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
碧藍(lán)的蒼穹上沒有一絲云。
蠶絲鎮(zhèn)一夜的喧囂逝去，只留滿地的殘紅，其間依舊存留著喜慶。
蘇長生醒來。
身邊是依舊大紅包裹的妹妹，還有繡著龍鳳呈祥的錦被。
他嘆了口氣。
洞房花燭，似乎也只能如此。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夠接受，心里不會有太多的波瀾，但是……
昨夜當(dāng)看到蘇長如趴在胸口的時候，
當(dāng)聽到后者緊張而急促的心跳的時候，
當(dāng)感覺到后者有些發(fā)熱的臉頰的時候，
他依舊有著一種壓制不住的痛。
洞房花燭，竟然只能合衣而眠，這是他蘇長生這輩子最大的封刺了吧？
嘎吱！
他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眸子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只是暫時的?！?p> 他抬頭看向那從窗戶縫隙間投射進來的光線，心里暗暗自語，
“等我解決完這一切，必當(dāng)?shù)窍砷T?！?p> “肉身重塑！”
“彌補你洞房花燭，不負(fù)你千嬌百媚?！?p> 說完，他深深的在蘇長如的額間，落下一吻。
“哥?！?p> 蘇長如本就快要醒來，感覺到這一吻，睜開了眼睛。
“起來，吃些東西?！?p> 蘇長生輕輕的拂過那有些凌亂的黑發(fā)，同時也掩飾了內(nèi)心的波瀾，然后道，
“今日，我就要切斷你和大周國運間的羈絆，會有些麻煩?！?p> “嗯?！?p> 蘇長如安靜而乖巧的點頭。
起床。
換這鳳冠霞帔以便衣。
重系這繡著雙鳳戲牡丹的裹胸，以及銅鏡前淺梳長發(fā)，淡抹紅妝。
蘇長如都沒有避著蘇長生。
她們已經(jīng)是夫妻。
雖然沒有夫妻之實。
但她已經(jīng)從心里接受這個事實，并且也深深的認(rèn)可這個事實。
她覺的不需要避諱。
反正，她這具身子，自上到下，自里到外。
早晚都應(yīng)該給哥哥欣賞的。
她反而覺的美。
或者滿足。
“好了。”
滿含著嬌羞與紅暈，眸子里似乎還倒映著白日的光。
蘇長如挽住了蘇長生的臂彎。
長發(fā)盤起。
蘇長生親手所雕的龍鳳木簪橫扎。
一身蠶絲鎮(zhèn)百姓們精心繡制的錦緞飄渺裙，上有云光蕩漾。
明眸皓齒，如似仙人。
“你是最美的?！?p> 蘇長生微笑，然后帶著她推開屋門，走出去。
陽光灑下，門口擺放著食盒。
這是蠶絲鎮(zhèn)的習(xí)俗。
新郎新娘洞房花燭夜都會很累，第二天必然不想起床。
長輩們不會強迫新人去給誰行禮請安，而是會在門口擺上食物。
新人什么時候醒來，餓了，可以自行取來吃。
“如果父母還在，該多好。”
蘇長生嘆了口氣。
但這種傷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兩人簡單的吃過，米粥，紅雞蛋，精心腌制的紅藍(lán)白三色的咸菜。
還有蠶絲鎮(zhèn)特有的桑葚花臘肉。
然后，又將食盒擺放回原位。
“若能成功，接下來便在這里準(zhǔn)備登仙門，也未嘗不可。”
蘇長生最后看了一眼新房上的大紅喜字，然后攬住了蘇長如的纖細(xì)柔軟腰肢。
“走了?！?p> 轟！
方寸施展，腳下的青石板悄然碎裂，隱約有灰塵激蕩。
兩道人影消失在了天際。
一步，兩步。
兩人來到了長安的廢墟里。
溫暖的光籠罩著滿目的狼藉與瘡痍，驅(qū)散不了那種荒蕪和悲戚。
道路旁還有暴尸的孩童。
老人。
有的人家被砸破了宅門，燒成了廢墟。
有的人家殘磚斷瓦。
有的人家血流滿地。
“他們……”
蘇長如眼瞳里浮現(xiàn)出些許心痛，想要說些什么，但到嘴邊兒的話，又停了下來。
這一切，也并不是哥哥想要的結(jié)果吧。
他只是報仇而已。
是這天下本就大亂，邪惡叢生。
總不能為了維持著原本的虛假安寧，讓蘇家的仇恨深埋吧？
“不怪我們?！?p> 她抿住了嘴唇兒，心里暗暗的對自己說。
“這是長安城的命數(shù)。”
或許是察覺到了妹妹的心思，蘇長生也是嘆了口氣，解釋道，
“如果沒有佛門，龍虎道，欽天監(jiān)逆天改命，在二十年前，他們就已經(jīng)是這番光景了?！?p> “我的復(fù)仇，只不過是把他們應(yīng)得的，送回來了而已?！?p> 他沒有說謊。
當(dāng)初自周易中悟出窺探天機之能，他便看到了一切。
原本的長安。
在二十年前就應(yīng)該罪惡滋生，災(zāi)難降臨。
這一切，只不過遲來了二十年而已。
不怪自己。
“那……”
短暫的沉默吼，蘇長如抓著蘇長生臂彎的手，略微收緊，然后問道，
“哥哥把我和大周國運之間的牽絆切斷了以后，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
她不自覺的就想問。
蘇長生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我懂了?！?p> 蘇長如低下了頭，然后又看向了那延伸向遠(yuǎn)處，直通著皇宮的那條道路。
名永安。
原本這里是長安最繁華的一條路。
幾乎所有的商家店鋪等等，都坐落在這條街上，還有各方外來的商賈等等。
可謂是巴羅萬象。
現(xiàn)在，卻只剩下煙火灰燼以及尸體。
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
“無論如何，先解訣了你身上的國運牽絆?！?p> 蘇長生反過來牽住了蘇長如的手。
柔軟里，他感覺到了一絲冰涼和顫抖。
“嗯?！?p> 蘇長如點頭。
第三步。
他們來到了紫禁殿。
長安城最高的宮殿，至高皇權(quán)的象征。
最初，建立于封建社會剛剛成型的最早朝，大夏朝。
千百年輾轉(zhuǎn)。
于歷史的洪流中壯大。
最終有了今日這般恢弘和莊嚴(yán)氣象。
高一百零九，方圓三百。
乃是至今為止，整個大周甚至整個大陸之上，最高的存在。
或許是忌憚于這里曾經(jīng)的皇權(quán)。
罪惡并沒有太多的延伸過來。
雖然少了不少珍寶，但它整體的形態(tài)并沒有遭到破壞，也沒有被防火燒。
兩兄妹，或者說兩夫妻，站在那暗紅的發(fā)青的屋頂瓦片上。
抬頭看向了天。
蔚藍(lán)中，是無盡和深遠(yuǎn)。
“你在這里待好?！?p> 蘇長生輕輕的拂過妹妹臉頰，棱角分明的面龐上，浮現(xiàn)出笑意，道，
“我自會解決一切?！?p> “今日，沒有什么東西能夠攔著我?！?p> “我要給你，也給我，爭取來徹底的自由?！?p> “嗯?！?p> 蘇長如重重點頭。
轟！
下一瞬，那白衫籠罩的瘦削身影，騰空而起。
他屹立于蒼穹與烈日之下。
周身，有青光流轉(zhuǎn)。
如氤氳。
似匹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