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聯(lián)城搞定了娜涵的主治醫(yī)生后,就給王全志回個電話說娜涵出院的事。
“全志哥?!?p> 王全志在電話那頭問:“嗯,怎么了?”
聯(lián)城把指間的煙頭按在垃圾桶上的石子盆里,慢慢的說:“我剛給小涵辦完出院手續(xù),醫(yī)生那邊說只要多注意,別感染到傷口問題就不大。”
“今天出院?怎么那么著急?出事了?”電話里傳來聯(lián)城先前就猜測到的問題。
“嗯,今天就出院。醫(yī)院這里每天來往的人太多了,魚龍混雜的,我擔心陳厲禹他們會混進來。我們這樣輪流守著也不是辦法,而且未必能確保小涵的安全,那還不如讓她回家養(yǎng)傷,家里有安保系統(tǒng),還有阿姨可以幫忙照料一下,方便很多。我剛問過醫(yī)生了,他說小涵檢查的各項指標也都正常,傷口沒感染、沒發(fā)燒和不好的癥狀?!甭?lián)城像背書一樣,嘩啦啦地說了一大堆。
電話里沒說話,聯(lián)城擔心自己的這個理由被王全志駁回,那昨晚答應娜涵的事要怎么辦,正當他腦子亂成漿糊時,就聽到王全志說:“行,那等會我讓秋風他們過去送小涵回家?!?p> 回到家后,娜涵還是只能呆在自己的床上,為了避免傷口裂開,聯(lián)城從醫(yī)院請了個護工24小時照看娜涵?!芭摹薄澳鼙M量不讓她動就盡量不讓她動”“專業(yè)細致”“脾氣好話少”,這是聯(lián)城找護工的條件。
平常,聯(lián)城除了被叫回公司聽一些自己都聽不明白的會和查看報表外,在娜涵在家休養(yǎng)的半個多月的時間里,幾乎他每時每刻都在。用阿三的話說就是:“那你請護工干嘛,自己分分鐘都在。”
對此,聯(lián)城依舊認為:專業(yè)的事要讓專業(yè)的人做。
畢竟自己是個大老爺們,有點什么事他還是很不方便,而且換藥、檢測生理體征這些事,他一點都不懂。
聯(lián)城洗完澡躡手躡腳地推開娜涵的房門,想看看娜涵睡了沒。
“還不睡啊,這都十一點多了,別看了,明天起來再看吧?!甭?lián)城走到她的床邊。
“還有一點就看完了,就一會兒?!蹦群难劬σ琅f沒有離開她手里的書。
等到聯(lián)城上手拿過她的書時,她才抬頭看了一眼他:“你讓我看完,就一點點了,十分鐘、不對、五分鐘。”
以前娜涵不管怎么熬夜不睡覺,他不僅不會說,還會帶著她一起瘋。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她是帶傷臥床的病人,吃好喝好休息好又是他知道的唯一一個快速康復的方法,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更夸張地是,即使娜涵可以下床走動,完成簡單的行動,可聯(lián)城不怎么認為,他覺得沒一兩個月,不夠愈合她身上的刀傷。
聯(lián)城把書收起:“快睡,明天我給你請個老師過來,總比你在這兒自己瞎琢磨好?!闭f著就把放在床邊的公仔放在娜涵的枕邊:“乖,快睡覺?!?p> 娜涵的房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公仔,床上、柜子、角落、桌上都是,這些公仔有生日時兄弟們送的,有王全志送的,但一大部分都是聯(lián)城買回來的。還有娜涵房間正對著床的天花板的星空設計,這也是聯(lián)城找人裝的夜燈。說是星空圖,但其實只有兩顆最亮最大的星星和隨意散布在周圍的幾顆星星,還有一個圓圓的月亮。
娜涵喜歡待在這兒,這里有守護她的星星和可以隨時隨地給她擁抱的公仔。
等娜涵醒來時發(fā)現(xiàn)客廳里坐著一個長發(fā)女孩,她慢慢走到客廳,和客廳的人打了打招呼:“HI,你是?”
她起身正要自我介紹,聯(lián)城就從廚房拿著兩杯茶走出來:“醒啦,這位是你的老師,你有不會的題就問她,她可厲害了,高考快700分呢?!彼D頭問:“你叫?”
“梓雯?!遍L發(fā)女孩說。
娜涵朝她微微鞠了鞠躬,瞄了眼聯(lián)城“你是不是太閑了?說找就找。”要不是補習老師在,這話早就從娜涵的嘴里蹦出來了。
而聯(lián)城對自己的這個舉動似乎很滿意,洋洋得意地翹著個二郎腿坐在客廳里看她們上課。
“叮叮叮~”聯(lián)城的手機響起,一看是阿三打來的。
“喂,阿三?!?p> “陳厲禹找到了。”阿三說。
聯(lián)城放下翹起的二郎腿,猛得起身:“我現(xiàn)在馬上過去。”
“怎么了?”娜涵問他。
聯(lián)城想了想才說:“沒事,全志哥找,你先在家好好學習,我晚點就回來了?!闭f完就拿著衣服往外跑。
拳館十點才開門,一般要到下午三四點左右才會陸陸續(xù)續(xù)來人。
聯(lián)城走到前臺問曉曉:“曉曉姐,阿三呢?”
曉曉指了指休息室:“那兒呢?!?p> 聯(lián)城又是火急火燎的往休息室跑去。
“人呢?”聯(lián)城問。
休息室里就坐著阿三和猴子,秋風人已經(jīng)跟著王全志往之前的場子走了。
“在舊場里。”阿三起身說:“你先坐下喘口氣先,全志哥和秋風,還有阿奇、萬米、因子、腸仔他們在那邊了,而且...”阿三又開始吞吞吐吐。
聯(lián)城問:“而且什么?”
阿三用力閉上眼睛說:“而且...而且全志哥說現(xiàn)在別讓你過去。”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他又知道在哪,讓他不過去是不可能的了,聯(lián)城轉身向門口跑去,被猴子攔個正著,他大喊:“放開我,我要弄死這孫子!”
阿三也上前拉住聯(lián)城:“這事全志哥在管,你就別理了。”
聯(lián)城甩開他倆,向門外指去、睜大眼睛怒吼:“小涵差點因為我被他弄死,你讓我別管?”想上前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阿三和猴子。
“這不是全志哥在處理了嗎?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沖動?!卑⑷赐扑?,又說:“現(xiàn)在你過去,只會害了你自己。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是因為你家那點破事起的,你現(xiàn)在跑過去再攪一下,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孫子出事是和你有關??!還有那個李漢,現(xiàn)在我們還沒不知道他躲在哪,你還想不想找了?”
聽到阿三的話,聯(lián)城才稍微冷靜了點,他閉眼平復下情緒、深呼吸:“那現(xiàn)在是怎樣?干坐著等?”
“你還怕他能跑咩!”猴子坐在聯(lián)城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兄弟們都看著呢,跑不掉?!?p> 阿三收起情緒,坐回到位置上說:“喝點茶吧,普洱還是紅茶?”
“不喝,回去了,小涵還在家里,剛剛我急急忙忙跑出來,怕她起疑心。”聯(lián)城起身往外走去。
聯(lián)城回到家時,家教已經(jīng)走了。
“人呢?走啦?”聯(lián)城脫下身上穿著的短襯衫,又問:“不是兩個鐘的嗎?”
“我讓她走了,我不用家教,我自己看得明白?!蹦群е槐菊f說。
自從她受傷在家養(yǎng)傷后,她每天都抱著本書,什么考試的復習資料、卷子、小說、漫畫她都看,大半個月下來,除了文化課的書,她已經(jīng)看了兩本小說,三本漫畫。
“???”聯(lián)城走到沙發(fā)前一屁股坐下:“那我趕緊把今天的錢轉給人家,不能讓人白教你啊?!彼统鍪謾C往后靠。
“你怎么那么早回來了?”娜涵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其實兩只眼睛的余光已經(jīng)早早鎖定他的任何一個動作表情了。
聯(lián)城眼神飄忽、結結巴巴地說:“哦,那個...沒,是..是阿三,他讓我去陪他練拳,后來秋風他們來了,我就回來了,嗯,就是這樣?!?p> 娜涵可不管他說了什么,反正都是假話,她放下書本,毫不遲疑、斬釘截鐵的問:“是不是找到他倆了?”
聯(lián)城坐起來說:“沒有,還沒呢?!彼噲D轉移話題:“你怎樣,傷口好點沒?”
“聯(lián)城?!?p> 他轉頭回應。
“這事算了吧,你看我現(xiàn)在都沒事了。”娜涵若無其事地說。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別老想那么多,下周六就考試了,復習得怎么樣了?”聯(lián)城說。
“挺好的,其實...”娜涵抬起頭看著他,接著說:“其實我沒想過進高考班的,就算考進去了,我也不會去。”
聯(lián)城從來不知道她考高考班不是為了考進去,他皺眉問:“為什么?你不想進你考它干嘛啊?!?p> 娜涵沉默了幾秒后說:“我想證明我可以做到,有些事可能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但是我就是想試試,我想告訴別人我可以做到,我想告訴自己我不差?!蹦群f完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錢的問題?”聯(lián)城小心翼翼地問。還沒等娜涵回答,他就已經(jīng)自己搶著回應了:“如果是因為錢的話,你不用擔心啊,我有錢,你想考什么就考什么,你想讀多久就讀多久?!?p> 娜涵搖搖頭:“不完全是,我不想背上忘恩負義的罪名。也懶得跟人爭論對錯是非,我覺得這樣挺沒勁的?!?p> “那是因為...”沒等聯(lián)城說下去,娜涵就已經(jīng)點頭說:“嗯?!?p> 娜涵往背后放了個靠枕,想要半躺著,傷口雖然愈合得差不多了。但是長時間久坐仍讓她感覺到疼痛的不適感。
“其實我很恨他?!蹦群f的他是柯本,關于柯本的事場子的兄弟們都知道的。她說:“自從我爸過世后,就稀里糊涂地跟著他生活,我們無時無刻不受他的差遣,不管他開不開心,都要罵上我們兩句。在他家我?guī)缀鯖]吃飽過,生活費、學習費他沒給過,外面人說他高尚、無私、善良的話他一句沒落下,全部攔括在自己身上。兩年前他把我中考志愿全部刪除時,我就恨他恨到骨子里?!蹦群秸f越激動,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她用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失控,深呼吸后說:“后來我聽別人說,他們把我把我爸爸留下的遺產(chǎn)吞得只剩下一套房時,我就更恨他。我發(fā)誓這個仇一定要報,我要讓他家破人亡,我要廢掉他那唯一的寶貝兒子,讓他死在他的面前,我要讓他嘗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然后再一點一點的把他折磨死。我告訴我自己這樣我才能快樂,甚至,我把這件事當成了我活著的唯一的意義和動力?!?p> 娜涵越說越回憶,那些不快不公的經(jīng)歷就越想昨天剛發(fā)生時一樣,在她心里藏著的火也越燒越旺盛。這個是她一輩子都忘卻不了的恨,它只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根深蒂固的扎在她的心里,然后成長、成長、再成長...
她曾無數(shù)次自救過,也曾無數(shù)次嘗試著要撲滅這該死的火,但火一觸碰到就熊熊燃起,一觸碰到就燒盡了所有想放下的苗頭。所以,她只能任其燃燒,直到燒掉柯本一家,也燒掉自己的一生...
聯(lián)城第一次在娜涵的臉上看見兇狠的表情,他理解娜涵為什么會這樣,更心疼她,那些見不到希望的日子是他不曾體驗過的。但是他對眼前這個被仇恨占據(jù)的娜涵仍抱著一絲絲恐懼,他害怕這個從心底跑出來的、從未見過的娜涵。
娜涵用手搓了搓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冷靜一些:“仇恨很可怕,它讓我失去掉所有的理智,它拉著我每分每秒都沉在過去里,根本逃不掉。它就像泥潭一樣,我掙扎一次就陷進去一寸,掙扎一次就陷進去一寸?!彼nD了一會兒,抿著嘴說:“聯(lián)城,我想陳厲禹他們也一樣吧,都沉在過去里不顧一切的想要給過去做個了斷。”
聯(lián)城這會而哪有心思想陳厲禹的事,他現(xiàn)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娜涵的身上。他想安慰她,可這事與安慰無關,刻在骨子里的痛和恨早已超出了可以被一句兩語或一個舉動所治愈的范圍。
聯(lián)城沒說話,他不知道這樣的氛圍和場景該說什么才適合。
娜涵見狀,低頭說:“既然有一個方法能讓過去的都過去,這有什么不好的呢?!彼D過去看聯(lián)城,又將目光游離在周邊:“帶著恨活著真的很辛苦,這事我們就算了吧,大家好好的沒事就好了?!?p> 聯(lián)城用力吸了吸氣,說:“他們找到了陳厲禹,李漢還不知道在哪?!?p> 娜涵對此并不覺得意外,聯(lián)城早上急急忙忙出門,回來支支吾吾說話又不利索,她已經(jīng)大概能猜出來怎么回事了,只是她沒想到他會那么早回來,她起身,拿過身后的枕頭抱在懷里:“嚇唬嚇唬得了,別太過?!闭f完就笑了起來。
聯(lián)城定了定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摸了摸娜涵的腦袋說:“好,就聽我們家小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