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
尹君君看到紀呈去開門,回來手上拿了幾張紙,就收回視線,專心致志的看著電影,剛才紀呈說要她陪他看電影,但他明顯沒怎么看進去。
紀呈看了眼尹君君還濕噠噠的頭發(fā),皺眉,拿著吹風機過來了,“你在家也不吹頭發(fā)?就這么濕著睡覺嗎?”
尹君君看了眼紀呈的動作,沒有管他,拿著包抽紙擱在腿上:“不想吹。”
“小同學(xué),你……”
“噓,你別說話,到我該哭的地方了?!?p> 紀呈:“……”
吹完頭發(fā),紀呈沉默的把吹風機放回衛(wèi)生間,回到沙發(fā)上,坐到尹君君旁邊。
不一會兒,又起來了,尹君君聽見冰箱響了一下,然后紀呈就進廚房了。
之前看過一次這個電影,但是第二次看的時候尹君君還是忍不住有點想哭,但比第一次用了一包抽紙好太多了。
電影放映完后,紀呈打開客廳的燈,尹君君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紀呈把盤子往桌子上一放。
“看個電影也能感動成這樣?”
“這么經(jīng)典的愛情故事,很容易讓人動容的。”
紀呈笑了一下:“過來?!?p> 尹君君慢吞吞起身,小臉紅撲撲的,走到紀呈身邊,看見了盤子上的東西。
“這是什么?”
紀呈遞給尹君君一雙筷子,淡淡道:“炸鮮奶。”
尹君君接了過來,問:“是給我吃的嗎?你做的?”
紀呈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都吃完?!?p> 尹君君看著盤子里的金黃酥脆的炸鮮奶,低下了頭,眼眶一熱,夾起一塊咬了一口。
很甜。
紀呈知道她喜歡吃甜的,剛才她看見紀呈倒進去的是甜牛奶,還擱里好幾塊冰糖。
說不緊張是假的,紀呈看著尹君君臉上的表情,卻看見了一道晶瑩的淚珠。
紀呈一下子就急了,用手擦著尹君君臉上的淚:“不好吃就別吃了,你別哭啊,真有這么難吃嗎?”
尹君君破涕為笑,把剩下的半口放進嘴里:“沒有,很好吃?!?p> 紀呈皺眉:“那你哭什么?!?p> 尹君君沉默了。
紀呈一陣煩躁,他想知道吧,尹君君又不告訴他,吊著他給他整的渾身難受:“不想說就別說,你別……”
“紀呈?!?p> 尹君君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的一盤子炸鮮奶,眼淚止不住的流。
原來剛才紀呈是要給她做炸鮮奶吃,他知道她沒有胃口吃飯,就變著法做給她吃。
“已經(jīng)快六年沒有人給我做過東西吃了……”
紀呈顯示渾身被人遭到重擊了一樣。
“距離我上一次吃到別人做的東西,已經(jīng)好久了,真的,很久了?!?p> 紀呈看著尹君君微微顫抖的肩膀,一把把人摟緊了懷里,一只手扣著她的腦袋,另一只手拍著她的后背。
一下一下。
尹君君趴在紀呈的胸膛上,兩只手攥著紀呈胸前的衣服,小聲的抽泣,紀呈心臟一緊。
“別哭了,你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在今天流光嗎?我衣服都濕了?!奔o呈半開玩笑,“你給我洗嗎?”
尹君君慢慢的呼吸,不吭聲。
“小同學(xué),我問問,你說那個說話很難聽的男人,是誰?長什么樣兒,有什么特征?”
“胖胖的,戴了很厚的眼鏡,不過眼睛很圓很大,是個地中海,我們主監(jiān)考員管他叫主任?!?p> 尹君君說話還有著濃重的鼻音,喘了兩下,埋在紀呈懷里不愿意出來:“你要干什么?”
紀呈又拍了兩下尹君君的后背:“給你出氣?!?p> 尹君君抬頭。
紀呈看著尹君君臉上還未干涸的淚痕,摩擦著尹君君軟嫩Q彈的小臉:“我給你個承諾。”
真的是,有人欺負了他心尖上的小祖宗,以為他真就會這么了事?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祖宗,被人家這么欺負?
那些個人,是干到頭兒了。
“明天一天,我還你真相,讓所有人,都會為他們的行為,付出他們應(yīng)該付出的代價?!?p> ——
第二天尹君君起床后,整理好自己,卻看見鏡子里的自己眼睛好像有點發(fā)炎,眼白很紅。
眨了兩下,眼睛又酸又疼。
“起了嗎?出來吃飯了。”紀呈在外面敲了敲門。
“嗯。”
尹君君快速的又洗了把臉,換好衣服出去。
出去后,紀呈正在擺碗筷,看見她,說:“飛機票定的九點的,吃完就回去?!?p> 尹君君微愣:“坐飛機回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了,趕得上嗎?”
紀呈點點頭。
尹君君低下頭喝粥,嘴里嘟囔著:“這么近還坐飛機,半個小時就該到了吧?!?p> 吃完飯后,遞給尹君君一疊紙,接過來后,看清楚上面的東西,一愣。
“原題,后面是我寫的解析,有看不懂的拿著來問我?!?p> ××年9月29日帝都物理競賽真題。
尹君君來回翻著這幾道題,是啊……昨天下午,她連第二道題的題目還沒看完,就被叫出去了。
紀呈居然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尹君君翻到后面紀呈寫的解題過程,一筆一劃,寫的恨不得比任何一次考試都認真。
黑色筆解題過程,紅色筆標注,藍色筆又給拓展了好多公式,有的還給寫了好多種解法。
尹君君整理好,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書包里,抱著書包,聲音細?。骸爸x謝……”
紀呈低下頭,眉眼溫柔,看著她:“小同學(xué),好好收起來,你紀哥為了這玩意昨晚上差點沒通宵?!?p> 尹君君毫不懷疑紀呈說話的真實性。
早上就感覺紀呈精神不太好,眼底泛青,上飛機之后,紀呈就悶頭睡,尹君君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叫了空姐那了一條毛毯,輕輕的給紀呈蓋上。
毫無睡意的尹君君心思全都在紀呈身上,外面的景色再好,都不及紀呈吸引人。
是啊,長的這么好看的男孩子,又這么優(yōu)秀,是不是自己喜歡他,也并不是什么驚訝的事。
他這樣的人,就該被所有人都仰慕。
誰不喜歡溫柔的人呢?
但是這份溫柔……尹君君覺得,她可能消受不起。
她有著那樣的過去……怎么能配得上紀呈。
她又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能看出來紀呈的那份心思,可她卻不敢往那上想,深怕自己陷進去。
尹君君抿了抿唇,強迫自己別過臉,閉上眼睛。
也怕如果紀呈的心思不是她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呢?
那該怎么辦啊……
閉著眼睛半個小時,還是沒辦法入睡,過了十分鐘,尹君君看著差不多要降落了,拍了拍紀呈。
紀呈不耐的皺眉。
尹君君嘆了口氣,俯身在紀呈耳邊輕聲說:“要到了,醒醒,今天有風,下去別感冒了。”
紀呈半睜開眼睛,眼睛里有明顯的紅血絲,尹君君的心瞬間被揪緊。
“紀呈……”
紀呈揉了揉不適的眼睛,聽到尹君君叫他,轉(zhuǎn)過頭看著尹君君,鼻子里哼出一聲:“嗯?”
“不用了,我拿到卷子就夠了,沒關(guān)系的,你不要去找他們了,不用給我出氣,我沒什么氣的,真的……”
紀呈皺眉,把身上的毯子拿開,看著尹君君,眼睛早已清明:“小同學(xué),沒睡醒?說什么胡話呢,我?guī)湍?,也是在幫我自己。?p> 看著尹君君泛紅的眼尾,紀呈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小同學(xué)可真是水做的,這么愛哭。
紀呈解釋:“物理競賽是省級考試,作弊會有名單出來,競賽得了獎,可以被保送,作弊的人,有很多大學(xué)也一起把你拉進黑名單了?!?p> 紀呈看著尹君君,眼神不似以前的戲謔,認真的看著她:“其中包括帝都大學(xué)?!?p> 是嗎……
原來是這樣的嗎……
原來作弊的人是上不了帝都大學(xué)的嗎。
帝都大學(xué)……
尹君君思緒飄遠,腦海里突然冒出紀呈曾經(jīng)問她的問題。
——你想不想去帝都大學(xué)?
如果可以,她想的。
直到落地,再打車到學(xué)校,到進班,尹君君都還有些恍惚。
紀呈到班之后就出去了,尹君君知道紀呈是在找證據(jù),證明她的清白,可她還是很擔心紀呈。
“尹君君在班嗎?”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尹君君往后門口看去,是孟梵找她。
尹君君走過去,孟梵把東西遞給她,她落在酒店的沒什么東西,就一個手機和充電器,剩下的就是紀呈的箱子。
“紀哥的箱子他的朋友直接給他寄到他家了,這是你的。”
尹君君笑笑:“麻煩你了,還專門給我送過來?!?p> “害,又不是什么大事?!?p> 孟梵剛準備走,突然小腹一熱,孟梵人猛地一僵,尹君君問她:“怎么了?”
孟梵抽了抽嘴角:“我……我好像是大姨媽來了……”
這該死的大姨媽,什么時候來不好,非得在國慶節(jié)前來,我的假期??!我日你大爺?shù)模?p> 尹君君會意,孟梵的班離她們班遠,就小聲說:“我有,你先去廁所吧,我拿衛(wèi)生棉和衛(wèi)生紙一會兒就去找你。”
“麻煩你了君君啊……”
尹君君不耽誤時間,趕緊回去偷偷拿了東西就往廁所跑,給了孟梵。
尹君君站在門前守著,廁所沒有人,只有她們兩個:“計劃不是說你們今天要在那邊玩一天,明天直接回來放假的嗎?”
孟梵悶悶的聲音在里面?zhèn)鱽恚骸笆前?,早上也就七點吧,我們剛坐上車準備去玩去,結(jié)果陸校長給王老師打電話了,上來就是一頓臭罵,聲音大的我們都能聽見?!?p> “怎么了嗎?”
“不知道,打完電話后王老師臉色就不好,我們也沒問,陸校長好像是讓我們趕緊回學(xué)校,我們就回來了,回來就聽說王老師被解雇了?!?p> 解雇?
“哦對了,連帶著我們班安琦也不見了,下車后我們班主任要找安琦,我找了一圈都不知道安琦去哪了,說來也怪。”
尹君君臉色一變,那不就是紀呈干的嗎?
尹君君回到班里之后,已經(jīng)打了上課鈴,可尹君君顧不得那么多,打開手機,找到紀呈,給他發(fā)消息。
【你在哪呢?】
尹君君握著手機,這節(jié)課是生物課,生物老師打開的PPT,她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一會兒看一眼手機。
兩分鐘后,紀呈回了消息。
【校長辦公室。】
【小同學(xué),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課了,你給我好好聽課,我要保你上帝都大學(xué)的,你別打我臉啊,我一會兒就回去。】
雖然,如果她真的有那個想上帝都大學(xué)的心,根本就不需要他保。
紀呈一個字一個字的打完,又看了一遍,發(fā)送后,息屏,擱在前面的桌子上,翹起二郎腿,整個人像沒有骨頭似的癱在沙發(fā)上,看向前面站著的人。
“我剛才說過了,你自己承認是你做的和我找到證據(jù)證明尹君君沒作弊是兩個后果,你還不打算承認嗎?我可沒有好的耐心再跟你說第三遍?!?p> 安琦站在桌前,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紀呈勾著嘴角:“很好。”
紀呈姿勢不變,叫了一個人進來:“來,給她念念法律條文上是怎么說的?!?p> “是,四爺,在法律規(guī)定的國家考試中,作弊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紀呈靜靜的聽著,來人說完后,紀呈才淡淡開口,敲了敲桌子:“送你進去,沒意見吧?”
安琦聽到這一句話,臉色巨變:“你憑什么要送我進監(jiān)獄,我又沒有作弊?!?p> 紀呈笑了一聲:“我說過了,別讓我說第三遍,你是耳聾還是連人都不是,根本聽不懂人話?既然你不承認,我只能依法處置了?!?p> 安琦被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的,聽到這里,心里發(fā)慌,臉上偽裝的鎮(zhèn)定也盡數(shù)破碎。
“不可以,你怎么能送我進監(jiān)獄!我沒有作弊,你憑什么讓我蹲監(jiān)獄!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我作弊?”
紀呈明顯有些煩,被安琦的大嗓門吵的腦袋疼,昨晚上他熬夜到凌晨四點半,本就腦袋疼,她這么一喊,紀呈脾氣一下子被點了起來。
隨手一個茶杯就被摔到了安琦的腳前邊:“她聽不懂人話?你們也聽不懂我的話?”
旁邊候著的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帶的幾個人上前,一人架住安琦的一邊胳膊,拖著她走。
“紀呈你不能送我進監(jiān)獄,我不能進監(jiān)獄……校長,校長你幫幫我,我沒有作弊,求你我沒……”
砰——
安琦的話全部被隔絕在門外。
紀呈拿了旁邊的人遞過來的平板,手指在上面點了兩下,站起來,把聲音調(diào)到最大,遞給在旁邊坐著,從始至終沒有出聲的陸鄞。
視頻播放完,紀呈拿過來:“陸叔,那我先走了?!?p> “小呈。”
紀呈站住,垂眸看著他。
“這個姑娘是……”
紀呈隨著陸鄞的視線落在了平板的最后一個畫面上,是他打完電話回來找尹君君的時候。
“……”
沉默一會兒后,紀呈把平板息屏:“我將來要娶她?!?p> ——
尹君君提心吊膽的過了一節(jié)課,下課后,紀呈回來了,尹君君還在看著手機,紀呈有沒有回她。
“小同學(xué)?!?p> 尹君君一怔,轉(zhuǎn)過頭,看見了自己魂牽夢縈的那張臉,心終于放下:“你沒事吧?”
紀呈笑笑,沒回答她的問題,轉(zhuǎn)而問:“上一節(jié)課有沒有好好聽課?”
尹君君:“……”
紀呈一看,就知道尹君君在擔心他,雖然他也不知道她在擔心些什么,不過能被她擔心,他還是樂開了花。
昨天他因為要去接電話,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根本沒看見,剛才看了監(jiān)控,火氣根本壓不住。
在他走后,安琦就悄無聲息的走近她,在她想要去臺子上放東西的時候,安琦突然跑向她,直接把她撞到旁邊的樓梯上,那可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樓梯,尹君君的腿直接磕在了樓梯上,胳膊蹭到了地上。
當時尹君君都顧不上看傷口,白著小臉去檢查他的筆和準考證,此時安琦偷偷的往她的準考證里夾了一張紙,遞給了尹君君。
看著尹君君,紀呈心疼的不得了,他回來也沒注意到尹君君刻意藏起來的受傷的胳膊,尹君君肯定是忍著痛,那傷口幾個小時都未處理過。
紀呈懊悔不已,要是昨天他能再多注意下尹君君,是不是就不會出現(xiàn)這些事了。
是他不好。
尹君君看了一眼紀呈,好好的,什么事也沒有,又想起孟梵上節(jié)課前跟她說的話,抿了抿唇。
“聽說,王老師被撤職了?”
紀呈“嗯”了一聲,從桌兜抽出一本書,隨意的翻開一頁放在桌子上,打開手機玩游戲。
尹君君象征性的求證一下自己的猜想:“是你做的嗎?”
紀呈換了一個姿勢,靠在后面的桌子上,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著:“嗯。”
尹君君沒再說什么,拿出物理競賽的題來做。
紀呈看了一眼尹君君低垂的眉眼,笑了一下,胳膊搭在尹君君身后的桌子上,看上去就像是半攏著尹君君的肩一樣。
最后,紀呈手機里的游戲,打開后再也沒動過。
眼神,停留在小姑娘白皙的側(cè)臉上,一節(jié)課也沒有移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