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宋炎焱約好,今日他會帶述安來宋府見我,屆時我只需同述安說清楚便可。
昨夜我遲遲未能入眠,一直在反復(fù)斟酌同述安要說的話。我們之間的對話雖談不上重要到像大國之間的談判那般,可我的話卻對述安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我想讓他明白哥哥救他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讓他抓住往事不放。自以為的贖罪不是救贖的真正法門,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一早便坐在院子里等候,今兒出了太陽,屋外倒也沒有那般寒冷了。我的心里很平靜,竟是那種經(jīng)歷過諸多事情后才有的平靜,雖不知我緣何會有這種錯覺,但我頗為享受此刻的寧靜。
倒是竹香那丫頭有些惴惴不安,原本坐在屋里讀書的她怎么都沉不下心,不停在屋外和屋內(nèi)之間走來走去,時不時問我后不后悔見述安的決定。
見她如此模樣,我只覺頗有意思:“竹香,你要是實在看不進去書,就過來陪我坐會兒,我們聊聊天!”
這丫頭遲疑了半刻,便被我一把拉來按在了凳子上:“這么磨蹭干什么,反正你又看不進去書,跟我說會兒話怎么了。”
“小姐……”竹香扭捏著,定是有話要說。
“你說!”我爽快道。
“我總覺得就這么幫他,也太便宜他了?!敝裣愕馈?p> “不是吧,你這丫頭的心胸竟這般狹隘,昨天不是都跟你講通道理了嗎?”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竹香,你是不是還在因為述安從前那般對你而記恨于他呀?”
竹香矢口否決:“不是的,小姐,我就是覺得有些太便宜他了。述安升了職位又得到了大家的原諒,可我們家小姐卻一人在這里孤立無援,少爺沒了,老爺夫人又離開金城了?!?p> 我心里倏爾暖暖的,這丫頭總是能從各個角度為我著想,心疼我。
笑得極溫柔,我說:“誰說我是一個人?我身邊還有你,你便是我在金城里最大的安慰和牽掛。我們這次幫述安,不過就是讓他回到原本屬于他的位置罷了;而你小姐我也一直在原本屬于我的位置上好好呆著,雖然爹娘還有哥哥攬星都沒法一直陪在我身旁,但我有你,有母親,還有外冷內(nèi)熱的宋炎焱,就已經(jīng)足夠了。”
竹香點頭,這次她倒釋然了不少,我滿意地笑了笑,又癱回椅子上來。
陽光正好,此時的冬風(fēng)也溫和了不少,樹影婆娑,殘留的枝葉沙沙作響,我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卻未曾注意到走廊后藏著一個神色異常的人。
又過了一會子,約莫有半個小時左右,宋炎焱終于領(lǐng)著他手下的新任軍官來了。我見他二人都穿著整齊的軍裝,便曉得他們是從軍中而來。
我極友好溫和地對他們笑著,又讓竹香去端茶點來,竹香點頭,疾步去了。
述安這廝頗有意思,此番前來竟不敢直視我,看我的眼神一直在閃躲,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在面對我時極其不適宜。
見他如此,宋炎焱率先說話了,他推了推述安道:“你磨磨蹭蹭、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見了昔日的小姐也不打聲招呼、行個禮,一直低著頭做什么?”
述安這才抬頭,小心翼翼地同我道:“小……小姐,我是跟著少帥一起來的?!?p> 瞄了宋炎焱一眼,我莞爾一笑:“我知道。述安,其實你不必這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無論是因從前的事還是最近的事,我都不再怪你了?!?p> 宋炎焱會意的笑了笑,轉(zhuǎn)身悄悄地走了。
述安因我的話怔住了,回神后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語氣間還透著小心翼翼。
“小姐這么說是真的嗎?是不是我們少帥找過你了?”
我微微一笑:“不錯,你要調(diào)任一事宋炎焱的確和我說了。但我卻覺得挺奇怪的,這么好的機會為何你不愿意去呢?”
述安看著我,笑得苦澀:“我怎么能去呢?我一點去的資格都沒有。”
“怎么沒資格了?”
述安道:“小姐,你也知道少爺?shù)乃篮臀颐摬涣烁上?,而如今老爺夫人傷心過度,搬離了金城。我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我趙家還好好的,所以我怎么可能會走呢?”
“述安?!蔽覝芈暤溃骸澳氵€記得當(dāng)年我哥哥為什么要幫你嗎?”
述安搖搖頭。
“因為他賞識你,也珍惜你這個人才?!蔽业?,“這幾年的相處,他早已不單單把你當(dāng)做下屬了,更多是把你當(dāng)成了朋友,當(dāng)成一個重要要的人,他救你,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過下去,而不是成日頹廢,糾結(jié)于已遠去的事情。”
述安低著頭:“小姐,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但我還是沒法去上任?!?p> “為何?”我問,“如果不是因為哥哥那件事,還有什么原因呢?”
“我怕我還會再沖動,傷害到別人了,而且我也覺得我是沒有能力勝任這個職位的?!?p> 原來如此,我想。
“述安,這幾年都是我哥哥帶著你,他有沒有跟你說過,其實你是一個值得信賴且能力很強的人?!?p> 述安點點頭,我遂接著道:“那便是了,其實我哥哥他一直都很信任你,我希望你也能相信自己;再者即便你不相信自己,你也要相信宋炎焱看人的眼光,如若不是你有能力,依照宋炎焱的性子,他能放心地把這份差事交與你?”
“這倒是……”述安喃喃著。
“述安,你且再仔細想想,其實不管是哥哥還是宋炎焱,大家都希望你能勝任這份差事,你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你?!蔽艺Z重心長道。
述安抬頭試探地問我:“那小姐也真心希望我去嗎?”
“自然是?!蔽尹c頭。
“小姐不怪我嗎?”他又問。
“怪你自然是有過的,可沒人應(yīng)該沉溺于往事而傷害別人,況且你也已悔過,而且我哥哥一定不希望我們這樣?!?p> 說完我又接著補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哥哥,你就應(yīng)該去的……”
述安想了很久,終是點頭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