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月中旬,牡丹初開的時候,江若的畫作第一次流傳宮外,那是一幅單瓣白牡丹圖,春蠶吐絲,細密情致。
下午課間,雙虹端上一碟牡丹花糍與一盞花茶,進殿時,身后還隨著一位宮女,芳齡雙七,豆蔻年華。
“千純,都是如何說的?”
見江若這般急切的模樣,千純掩唇失笑,末了清了清嗓子,負手而立,將那世人欣賞那幅牡丹圖時的模樣,學了個九成九。
“從來只知七一先生山水一絕,沒想到這牡丹竟也畫出了國色天香?!?p> 卻又見千純將手中一小包袱呈與她,她接來打開,便見得那一堆扇兒絲絹荷包,其上畫的繡的,皆是她牡丹圖上的花卉。
江若持起團扇細看,再揀一顆牡丹花糍,只是輕輕一咬便能留得滿口芬芳。
“宮中牡丹開正好,先生,你能為我畫一幅牡丹圖嗎?”
“嗯?”學清一愣,但隨即又無奈而笑,“好。”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
山石僻處,青板石凳,牡丹叢叢,江若依坐其上,將隨手攜來的團扇,扔在一旁。
陶笛持在手中,轉眸朝著學清豎起三指:“先生,三曲為限?!?p> 學清正調墨深淺,聞言愈發(fā)無奈,默默估量了三曲的時間,便抬首點頭:“好?!?p> 牡丹叢叢,襯著緋紅長裙,襯著晚霞旖旎,十指起起落落,便奏得一連陶笛聲,回蕩在天際,隨筆墨流離。
三曲未盡,學清便已擱筆,江若余光所見,卻依舊將曲奏完,方起身走到他身旁。
只見紙上,紅香散亂半遮了團扇,女孩兒半身隱沒花從,側顏合眸,半依石凳,吹奏著陶笛,卻似是業(yè)經香夢沉酣,醉在了笛曲中,醉在了香風里。
待江若來看,學清方重新調墨,在畫間題上一詩。
“北苑羅裙帶,塵……塵……”
讀到此處,江若忽而噎語,眨著明眸竟不知這后一字當讀作什么:“先生……”
暫停筆跡,學清瞧她模樣知其想問遂解釋:“衢州的衢,本意指四通八達的大陸。字都不識,學的都還我了是吧!”
“我……”江若抿了抿唇,卻還是從頭將詩讀盡,半落筆墨半落音:“北苑羅裙帶,塵衢錦繡鞋。醉眠芳樹下,半被落花埋?!?p> 筆落音落,學清將畫放置一旁晾干,便又取了新紙,再度落筆。
林慮雙童長不食,江郎三子夢還家。安得此身生羽翼,與君來往共煙霞。
幾筆白描,勾出了山巒階梯,山上有三座石壁高嵩入云,其中兩座間自成一道狹縫,人入其中抬眸仰望,可見一縷天光,一線天空。
“這是浙江衢州的一處景致,江郎山一線天?!?p> “衢州江郎山,”江若持起畫紙,“好想去看看,只是這石壁應該很高吧,會不會很嚇人呢?!?p> 話音剛落,雙虹的聲音便傳入耳畔:“公主,晚膳布好了。”
二人齊齊抬眸,才覺天色已然暗淡。
雙虹此刻正提著宮燈立在遠處,笑盈盈的模樣,就像一道接她回家的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