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注定
轉眼間,果果快四歲了,因為林峰經常和她視頻聊天,這個爸爸似乎也并不那么陌生,只是無法時刻陪在她身邊、送她上幼兒園、牽她的手去玩,他活在電話另一頭,有著忙碌的工作要干。
果果時不時問我:“媽媽,什么時候你帶我去找爸爸呢?爸爸說他惹你生氣了,你才會一直不理他,是這樣嗎?”
面對四歲女兒問這些話,我該如何回答呢?怎樣的答案才會不傷害她幼小的心靈呢?
“等媽媽不開店就帶果果去找爸爸,好嗎?你看媽媽的店里就媽媽一個人,如果媽媽走了會被經理批評的哦!果果再大一點,到時也可以幫媽媽拿行李了,我們就一起去旅行!”我為女兒畫著大餅。
“好!果果會快快長大的!”女兒天真的憧憬著。
這期間,我婆婆時不時會來我家看果果,我公公幾乎沒來過,用林浩的話說,他爸覺得無顏面對我爸媽,也許吧!父子兩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爸媽從來沒有因此事而怠慢過他們家人,哪怕是林浩和秀秀來家,也依然是熱情招待著,從不提及林峰的事。
我已不再像之前那么沖動,時間會抹平很多憤怒的褶子,有時想想,老人何錯之有呢?偶爾還會買衣服、鞋子給林峰爸媽,只是那個家,再也沒回去過,沒有林峰,那個地方和我并沒什么干系。
我媽見我總被秀秀在言語上壓過一頭,我婆婆來家時,我媽會說:“小丫這孩子,心地善良,但是不會說那些溜須拍馬的好話,有苦也是自己咽,不像你家二媳婦那么會來事、能說會道,給你們買二十塊錢的衣服都可以吹捧上天,小丫給你們買的那些好東西從來都是很低調不言語,這份心希望你和她爸能領!林峰這事,我也并不想多說,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現(xiàn)在雖不聯(lián)系,但是家里介紹的她都拒絕了,擺明著還是在給林峰機會,主要是想給果果一個完整的家,我們也不再多說了,是福是禍,管不了了啊!”
我婆婆擠眉弄眼的說:“是,是,小丫到我們二老跟前真是沒話說,那我心里是有桿秤的,我在外人面前都說我大媳婦好!話少人懂事,二媳婦就是喳喳喳,娶她花那么多錢,到現(xiàn)在還拉著賬呢!哎!沒法給人說啊!只要娃娃們都好,人家對咱這老的,我是沒啥要求的!”
這些話到底是敷衍我媽還是我婆婆的真心話,其實都已經無所謂了,我這人做任何事,只求一個“問心無愧”,除了對我父母!這個債怕是幾輩子也還不完了。
這天,在店里接到我婆婆的電話:“小丫?。寣に紒韺に既?,還是想讓你給秀秀說下,你看,她從結婚前就不上班了,也不在家住幫家里干活,天天在城里給林浩做兩頓飯!林浩一個月就那么點工資,她這孩子也急忙要不上,檢查說是身體有點問題,但是這要孩子和上班不打架??!你能不能勸勸秀秀上班去,好減輕點林浩的負擔,娶她進門,家里還拉了不少賬嘞!我和你爸一直在還著,哎!”
我婆婆之所以給我打這個電話,是因為我經常會讓秀秀來有償看店,聊的機會比較多,其實林浩也給我吐槽過秀秀太懶,他日子過的并不舒坦,挺累的,但是又沒法和她說,因為秀秀撒氣潑來,他根本招架不住。
這事我之前也有意無意問過她,她的原話是:“姐,我在我家干什么不代表我在他家就要干!我又不是他家娶來的傭人,我和林浩在城里的小日子就好著呢!沒菜沒面了就回去拿,不也是給她兒子吃嗎?我這懷了兩個都自動流產了,我不得把身體好好調養(yǎng)給他老林家生個大胖孫子?我已經好幾年沒上班了,現(xiàn)在出去能干什么啊?累死累活就那么兩千塊!等孩子生了再說吧!”
“呵呵,秀秀,你還想得挺遠,孩子生了你更沒時間了啊!媽那身體你不是不知道,她幫不了你多少的!”我將自己的前車之鑒說給秀秀聽。
“姐,要我說,就是你給他家慣的!生了果果就該扔給他爸媽看,誰家的孫子不就該誰看嗎?麻煩娘家算怎么回事?等我生了孩子,他家要是不給我看,試試!馬上改姓王,不看就永遠和他們林家沒關系!哪一天那么矯情?她身體不好,我媽身體就好了?我才不慣她那些毛?。 毙阈愕脑捵屛矣X得自己就是一個失敗的說客。
是?。∥业牟蝗绦暮腕w諒,在秀秀嘴里就是給林峰爸媽慣的毛?。∵@話我不贊成,但是似乎也找不到反駁她的理由,畢竟,秀秀不是我,總是逆來順受,我佩服她的勇敢和生活態(tài)度,只是我,做不來。
反觀一下,林峰的二表嫂和秀秀都是比較“厲害”的人物,將婆家和老公拿捏的死死的,哪怕讓外人看來是只“母老虎”,至少自己過的“舒坦”,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相處之道。
中國家庭婚姻的“眾生相”千姿百態(tài),但終究不過是圍著柴米油鹽醬醋茶轉的,免俗不了的平淡,像驢拉磨一樣,一圈又一圈的重復著,將生活碾壓的細細碎碎!
我爸單位每年體檢一次,人上了年紀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問題,只是這次醫(yī)生提示的“腮腺混合瘤”不容忽視,因為不知道它是惡性還是良性,這事可大可小,建議我們手術摘除并做活檢。
說的我們全家都慌了神,我哥覺得市醫(yī)院的醫(yī)療水平他不放心,便聯(lián)系了省城腫瘤醫(yī)院的同學安排好一切,為了能多報銷一點,我找了林峰的二爸幫我開了轉院證明,可是我哥因為一個非常重要的標要投,和我爸手術在一天,這就讓大家作了難,誰在醫(yī)院陪床呢?我媽也上了年紀,我要看店和果果,更何況我這么瘦弱,想要照顧一個手術男病人也不現(xiàn)實。
林峰和果果視頻時,從果果那得知我爸病了,便給我發(fā)了信息問情況,他說這么久了,他不糾纏我,給我時間撫平這些事,但現(xiàn)在我爸病了這事不是賭氣的時候,希望我能把情況給他說說,他在那邊也很著急,如果我不說,他就馬上買票回來!
也許是自己覺得還有點依賴林峰,也許是害怕他真的回來打破這份平靜,就把前因后果給他說了,這是我們時隔一年多后第一次正式交流,同時,我明白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已經前功盡棄了。
“老婆,放心,我馬上買票,到時去醫(yī)院照顧爸!你和媽安心呆在家!沒錢,出力總還是可以的!我一定把爸照顧好!”林峰發(fā)來信息。
“嗯!”我接受了他的提議,同時也相信他可以做好,因為此時似乎真的沒有比讓林峰來照顧我爸更合適的人選。
手術當天我請求我婆婆來家照顧果果一天,我和我媽去了省腫瘤醫(yī)院,手術整整做了六個小時,等待的過程真是讓心力憔悴,未知的猜測最讓人坐立難安!手術室門口有哭的有笑的,總之,生與死似乎就在這道門里被下了判決書。
所幸,我爸的活檢結果是良性,這讓我們所有人心里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病區(qū)所處病房是個老住院樓,病人又多、地方又小,林峰買了個折疊床以便晚上照顧我爸。
這也是三年間我和林峰第一次相見,那種久別重逢的感覺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有想念、有埋怨、有心疼、欲說還休卻欲言又止,總之,千般滋味,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媽,你和小丫早點回去吧!我會好好看著我爸的,一切聽醫(yī)生和護士的交代,您放心!”林峰看時間不早了就催我們回去。
有林峰在醫(yī)院,我和我媽便放心的走了。
第三日,我哥匆匆來醫(yī)院呆了半天又因為工作太忙走了,臨床的叔叔都以為林峰是兒子,在我和我媽面前一直夸贊他把我爸照顧的很好,喂吃喝、擦洗身子、洗腳、倒痰盂、按摩、陪聊,晚上有一點動靜就起身問長問短,總之,很是貼心。
這次表現(xiàn)讓我爸媽在心里對林峰原諒了不少,人嘛,終歸心都是肉長的,他們甚至給我說,林峰不是吃喝嫖賭爛了,他也是因為想給家人創(chuàng)造好的生活,急功近利,走了彎路,雖然闖下了大禍,但并非不可原諒,他們愿意再給他機會翻身。
這話我不是沒給自己說過,但是人言可畏,若很多真相可以不被公布于眾,或者受害者的心就沒那么痛,可是人終究不可以活在一層紗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是對“生活”最基本的尊重。
但要怎么清楚?怎么明白呢?人之所以有七情六欲,就必然有“剪不斷、理還亂”的困擾,若每個人都能活明白、把自己的人生看清楚、像完全能掌握成敗的棋手一樣,那么生活中就不會有那么多的“失足者”、“迷茫者”了。
每個人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他們認為的“敗類”品頭論足,但這個“敗類”就真的如他們所說的那么不堪嗎?
“殺人者”就該死,一定是這樣嗎?對于那些債主來說,林峰或許就該“下地獄”,可是我們是他的親人,總還想再給他機會,這應該就是飽含很多含義的“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