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妨直說?!庇褡訒恍?。
“子書你應(yīng)該也聽說了,前段時間江御史突得心病故去,而今葦州太守也因此牽連被打入刑部大牢。你認為…”
“棄卒保帥?!庇褡訒皖^喝著茶,不等他說完,直接吐出四個字。
太子一愣,不解地看著他,“此話何意?”
玉子書不動聲色地道:“陳太守為江御史生前得力心腹,買官賣官、貪污受賄、侵吞巨額財產(chǎn),這么多年卻能逍遙自得,在江御史死后罪狀才被人捅出,殿下當(dāng)真以為江御史一點都不知情?還是說殿下長期以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手上臟不臟,心里其實早如明鏡般清楚吧?如果深挖下去,江御史因公殉職的名聲怕是要沒了,還會得了個主謀之罪?!?p> 太子端起茶碗的手一抖,還想爭辯一二,就聽得玉子書嗓音漸冷:“況且,陳太守之事牽扯西晉鬼術(shù),四皇子手中證據(jù)確鑿,殿下若是強行庇護,怕是會讓自己也牽扯其中。鬼術(shù)據(jù)說要拿到被施咒人的三件貼身之物方能奏效,皇帝陛下若是想到身邊親近之人,也就是殿下可能與擅鬼術(shù)之人有牽扯,難保這鬼術(shù)有一天會用在自己身上,那么往大了說,給殿下安上個謀反之罪,也無不可。”
太子一聽心中駭然,不禁冒出了一額的冷汗,急道:“唉,我可從未想過會如此嚴(yán)重,子書可有良策應(yīng)對?”他本以為此事也許還能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可如今玉子書三言兩語就讓他斷了念想。
玉子書眸色幽深,字字如刀:“趁陛下起疑之前,陳太守這顆棋子必須舍棄。”
太子怔怔地想了想,用推心置腹的口吻道,“我一直認為,我于四弟的優(yōu)勢就在于母族在朝中的勢力了。江御史是我姨丈,還需要仰仗他的支持,所以對他我從不苛待。實在是沒想到會至如此局面...唉,今日子書一番話如醍醐灌頂,令我受教良多?!?p> 他又凝目看玉子書,低聲問:“如今朝中御史大夫一職空懸,我記得父皇有寫信問過你此事,之前聽說你病重,如今可是有答復(fù)了?”
玉子書也不隱瞞,淡淡道:“我想此事還是該交給陛下親自定奪,便只回了一句,‘陛下心有所屬,子書無異議’。”
太子點點頭,又長嘆一口氣,“如今只怕父皇對我已經(jīng)有所不滿了,該如何是好?”
玉子書想了想,道:“如果殿下信得過子書,可把這只千年紫玉盞轉(zhuǎn)送給陛下,必能得陛下歡心?!?p> “此盞父皇當(dāng)真會喜歡?”太子一掃心里陰霾,語氣激動。
“據(jù)我所知,此盞原主與陛下情誼深厚,睹物思人,陛下定會看在故人之誼上放下對殿下的心思?!?p> “父皇的故人是誰呢?你是如何得知的?”太子好奇。
“子書常年待在府中,就喜歡聽人講述各方見聞,偶然得知陛下有這么一個故人罷了。”玉子書神情帶著疲憊,似乎不愿多說,閉了閉眼,道:“殿下,恕我有些乏了,該告辭回府了?!?p> 太子看著他蒼白虛弱的面色,心知他是真的累了,不忍挽留,囑咐了幾句,便目送著他離開了。
玉子書回到青竹院書房,十炎又捧來一疊厚厚的密函放于桌上等待批閱。
“小侯爺,那千年紫玉盞就這么送給了太子嗎?那可是您費盡心思才得來的?!笔子X得送給交情甚淺的太子如此貴禮多有不值。
玉子書抬眸,“一枚對我無甚用處的紫玉盞換得御史大夫和一國太子的信任,有何不可?!?p> “御史大夫的人選不是還沒塵埃落定嗎?兩者有何關(guān)系?”十炎疑惑。
“這紫玉盞原主便是前御史丞章家鳴,他兩袖清風(fēng),為人剛直,與高昌帝是書院同窗,又同屬二十多年前名噪一時的‘寧都七賢’,兩人情意最是深厚。
后來章家鳴因故辭官歸隱,兩人約定,如若他想回寧都出山,高昌帝必允,這紫玉盞就是信物。只要高昌帝有一日見到此物,就可在章家寧都老宅找到他。
放眼南楚朝堂,如今風(fēng)氣不正,無人比他更適合御史大夫之職,也無人能如他一般得皇帝信任了。所以,這御史大夫之職,非他莫屬。我只不過是讓太子幫忙轉(zhuǎn)達信物罷了?!庇褡訒告傅纴?。
“原來如此?!惫恍『顮斝惺露加械览?。
“去喚晴輕來,我有事問她?!庇褡訒愿?。
十炎應(yīng)聲而退。
玉子書一年前精選了數(shù)十個身手不凡的女子,破天荒地培訓(xùn)起了女暗衛(wèi),十炎這才明白,全是為了韓姑娘。晴輕便是經(jīng)過魔鬼式訓(xùn)練,唯一一個能達到標(biāo)準(zhǔn)的女暗衛(wèi),如今專門負責(zé)在慕蘭苑保護韓亦雪。
不多久,一名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飄然而至,她眉目清秀,皮膚呈小麥色,氣質(zhì)內(nèi)斂清冷。
晴輕例行稟報道:“韓姑娘今日除了早上爬上屋頂后進了書房一趟,基本就是在吃和睡中度過的。”
玉子書揉揉額頭,一般權(quán)貴家的小姐不是在學(xué)琴棋書畫就是在學(xué)禮教管家,再不齊就學(xué)學(xué)繡活、插個花之類的。這姑娘倒好,不是吃就是睡,是他見過最悠哉的高門之女了。
他無奈擺擺手,晴輕無聲退下。
夜深時分,慕蘭苑一道黑影閃過,玉子書如鬼魅般落于韓亦雪的書房內(nèi)。此刻他的臉如寒冰融化,恢復(fù)了幾許血色,嘴唇也不再蒼白。
借助皎潔月光,他一眼就見到書案上擺放著的地形草圖。
他拿起來認真看了看,圖畫得潦草,毫無美感,更無章法。如果不說畫了什么,該是沒人能看得懂。
他放下草圖,又拿起旁邊寫著“寧都見聞”的本子翻看了起來,里面的字和毛筆字有很大不同,該是用桌上炭筆寫的,紀(jì)錄的全是靖安侯府的聽聞,他饒有興趣地一句一句看了下去。
當(dāng)看到小姑娘最后簡潔無比地總結(jié)道:
“玉子書=厲害的大魔王,
靖安侯府=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的眼皮不禁跳了跳。原來自己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印象如此不堪,必須找機會扭轉(zhuǎn)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