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四兒覺得自己惹禍了,在酒桌上時風(fēng)輕云淡,全靠一口氣撐著,等出了門,也有點后悔。
周揚反倒一點也不擔(dān)心,服裝行業(yè)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產(chǎn)業(yè),不存在任何技術(shù)壁壘,不用怕被卡脖子。
人家劃下道來,接著就是,他存貨還多,打價格戰(zhàn)也不怕,就算存貨消耗光了,浦東的服裝廠也該能量產(chǎn)了。
程萬里出院后還沒好利索,干脆搬進了四合院。
好吃好喝供著,趕也趕不走,閑人又多了一個。
晚上吃過飯,周揚問,“有啥打算,跟我說說?!?p> 程萬里說:“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傷養(yǎng)好了再說?!?p> 姐弟倆犯沖,幾句話下來就犯擰咕,誰也說服不了誰。
也就是當(dāng)著他姐夫的面,他才敢這么坦白。
對這個支使德四兒和麻五的大佬姐夫,程萬里還是抱有幾分敬畏之心。
圈子里少有秘密,再加上京城爺們兒的抬舉,小五子扇對方耳帖子的事傳的滿城風(fēng)雨。
混混們提起來激動的不能自已,都覺得露臉。
尤其是程萬里,更覺得與有榮焉。
“你也該考慮的差不多了,正好王府井那邊我弄了個服裝商場,要不你先到那邊幫忙去?”
程萬里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得,“你饒了我吧,我一不懂裝修,二不懂經(jīng)營管理,不給你添亂,到時候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我麻爪,別人心里也別扭?!?p> 他知道他姐夫的心思,大概率上到了王府井那也是被供起來當(dāng)花瓶,不管事吃空餉。
這樣的虛榮是他不能接受的,他想有自己的事業(yè)和追求。
周揚想了想,程萬里考慮的也有道理,“要不你先到動物園那跟一段時間也行,熟悉熟悉,從頭開始學(xué)?!?p> “算了,松子去那邊了,我就不去湊熱鬧了。”而且從心眼里,他害怕德四兒和小五子。
這倆人雖然對他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但遠(yuǎn)談不上客氣,小五子兇名在外,一言不合就動手,德四兒雖然沒有愛動手的習(xí)慣,可眼睛一立,就嚇得他大氣不敢喘。
相比較之下,還是在他姐夫手底下舒心,唯一差一點的地方就是他姐總跟他甩臉子。
周揚覺得頭疼,對這個小舅子,他沒有一點辦法。
他媳婦看得透徹,她這個小弟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也不足的憨貨,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愛屋及烏,就沖程萬里替他姐受過的那些苦,周揚也狠不下心。
“要是愛玩愛鬧的話,過幾天你跟著往南邊跑也行,王衛(wèi)紅在魔都,小順和解放下一趟走羊城,你得意哪就跟著去哪,多見見世面,也省著你和你姐見面就掐,我在中間受夾板子氣。”
程萬里赫然,對他姐夫同情不已,他姐夫完全沒有北方男人吆五喝六打婆娘的大男子主義,家里牝雞司晨,他身為一個爺們兒都跟著抬不起頭。
他揪了幾顆葡萄丟在嘴里,嘟囔著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更何況父母在不遠(yuǎn)游?!?p> 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周揚總算理解了程方圓的咬牙切齒,他這個小舅子實在恨人。
“你爹娘可不在京城,說點實在的?!?p> 程萬里說,“長兄如父,長姐比母。
給我拿點錢,我出去一趟。”
周揚皺眉問,“要多少?”
“千八百不嫌多,三五十不嫌少,賞多賞少全看您心情。”
他倒是個不嫌棄的性格,也不覺得跟他姐夫要錢是一件多沒面子的事。
認(rèn)識了程方圓以后,周揚已經(jīng)沒有了隨身帶錢的習(xí)慣,家里大事小事有程方圓操持著,他樂得清閑。
自從程萬里搬進來以后,才習(xí)慣隨身帶著點。
時蔬瓜果,雞鴨魚肉,德四兒和小五子隔三差五的往過送,家里吃喝用度都夠。所以程方圓管得緊,肯定一分錢也要不到。
掏出幾張票子,程萬里順手奪過來,拱手,“謝了,晚上給我留門。”
拿了錢,他可不像是個傷者,甩著胳膊哼哼呀呀的走了。
周揚也往內(nèi)院走,第二進就三間房,兩個耳房一個后罩房,門窗全都加固過,用來放現(xiàn)金和票據(jù)文件。
王衛(wèi)紅運回來那兩個保險箱根本不夠用,他的現(xiàn)金碼放在后罩房的炕上,密密麻麻一層,盡顯壕氣。
兩個保險箱存放重要的票證,大多數(shù)是陸陸續(xù)續(xù)注冊的商標(biāo)。
從炕上又抓了一把錢,把門窗鎖好,往前院走。
程方圓在小屋里看電視,上月底,小五子總算把家電湊齊了。
剛進屋,程方圓問,“萬里呢?”
“出去玩了?!?p> 程方圓抱怨道,“你呀,別總是慣著他?!?p> “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正是閑不住的時候,又躺了半個月病床,多走動走動也好。”他說著走到沙發(fā)前頭坐下。
程方圓靠過來,佯怒,用拳頭錘他。
“你們姐倆別見面就跟仇人似的,萬里野慣了,咱幫他慢慢改?!彼麚е谭綀A的腰,打發(fā)完小的,還要哄大的。
“就看不慣你這老氣橫秋的語氣,反正怎么說都是你有道理。”她心不在焉的看電視,嘟囔著說。
“我是他姐夫,是長輩,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p> 程方圓嘆氣,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說,“有個事不怎么露臉,但我也不能瞞你,書桌抽屜里的零花錢這幾天眼見著越來越少,這么下去不是個辦法?!?p> 后罩房里有多少錢,周揚從來沒瞞過她,她花錢不管多大的數(shù)目,周揚也不拘著。
如今她小弟成了家賊,讓她覺得臉沒地方放。
周揚沉吟一會,他也知道這錢肯定是他小舅子拿的。
“萬里和你說過沒有?”
程方圓泄氣,哼哼唧唧的說,“怪就怪在這,他也知道細(xì)水長流的道理,每回少個十元八元的,第二回再拿的時候還提一嘴?!?p> 想起來就氣,只有涉及到兩件事,姐弟倆才有溝通。不是你書桌里的錢我拿了,就是姐,晚上吃啥。
“不告而取是為賊,萬里說了,挺多算是借,又不是外人?!?p> 程方圓既感動又覺得惱怒,嘴撅起老高,說道:“事后才補救,有什么用?!?p> 周揚抱著她放到自己腿上,給她揉腦袋捏肩,勸慰道,“三瓜倆棗的,別對萬里太嚴(yán)苛了,當(dāng)心適得其反?!?p> “你覺得這是小事?”
周揚不置可否,十元八角,在他眼里的確是小錢。
“唉,勿以惡小而為之,曉得不?”
“沒那么嚴(yán)重,沒必要上綱上線?!?p> “你這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這是原則問題,有前車之鑒的,歷史上輕罪重罰的例子多得是?!?p> 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程方圓推他一把坐起來,正色道,“當(dāng)年有個人就因為偷了個桃兒,被判了五百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