

　　況且以你大師兄現(xiàn)在的修為，一次給太多法寶，他也駕馭不了。何況來得太容易，必然不懂珍惜~~”

　　金角銀角二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倆出去吧，今日的晚課，為師不想做了。”老君神情疲憊地擺擺手。

　　“是，師父，徒兒告退！”二位童子一齊躬身行禮，退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