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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陽光前

“第四章 遇見世界的另一面”

遇見陽光前 小二包 5181 2020-08-06 08:00:00

  “左邊!左邊!快防住左邊!”

  “用力,沒錯,就是這樣給我往死里打!打他!”

  “解招啊,你在干什么!你他媽的會不會打?”

  “鎖住他,鎖死!鎖死!快鎖死!不讓讓他動!”

  “反手解鎖,反擊啊,傻逼!你他媽的會不會打”

  “按住,往死按,別讓他動,快打啊,按??!”

  ......

  簡單到連防護欄都沒有的圓形擂臺上站著兩個打得鼻青眼腫的人,擂臺下兩幫人在水泥地上喊罵得面紅耳赤,不走到人群前,很難能看到在擂臺前坐在黑色皮椅上翹著腳、喝著酒、抽著煙觀看、還不忘辱罵嗤笑的幾個富家公子。

  在這煙酒氣繚繞的廢墟場子里,總是進行著各種見不得人的交易。

  這里每天都有一幫熟悉的面孔在找尋新刺激。

  富二代官二代的頑固子弟喜歡在這里尋找樂趣,這里的混混會每天按照他們的喜好和需求,找尋到愿意取悅他們的人。比如有人愿意簽下生死狀,進行一場場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擂臺賽,(對外說是正規(guī)擂臺賽,其實就是毫無規(guī)則的生死架)以此來換得他們的歡心。比如自愿報名當他們的出氣包,用承受暴力的方式解除他們不滿的情緒,還有人不顧自身的傷口,直到游戲結束了才會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需要去醫(yī)院搶救、包扎。

  而這些人的自愿都源于金錢,因為金錢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有人愿意出高價就有人甘愿承受高價帶來的風險。

  對此,王全志說:“夜晚聽見的呼救聲是最大最多的,但,有些呼救聲卻不需要被回應,那是世界的不公和不公在對抗。他們只想換取一個公平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可能只是得到努力活下去的資格,僅此而已?!?p>  娜涵從門口走來,穿過人群斜眼看著這群人的狂歡和臺上人的狼狽,她早已經習慣了,不,應該說是麻木了。在她走進這個地下室的三個月后就已經對不公的疼痛麻木了,所以這里的一舉一動在她眼就是常態(tài),是每天都在上演的劇情,沒有絲毫的驚訝。

  能讓她引起情感共鳴的是“可憐”,可憐的人和可憐的自己,有人可憐得只剩下金錢,有人可憐得因為金錢不在乎生死,也有人可憐得只能選擇自欺欺人。

  這樣的生活,讓她已經認定了更適合自己的一生,自由、金錢、暴力、偏愛在給她無限的危機感時,也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娜涵從鐵皮樓梯走到二層的卡座旁邊:“全志哥?!?p>  坐在卡座上的男人,一臉冷表情的把吸進肺里的煙從鼻子呼出來,看見娜涵走來,招手笑道:“來啦,坐!等他們結束了我們一起去吃宵夜。”

  “好。”娜涵盤腿坐在單人的軟皮沙發(fā)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萬寶路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放在嘴里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后把香煙和打火機丟回桌上后,又拿起了桌上的啤酒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左手掐煙右手拿酒杯的動作早就刻在了娜涵的腦子里,從她開始接觸這個圈子開始,煙酒生活成了這種場合的標配行頭。

  王全志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他很明白這些人的生活有很小的一部分基于自己的決定,對富二代也好,對官二代也罷,他不作任何的評價和指責。與其說他是這里小有名氣的小人物,不如說他是這里幫助老板賺錢的工具人,只要來往的人守住他定的規(guī)矩,別在這惹事生非,那拿錢做事就是他的經營原則。他說:“不打破原則最好的方式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看見不得不看見的?!?p>  擂臺賽結束了,臺上穿著黑色背心、滿身血的男人以滿堂彩的模樣贏得了這次的擂臺賽,他額頭上的血從眼角劃過,又從臉上落到咧著笑的嘴里。在場的人都知道,所有簽了生死狀的人都有機會贏得50萬的獎金,前提是他必須得贏。

  這50萬的獎金分別是前來找樂子的富二代和官二代投注的,只要讓他們開心,或許50萬遠遠不止最終的獎金數額,前提是他們都開心。

  當然,這些錢最終都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他們的口袋,錢只是繞了一圈而已。

  拼命地窮人依舊是窮人,玩世不恭的有錢人還是有錢人。

  當晚,和王全志一起去宵夜的不只是娜涵,還有王全志的幾個兄弟,這幾個人里多數比娜涵還要早認識他,他們之間的感情用情同手足來形容也不為過。

  但并不是每一個都認識娜涵,娜涵也不是每一個都認識。相互見過的面也就幾次,而且娜涵也就除了王全志外,很少和別人有過多的交流。尤其是在娜涵剛遇見王全志那會,話幾乎少到只剩下“嗯”和“好”。

  全志哥拿起了桌上的菜單:“你來點菜,這個讓猴子他們弄,快看看你想要吃什么?”順勢將菜單拿到了娜涵面前,晃了晃菜單,點點頭示意。

  “還是你點吧,我不會?!蹦群又脽崴疇C洗碗筷杯子。

  “好,那你放著吧,讓他們弄就好?!蓖跞菊f。

  “沒事,就好了。”娜涵沒有停手。

  王全志見娜涵沒停手,只要搖搖頭開始點菜。

  那晚他們聊著很多娜涵不知道的事,也聊起了娜涵和全志哥是怎么認識的。最先按耐不住好奇心、拋出疑問的是坐在娜涵對面的阿奇。

  聽說阿奇是全志哥在擂臺上拉回來的兄弟。

  阿奇因為母親得癌的原因,需要一大筆醫(yī)療費,他就四處打聽哪里賺錢快,最后打聽場子每個月都有擂臺賽,贏到的人可以獲得很高的獎金。也因為自己有點武術方面的基礎,就跑來打比賽,還沒頭沒腦的和別人擔保擂臺賽能贏到總冠軍,因此有很多人在他身上投注了不少錢。

  在進入到半決賽后他就拿了20萬。

  后來遇到個比他還要強的對手和他對擂,他輸掉比賽的當下,就有人沖到臺上對他拳打腳踢,賭注的人死逼著他還下注的錢和他半決賽拿的20萬,說不還錢就要弄廢他的雙腳雙腿,然后丟到后面的廢墟地里任由野狗啃咬。

  他們還敢真的這樣做,因為就有過一個女的被送達到東南亞的國家從妓,現(xiàn)在都不知道死活。

  但阿奇的錢早就拿去給他母親治病了,別說20萬,背后欠的錢都不止這個數。他是硬生生被折磨了四天三夜,那會兒還是冬天,再加上場子的陰冷感,可以讓人瞬間停止呼吸。

  有一次還是王全志回到地下室,看見阿奇就穿著一條五分短褲被綁在地下室的柱子上,身上還有沒結痂的傷口在冒著濃水。他實在是看不過眼就出面幫忙解決,不然,還沒等他暴尸野外,就活活得被折磨死在場子里。

  后來他母親走后,阿奇就跑來投奔王全志,成為了全志哥的小跟班。王全志讓他去考成考、他就去考成考,王全志讓他少惹事,他就收斂了心性,總之,王全志讓他干嘛,他就干嘛。他說:“全志哥從不會害兄弟,而且我這條命都是全志哥給的,全志哥可以隨時要回去?!?p>  后來,娜涵也問過王全志為什么會想著救阿奇,在地下室和他一樣的人很多,都是被生活所迫,拿命賺錢的人。為什么偏偏是阿奇?全志哥也從來沒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不管是阿奇,還是其他兄弟,還是娜涵,他都是笑笑帶過。

  阿奇雙手依靠在飯桌上,身子向前傾,眼神在全志哥和娜涵的身上來回試探,偶爾看看同桌的兄弟,最后鼓起勇氣、試探性的問:“哥,你是怎么和娜涵認識的?怎么以前一直沒聽你提起過?。俊?p>  王全志斜眼瞄了下坐在旁邊的娜涵,又盯著阿奇:“少廢話,不吃滾蛋?!?p>  娜涵點完煙把火機放在桌上,吐了口長長的煙:“我是全志哥在馬路上撿回家的,現(xiàn)在算算應該快十年了,他比我的親哥哥還親,我的事都歸他管。”

  “你膽子也真大,第一次見面就敢和我回家?!蓖跞究粗f。

  “啊,那不是和我差不多,我也是全志哥從外面撿回家的,但是我是在超市偷東西被全志哥抓個正著,后來我和我妹妹都是被全志哥照顧長大,現(xiàn)在我們都長大了,可以幫全志哥做點什么,就會覺得很開心?!卑⑷f的妹妹叫韻夢,比娜涵小個2歲。和娜涵認識后總跟在娜涵的屁股后面轉悠悠,就連兼職工作都要和娜涵黏在一起,就算不能在同一家公司,也要在同一個大廈。阿三他們總調侃說:這個妹妹是娜涵的妹妹,不是阿三的。

  其實,圈子里的聚餐和平常沒什么不一樣,都是和王全志一幫信得過的兄弟們一起吃飯,尤其是在煙酒臟話不斷的場景如出一轍,給人一種混混的敗壞感。但又和往常不一樣,這份只屬于混混的敗壞感后面藏著誰都說不清、報不完的感激。

  王全志轉頭看著娜涵:“吃飽了嗎?要不要再看看吃點什么?”

  “吃飽啦,都撐著了”娜涵作出撐著的表情和動作?!苯又终f:“全志哥,我們去清林路走走好不好?我想去看看?”

  “好。”娜涵在想什么,不知道為什么,王全志總能知道。就像他能夠讀懂娜涵的所有小心思一樣,但又總裝著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順著娜涵的心思走。

  娜涵坐在第一次和全志哥認識的高階梯上、靠在全志哥的肩膀:“我人生中第一次喝得爛醉就遇見了你,怎么那么會巧呢?

  “嚇,你還敢說,要不是遇見我,你在路上醉成那樣早就被亂七八糟的壞人帶著走了,以后你再敢這樣喝酒,小心我揍你啊。”王全志裝作兇狠的模樣,但,貌似并有用。

  “壞人?”娜涵反問王全志,王全志用手撥了撥娜涵的腦袋,相視一笑。事實也好像是這樣的,只是娜涵比較幸運,遇見的一個愿意對她好的壞人。

  “還好是你,還好一直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話,我想我已經去找我爸爸了?!蹦群皖^說完看著他。

  王全志用抱著娜涵的手拍了拍娜涵的肩膀,輕聲:“傻瓜?!?p>  王全志總把娜涵寵成了小孩子,至于他為什么這樣做,娜涵好像懂,好像又不懂。但初初相遇的場景就像剛發(fā)生一樣,在娜涵的腦里播放著。

  娜涵人生中第一次喝得爛醉是在爸爸離世的第一個春節(jié),她倒騰著存錢罐里僅有的幾十塊錢,買了支小瓶的白酒和兩瓶啤酒,還有一包不到十元的香煙。然后坐在十字路口邊的高階梯上吸一口煙、喝一口酒,吸一口煙、喝一口酒...她第一次嘗到了煙酒撓心的苦澀感,也嘗到了酒后忘事、放縱自我的甜頭。

  煙酒的滋味是真的苦,它把痛快燜在心里,讓人無處釋放又沉迷于此。

  等她醒過來時,她已經躺在了一張靠在窗口的天藍色的單人床上,她不知道這是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這里的。她只斷斷續(xù)續(xù)記得,昨晚自己喝得爛醉,還和一個男的在路邊撒潑打滾。

  總之,醒來后,她的人生有了新的色彩,很多不確定性變成了確定的,也讓曾經被否定的人和事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

  床斜對著的書桌上擺滿了金庸的武俠小說和日本連載漫畫,在書桌的左上方有一個很別致的雕刻木質相框。相片里的男生看似是不到20歲的男孩,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笑意,給人一種莫名的緊張感。我拿起相框,仔細端詳相片里的人的模樣,突出的顴骨讓他的五官看起來更加精致。娜涵更確定,自己不認識他!而咱在小男孩隔壁的是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的身高剛好到男孩的腰部,她留著齊劉海短發(fā),發(fā)型像個鍋蓋一樣,但,這讓她圓乎乎的小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看著更可愛。

  這應該是他妹妹吧?

  可他到底是誰?

  是昨晚那個人嗎?

  那為什么自己會在這里?

  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各種疑問在心里盤旋,等著有人能夠給她解答。

  娜涵放下相框,走到門悄悄前拉房門,想從門縫里看到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沒看到。她走出房門,四處張望著一覽無遺的大廳,人呢?怎么沒有人在?她滿懷著不安對大廳喊:“有人嗎?HELLO?”她希望這時有人能夠給自己一個答復,又害怕有人突然出現(xiàn)。娜涵走到廚房看見一個穿著純黑色體恤的男孩子在廚房來回搗鼓,一會用勺子在砂鍋里攪拌,一會在案板前切菜。

  “你好?我...”娜涵定在廚房門口,打了聲招呼。

  男孩回頭看見娜涵,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前:“你醒啦?感覺怎么樣,頭疼不疼?”

  “嗯..你是誰?我怎么會在這?”娜涵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不記得了?斷片了?昨天你在路邊喝得爛醉,我問你住哪你又不說,我就帶你回來了?”

  娜涵滿臉疑惑的看著他,他也以同樣疑惑的表情看著娜涵,轉頭用手指了指向桌上擺放的牙刷和毛巾說:“快去刷牙洗臉吧,然后把桌上的蜂蜜水喝了,可以解酒的,現(xiàn)在水溫應該剛剛好,你把它喝了。”

  娜涵洗漱完回到餐桌前時,男孩也正在把粥從廚房端到了餐桌上:“你吃不吃香菜和蔥花?”娜涵沒說話,點了點頭。她心里還是有很多疑問等著被解答,比如最好奇的是:眼前這個人是誰?

  男孩把粥盛到碗里放在了娜涵的面前:“這是我家,我叫王全志,今年23歲,應該比你大個十歲左右吧,你可以叫我全志哥。我昨天經過清林路的時候看見你在路邊喝酒,就想過去和你一起嘮嗑嘮嗑,誰知道你喝多了,我就把你帶回來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娜涵突然被男孩突如其來的、一本正經的交代嚇到,連忙低著頭搖頭。

  “那我有問題想問你,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大過年的干嘛自己坐在路邊?家人呢?”

  這些問題,娜涵一個都沒回應。

  全志哥看見娜涵低頭不說話,也不問什么了:“好啦,我不問啦,你快喝粥吧,吃飽了我送你回去?!?p>  后來娜涵和王全志接二連三的見面都是在清林路的路口,有時王全志會帶娜涵去吃飯,有時會買上好幾支啤酒和兩包煙陪著娜涵在高階上坐著。這里無意中成了他倆的老地方,從娜涵一個人的老地方,變成了倆個人的老地方。

  娜涵在這里和王全志打開話閘子,也是在這里讓原本孤僻話少的娜涵愿意開口說話,對別人傾訴煩惱。而王全志對娜涵的疼愛超過了任何人對娜涵的疼愛,無微不至又善解她的心意。

  娜涵也不知道怎么了,打一開始就對王全志沒有任何的防備,她莫名的深信:他不會害自己。

  王全志會把家里的鑰匙給到娜涵一份,常常會把錢塞到信封里放在門口的桌上,給娜涵當生活費,也會偷偷的觀察娜涵的情緒,在任何一個時候需要他的時候出現(xiàn)。他會和娜涵說:“我家沒人,房子是爸媽生前留下的,現(xiàn)在在自己的名下,你可以隨時過來住?!边@個在場子里出了名不茍言笑的兇巴巴大哥,在娜涵面前卻是個溫馴謙和、寵愛有加的大哥哥。

  王全志,這個在娜涵一生中第一個對她偏愛有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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