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兩千三百六十文,交稅!”一個穿打補丁差服出現(xiàn)在幾人的面前。
滿臉橫肉,似笑非笑,眼神兇狠的跟那天山上看到的野豬一樣。
“官爺,這還沒……”
“廢話少說,還沒什么?這不已經(jīng)成交了嗎,趕緊的!”
官差一臉不耐煩。
淺淺終于知道什么叫做苛捐雜稅了,以前來太平鎮(zhèn)也沒有遇到當(dāng)場要稅錢的。
淺淺看了看二叔,二叔掏出二兩多銀子,剛要交給男子,卻被官差一把奪了過去,當(dāng)即把碎銀子都留下了,扔給了男子二兩銀子,然后又如獵犬一般四下巡視。
男子握著二兩銀子欲哭無淚。
“等下,敢問官爺,此稅課幾何?”
淺淺的話讓官差一愣,冷笑道:“官府規(guī)定了,十課一!”、
那就是百分之十,兩百三十六文,也很好算的很,官差卻把碎銀子都拿走了,明目張膽的胡作非為。
官差明顯在欺負(fù)人,在他看來,鄉(xiāng)下人有幾個會算賬的,官府說課幾都不算,最后課多少還是全憑他一張嘴?
淺銘依舊在算著,淺淺卻不顧二叔的阻攔,說道:“十課一,便是兩百三十六文,你卻拿了三錢多銀子?!?p> 義正言辭,語氣強烈,讓官差不由得一愣,再次打量了一下小女娃,又看了看女娃身后的人,隨后冷笑道:“對啊,我忘記了,你買東西的也要交稅!十稅一!”
淺淺氣的笑了,青天白日的,竟然這般無恥,難怪莊子上的人們看到官差都繞著走了,怎么說都是他們有理。
“二叔,掏錢,再讓這位官差行個文,寫清楚了收了多少稅錢,我就不信這世間沒有王法了!”
官差一愣,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
行文?
說的好像我識字一樣,我要是識字會被差遣到太平鎮(zhèn)?
“呦,這不是王兄嗎?!?p>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懶洋洋的。
淺淺扭頭,看到一個小胖子,正是上次在酒樓買酒的小胖……
“原來是朱少爺,朱少爺這是要去哪啊。”官差隨意的拱了拱手。
小胖哈哈一笑道:“王兄,走著,一會我們?nèi)ゾ茦呛葍杀亢伪馗粋€小女娃計較,也不怕人笑話?!?p> 淺淺剛想說話,衣角再次被扯動了一下,淺銘對著她搖了搖頭。
在小胖的半拉扯下,那官差也就半推半就的離開了,淺淺明顯感覺到半條街的人好似都松了一口氣。
“淺淺,走吧。”二叔表情木然,似乎對此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太平鎮(zhèn)唯一的官差和小胖去了酒樓,街上卻好似活了過來,他們也買了足夠的面粉,米,鹽巴,以及油鹽。
淺淺一直在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她感覺到很壓抑。
舊社會,貪官污吏橫行,這樣的字眼,讓淺淺有了直觀的認(rèn)識。
行至酒樓門口,她再次看到剛才那個官差在推搡著賣她們面粉的瘦弱男子。
“瞎了你的狗眼,敢沖撞本大爺!”
官差舉手便打,一巴掌打的那人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冷笑了一聲,許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手嫌疼,甩了甩手,從腰間接下鐵鏈,劈頭蓋臉的向著那人打去。
“別去?!毙∨衷谏砗髥镜?,攔住了淺淺,嘆了一口氣。
他本不想管這些糟心糟爛的事情,要不是和這個小女孩有些淵源,他酒足飯飽后該是提著鳥籠去找些樂子。
“他不完全是向你示威。”
淺淺不忍心去看,耳邊那低沉的哀嚎不絕于耳,讓她顫抖。
“姐,窮就是罪,你改變不了什么?!睖\銘拉著她的衣角。
這樣的事情,在縣城從來沒有斷過,淺銘自己就遇到過。
窮就是罪。
就因為窮,就跟螞蟻一樣,任人蹂躪,瘦弱的男子身上沒有多少肉,鐵鏈子打在他身上的聲音更是讓淺淺牙齒打顫。
沒有任何理由,就因為窮?
淺淺伸手入懷,摸著手弩,她想給那官差一下子,二叔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殺官如同造反,周家沒有一個人會活,你二嬸,安安,婉婉,還有我們?nèi)齻€,都會死,我死過兩次了,不怕死,但是你兩個妹妹,你的弟弟怎么辦?”
二叔的聲音很小,但淺淺身后的小胖卻聽個真切。
小胖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滿臉恐慌。
“這個世界,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她從來沒有現(xiàn)在,迫切的想要改變自己看到這一切。
只是因為窮,就活該被打的皮開肉綻嗎?
在一片寒冰入骨的冷意中,她緩慢的松開了握著手弩的手,點了點頭,靜靜的等著,等那個姓王的官差打累了,離開了,才上前。
除了她沒有人上前,好似發(fā)生的一切都習(xí)以為常了。
地上散落著一個紙包,紙包已經(jīng)破損嚴(yán)重,漏出來的是曬干的中藥,男子滿臉都是血,他掙扎著跪趴在地上,顫抖的一根一根的撿起來,小心的吹著草藥上面的灰塵。
身上的衣服也被抽開了幾個口子,真的是皮開肉綻,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沒有看。
“誰生病了?”
“我的妻子,女兒。”瘦弱男子語氣低沉,好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起身。
二叔見狀,對小胖拱了拱手,才拉著馬韁繩帶著淺銘走了過去:
“一起去看看吧?!?p> 鎮(zhèn)子的最西邊,一個比牛棚好不了多少的茅草屋,男子帶著藥走了進(jìn)去,一進(jìn)門,就看到正中間是用石頭圍起來的灰燼堆,瓦罐就在灰燼堆上面,也是石頭支棱起來的。
淺淺覺得之前自己的家就已經(jīng)夠窮的了,沒有想到還有更窮的,說家徒四壁都客氣了,這家,連四壁都不完整,床也沒有,只是稻草鋪上地上,上面睡了兩人,臉通紅,明顯高燒。
“娘子,小七,藥來了,很快就好了?!?p> “二叔,淺銘,你們出去吧。”淺淺輕聲道:“多有不便?!?p> 她徑直走向躺在稻草鋪上的兩人,摸了摸額頭,燙的厲害。
“高燒,先退燒?!彼欢t(yī),如果在前世,只能送醫(yī)院搶救了。
而現(xiàn)在……淺淺沒有理會男子,讓二叔從馬車上拿下盆,買來用來和面的,又撕下幾片布,去打了一些水來。
只能先物理降溫了。
“二叔,去請個大夫來吧?!睖\淺把布丟在水中。
二叔怔了怔,為了一個陌生人,值得嗎?他們又不欠這家子的,買面也給錢了。
“去吧,二叔,不然我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