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到了周末。
周五晚上,袁媽媽又撥通了兒子的電話:“樂兒,明天來吧,雅集晚上5點開始,到7點結(jié)束,參加完雅集就住在飯店里,后天周日正好上古琴課。”
“哎呀,明天真走不開,學校有活動?!?p> 袁樂對自己這位老媽也是很無語,從周二開始就每天一通電話,一直攛掇自己去參加什么雅集。在老家,老媽就是這樣,隔三岔五地參加各種名號的雅集,然后在雅集中,各路紳士名媛、大佬貴婦,自以為是、拿腔作調(diào)地比拼財力、豪奢。就是因為很厭惡他們那種動輒比富斗富炫富的行為,所以,袁樂才連帶不喜歡自己家族所在的那個圈子。在袁樂看來,這些熱衷于比富斗富炫富的人沒有思想,只有滿身的銅臭氣和大肆揮霍的暴發(fā)戶習氣,無聊透頂。
放下手機,袁媽媽嘆了口氣。
本想借這次雅集,人比較全的機會,好好觀察一下,看看到底誰是兒子的意中人,這臭小子就是不肯來。看來,只好自己孤軍奮戰(zhàn)了。
其實,袁媽媽心里也有點兒譜了。
這幾天,她看了又看,比來比去,覺得還是給自己與兒子上一對二課程的那位女老師韓山雪最合眼緣,人雖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勝在氣質(zhì)出眾,就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應該是兒子喜歡的類型。
雅集開始了。
沒有各色糕點,沒有各種名酒,沒有珠光寶氣……
只有古琴一張,只有清茶一盞,只有素凈服裝……
袁媽媽坐在角落里,暗暗地把手腕上那只滿綠的冰種翡翠手鐲往里推了推,又拉了拉毛衣袖子,這才端正地坐好。
前方的琴桌處就是琴藝交流展示的平臺。井然有序,教師、學員依次上前演奏。
“現(xiàn)在正處在立冬節(jié)氣之中,大家一定很想領(lǐng)略一下傲雪寒梅的風姿吧,下面韓山雪老師,為大家演奏《梅花三弄》?!?p> 袁媽媽頓時精神一振。
只見韓山雪一襲淡藍色衣袍,長發(fā)飄垂及腰,緩步走到琴桌后,坐下。抬眼望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并不說話,兩臂輕舒、隱含繃勁,順腕落指……
一組沉穩(wěn)悠長的散音,把聽眾帶入一片清冷寂寥的境界……
一串清冽空靈的泛音,似在飄渺虛實的冰天雪地之中綻開了一朵朵傲雪紅梅……
韓山雪看似玉指纖纖,然而落指似有千鈞之力。
抹挑、撥刺、滾拂、輪鎖……
從梅花初放,欲露還藏;到花開滿樹,傲雪凌霜;再到風摧雪壓,花枝猶俏……
隨著玉指飛動,一幅幅景象似乎出現(xiàn)在觀眾眼前……
袁媽媽仔細端詳著沉浸在演奏中的韓山雪……
黑發(fā)如瀑,額邊耳畔的發(fā)絲隨彈奏而微微飄動,面如脂玉,凝神垂眸;身姿清逸,玉指翩飛……淋漓盡致的古琴演奏已接近尾聲,當最后一串音符飄出,懸指靜待,琴聲漸漸遠去,余音渺渺,隨縷縷檀香,悠然散去。
掌聲響起。
韓山雪似是剛從琴韻中醒來,抬眸一望,微微一笑,翩然起身,躬身行禮之后飄然而去……
望著韓山雪,袁媽媽忽然想到,兒子那天決定學古琴,莫不是就是為她來的,那么,自己也跟著上課豈不是打擾了他們,哎呀呀,我怎么老糊涂了?
這可怎么是好?
后面的演奏都沒興致聽了。
一晚上的思量之后,袁媽媽終于做出了決定。
于是,第二天周日,與袁樂一碰面,袁媽媽便說:
“樂兒,我想回去了,已經(jīng)買了五點的機票,正好你上完古琴課送我。”
袁樂一臉懵:“您不學了嗎?”
“我這不是練琴都練了一個星期了嗎,就是學不會呀,就不瞎耽誤功夫了?!?p> “那太遺憾了。那么您到前臺辦理一下退學費的手續(xù)?!眲倓傋哌M琴房的韓山雪客氣地說。
“不用退學費,老師,您就好好教課就行了。”
本來要說“您就好好教我兒子就行了”,怕人家生疑,話到嘴邊愣是拐了個彎兒……
嗨、當媽的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