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白日的,院外伺候的丫鬟們眼睜睜地看著荷冉被強行帶走,卻又一個個膽小怕事地低下頭。
“姨婆,這些日子,院子內外你多看著點,”她塞給余芬一錠銀子,似叮囑又似警告:“記住,別出任何差池!”
余芬當著顧芊芊的面咬了一口銀錠,老臉樂開了花:“芊兒,你放心,老婆子我老道著呢!”
顧芊芊見狀,面露鄙夷,這么個貪財?shù)泥l(xiāng)下老太婆,她真是不明白陳榮芳把她找來做什么。
午后,顧征麟過來院里看了會兒陳榮芳,見她還是昏睡不醒,問了一旁守著的顧芊芊和肖培升,確定陳榮芳只是身子過虛,其余并無大礙后,便又出府去了。
最近顧征麟總愛往外跑,尤其是在聽了夏晴的那一番話后,顧芊芊更直覺這事不對了。
她招手喚來院里一個雜掃的下人:“你去跟著老爺,看看他出府干什么去了?!?p> “是,二小姐?!?p> 她憂心忡忡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床頭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喊,她才恍惚回過神。
“芊芊……”
“娘?!彼掖倚∨苤^去,握住陳榮芳的手:“你可算醒過來了。”
陳榮芳剛剛醒來,經不起情緒的起伏,顧芊芊安慰了她幾句,喂了她一碗藥粥,不多時,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間中,肖培升替她探了幾次脈,比料想中的要樂觀,顧芊芊心頭的大石方才落了地。
“肖大夫辛苦了?!?p> 肖培升收起脈枕,抬起頭,赤裸裸地審視著她:“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二小姐,事后,五千兩銀票,一分不能少?!?p> “五千兩?”顧芊芊驚得高喊出聲:“肖培升,你不如去搶!”
“二小姐別激動,這事兒啊,就這個價,您要是覺得價高了,大可另尋他人?!彼麙炱鹚幭洌Φ眉肉嵱旨樵p。
好一個自稱金陵妙手仁心的婦科圣手,就是個貪財貪色的陰險小人!
“這買賣您再盤算盤算,不虧?!彼f著,突然湊近顧芊芊,在她耳邊深吸一口氣,眼神有幾分迷醉:“二小姐,說實話,荷冉這丫頭雖好,可再怎么比,都難及您的半分姿色?!?p> “你……”顧芊芊“啪”地一掌甩在他臉上,杏眼怒瞪:“滾!”
“哈哈哈……”
得了美人香,醉死也甘愿,肖培升大笑著甩著袖擺,一臉滿足地走了。
…………
夜幕緩緩而臨,秋夜風起,吹著滿地的黃葉盤旋,深宮的朱墻隱在斑駁昏暗的光影里,莫名地生出幾分蕭然。
祁凌天摒退了身后的護衛(wèi),裴公公打著宮燈在前,前方幾米,便是當今太后的太華宮。
“裴皖,蓮臺縣進貢的蓬山云霧龍井,朕的宮里都還沒有呢,太華宮居然有了。”
“呃……”裴公公一頓,提燈向前,宮門鎏金的三個大字熠熠生輝:“太后素來愛喝這茶,許是去年宮里存得多了,所以……”
“得了吧,”祁凌天撇嘴看他,眼帶揶揄之色:“她可從來不喝陳茶?!?p> “哎呀,瞧老奴這嘴……”裴公公作勢拍了下嘴巴,一臉愁苦地看著祁凌天:“陛下,您圣明,就別為難老奴說了……”
“走吧,”祁凌天負手,目光沉沉地:“蕭家的人可都愛喝這茶!”
德儀太后尤喜燈闌,每每入夜,太華宮里總是宮燈林立,色彩斑斕的,看著極是奢華。
“陛下。”
宮里的太監(jiān)宮女們見祁凌天來了,紛紛下跪行禮。
蕭淑凊聽到聲響,搭著掌事齊嬤嬤的手走了出來:“是皇帝來了么?”
“母后。”祁凌天淡淡地應了一句。
明德尚儀,是前晉帝冊她的封號。雖為嫡母,卻不是生母。
“皇帝別在外頭站著了,快進來。”蕭淑凊一派雍容,眉眼間依然可見當年的風華。
膳桌上還擺著琳瑯的膳食,清一色的都是由太華宮的小廚房布置的,精細奢靡,僅一餐晚膳,所花費的就足以抵他宮里一整天的花銷。
蕭淑凊關切地問道:“皇帝可用晚膳了?”
祁凌天掃了一眼滿桌的膳食,淡笑著道:“朕方才在太明宮已用過了,今晚過來,是特地來品嘗母后宮里的蓬山云霧的?!?p> “瞧我,”蕭淑凊笑了:“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齊嬤嬤,快,把茶泡好了端上來?!?p> 二人隨即落座,不多時,齊嬤嬤便奉了香茶上來。
剎時,滿室茶香四溢。
祁凌天揭開杯蓋,瞇眼輕嗅:“這蓬山云霧,果真是不可多得的貢茶,聞之清香雅致,入口甘厚,唇齒留香?!?p> “這是今年頭一茬的秋茶,也算是奇峰有孝心,送了好些進宮給哀家。”
裴公公和齊嬤嬤聞言,面色皆是一滯。
祁凌天倒是很淡然地點頭:“嗯,還算他能想著母后這個姑母?!?p> “皇帝啊,”蕭淑凊抿了一口茶,狀似憂心地看向祁凌天:“哀家這次特地讓你過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p> “母后請講?!彼畔虏璞K,迎上了蕭淑凊的目光。
“昨日,哀家收到了鄭貴妃問安的信兒,信中說,她們這些遠在梁山行宮的妃嬪們都很想念皇帝,懇求哀家向你求個情,看是否能讓她們回金陵來?!?p> 祁凌天沉重地呼吸一聲,臉上的笑容凝滯了:“留她們在行宮,是給逝去的端儀皇后念經守孝的?!?p> “可是皇帝,讓嬪妃們給皇后念經守孝三年,不合規(guī)矩……”蕭淑凊蹙眉嘆息道:“況且皇帝正當壯年,后宮空懸,就當是為了大晉,也理當……”
“母后,”祁凌天冷聲打斷他,面色已極為不悅:“合不合規(guī)矩,朕說了才算。此事朕自會處置,您就別費心了?!?p> “哎,”蕭淑凊見祁凌天如此絕然,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就讓她們再多呆些時日吧?!?p> 二人沉默各自端著茶盞,心不在焉地品著茶。
隔了有一陣,蕭太后忽地放下茶盞,哀愁地嘆了口氣:“哎……”
“母后,為何突然嘆息?”
“方才提起皇后,哀家想起她離世時的模樣,不免有些心傷,再想想瑾兒,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