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夜會之后,周奺并未回客棧,而是回了之前的小竹屋。那個小竹屋正是舍栒瓷在瀛洲的家。
“真是有你的風格啊?!敝軍e環(huán)顧四周,“清風雅靜,樸實無華?!?p> 舍栒瓷只是笑笑,“那批案牘可批的盡興?”
“案牘?那些東西你是從哪里弄來的?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權可不是這么用的?!敝軍e略有些生氣。
舍栒瓷不見蹤跡了好些日子,還拿案牘刺激她。剛接到這些案牘的時候,她以為是戲弄,直到拿出一張,看到上面的“中書稟奏”后,才篤定這是真的是朝廷中的案牘。
這么大的事,她才不敢去批咧。還有自己僅是小小判官,一個刑部中書的左右手,哪里有這么大的權,這是要掉脖子的事,她才沒這個膽量呢。
“栒瓷,這很危險啊。中書官印在這一蓋,便是只有你或者你上面那個才能批啊。如今你把它們堆給我,又是何意呢?”周奺不解道。
“以天下之大,莫不以百姓所成。如今陛下不如以往,剛愎自用,終日沉迷修仙,以求不老之術啦。他現(xiàn)在只知搜刮民財,親佞遠賢,盡心竭力的大臣的進諫都為草草應付,何況患有眼疾的我?!鄙釚沾刹挥杀瘋?。
當今圣上為元德帝——燕明俞,是燕國開創(chuàng)以來創(chuàng)業(yè)功績最大的皇帝。元德帝在位如今已三十年,前二十五年親賢遠佞,廣開言路,征軍擴疆,減負減稅,致使百姓樂用,諸侯親服。
舍栒瓷,哦不,應當為舍尋祠,今年已二十又四,從小一直都以元德帝為志向,原想投身于戎,握兵列陣,殺敵在前,為圣上社稷再填一方。怎嘆幼時家中長者盡信奇異怪談,欺他化為女兒身十四載,灌湯灌藥,致使此身早已病弱磊磊,只能從文奉國了。
周奺倒是可憐起舍尋祠了,畢竟他們?yōu)榍嗝分耨R之交,也是在八歲那年,兩個小女孩坐在舍府庭院秋千上,一個雖裹眼布,卻痛哭流涕,訴心談志,說自己可能實現(xiàn)不了志向,另一個則是笑她哭得半邊煙熏妝,直叫好玩,卻無關心訴苦的內(nèi)容。
如今舍尋祠,仍緊追圣上,一心為君,而今圣上不聽他話,他也沒辦法了。
“阿奺,我真的有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今陛下親宦官,而宦官一群。而底下謹言上諫的忠臣通通劃為黨人處理。你說我身系百官,這些宦官不會少去針對我吧?”
“明了,如今你又換回女身。可是他們有眼線在你身邊?”
舍栒瓷噤聲,將周奺引到內(nèi)室,讓她坐下,沏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而后點點頭。
見此,周奺確定了,外界尚未得知舍尋祠的閨中女身,只知十年前因病逝去的舍家長女及不久后被帶回家的幼子舍尋祠。
當時多人有對此有疑,舍家對外稱這倆孩子命里犯沖,故自幼便分開來養(yǎng)了,說舍尋祠是在山里養(yǎng)著的,因此未有多人見過他。眾人在唏噓聲里只得相信了,感嘆多好的舍家小姑娘就這樣沒了。
至于真相是否如此,便只有舍家人才知了。而舍尋祠十四年來女裝,周奺早已得知了。
“舍栒瓷啊,舍栒瓷啊,上次聚餐的時候,我還沒好好祝賀你十年重返女裝咧?!敝軍e看舍栒瓷說著說著便心情低落,不由想轉移話題。
舍栒瓷扶額,這人正經(jīng)的時候真是只有幾秒時間?!鞍e,你上次自己聊的那么起勁,已經(jīng)調侃過了。”
“哦?!敝軍e沉默一會,看來轉話題是不行的,“忘了,說回正事吧。這么看,你其實無實權咯,那你說說這案牘哪來的,且看這蓋印,這中書璽印怕不是假的呀。”
“是,我是無實權,那案牘也是假的,逗你玩玩罷了。至于這中書璽印,倒是他人所贈的?!鄙釚沾蓡居趦?nèi)室外的絨進來,絨從身后的袋子中拿出中書官印遞給周奺。
周奺拿著中書官印,左看右看,碧玉色同體,可瞧出為上品玉石所制,底部刻著怕“中書稟奏”四個字。
“他人所贈?不可能吧?!敝軍e難以置信,此官印可是為中書省所屬,有這官印,各事才有機會上稟圣上。如此重要的官印,中書省不應該是好好的護著嗎?中書尚書吃白飯去了?竟讓官印被人偷來贈人了?!
此時的周奺臉上則是一次次的變化,可謂精彩。舍栒瓷見此,笑了起來,“阿奺,你可是越來越好騙了,那是假的。不過倒也不怪你,你沒見過中書官印,認錯也無妨?!?p> 舍栒瓷揮揮手,見絨從包中拿出一個小木盒,把假官印拿走塞回袋里。
周奺看著絨這一系列動作,猛得起身,揮手劈向舍栒瓷。于袋前站著的絨,突然轉身,不知何時來到舍栒瓷面前,抬手硬生生地接下這猛烈一擊。
“不道德啊,舍栒瓷你不知憐香惜玉么?讓絨姑娘給你擋?”周奺又坐下。
見絨擋住周奺一劈的手臂處則是碎裂,落下幾塊震碎的木塊,而周圍的膚色由原本玉雪轉為泛黃。
“果真不是人。”周奺怒視舍栒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