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罵完贊畢,離開了佛,回到鷹主室外,徐還揮劍把門鎖砍落,又將四具尸體拖入鷹主室內,以免過早被人發(fā)覺。
柔福環(huán)視其間,惟石塌一張,蒲團一個,她便讓徐還轉動蒲團,北面墻壁隨之緩緩分開,露出一大一小、相隔丈余的兩個手印機關。
“定是完顏晟為保女真繁衍,強制出逃者必須攜帶女眷!”
柔福說著,與徐還分別按定手印,同時發(fā)力一推三轉,轟隆聲中,石塌左右兩側各現(xiàn)一個洞口。柔福指著左邊道:“這個洞口在圖上標有‘生’字,倘若有人誤入右側洞內,還不知道怎樣一個死法嘞!”
徐還正要進入左側通道,柔福驟然莫名心悸,連忙制止道:“徐郎,且慢!還要防止金寇使詐,故意混淆黑白,以防密道泄露!”
“‘兵不厭詐’,公主所慮極是,不如你我各走一門?!?p> “生則同生,死則同死,豈能獨生獨死!”
徐還思索了片刻,道:“這些女真人雖然天性野蠻,但性格倒也爽直,總是說他們想說的,做他們想做的,即使滅遼破宋,也非依賴謀略,而是靠鐵騎和貪婪驅使下的勇氣罷了,依我之見,不如就按標識走。”
“嗯——那就依徐郎吧。”
徐還扶著柔福從左側洞口下到密道內,又是兩個石門攔住去路。
“為防追兵,十八里密道共設九道關卡,每道關卡俱有兩個石門,分別為‘生門’和‘死門’,我記得第一道關右邊標著一個‘生’字。”
徐還遂扭動右門機關,進入一條狹窄石道,根據(jù)柔福記憶,或左或右,循其標而行,徒步十余里,果然安全走出第九關,進入了一個夢幻世界!
“我的天!是真的嗎?”
“是真的!”
“《山海經(jīng)》里關于尸山蒼玉的傳說?”
“如果這是真的,那什么都是真的!”
一個巨大的、大到足以裝下人類幾千年掠奪史的山洞里,你想要的、你想不出的、隨便一顆就能引來殺身之禍、滅門之災、亡國之患的奇珍異寶搶占著每一片角落,它們個個金光閃閃,亮瞎人眼,甚至讓夏夜里的繁星都顯得暗淡。
而在巨洞的中間,赫然一個萬人坑,累累白骨充實其間,又高高聳出地面,堆砌出歷代成功者共有的法寶——卸磨殺驢。
“難怪連佛祖都能容忍完顏晟作惡,有了這些珠寶,金人只怕要一統(tǒng)天上人間了!”徐還愣了許久,這才冷笑道。他將胡亂堆放的珍珠瑪瑙仍開,讓柔福坐在一張和田黃玉雕成的龍椅上,自己則躺在另外一張羊脂白玉打造的胡床上暫歇。
“父皇曾在烏舍病榻上說,倘得還國,定要‘長驅千里去,一舉蕩虜平’。徐郎如能助我救回父皇,他定會封你將軍之職,到了那時,你就報國有門了!”
“徐還業(yè)已心灰意冷,惟愿出家修道,去過‘蒙蒙細雨中垂釣,夕陽西下時讀書’的恬淡生活。”
“徐郎與我雖志向不同,追求的卻都是‘心安’二字,但不知這些殺人放火的強盜將宋遼兩國四百年的積累都占為己有,可能心安否?難道按出虎水里的金子還少嗎?!”
“‘世間何曾少金銀,獨缺有命消受人’,他們將普通士兵搏命所得俱暗藏此地,足見逃生密道為誰而挖!”徐還冷笑道。
“徐郎,看你說的,當然是為我們而挖!”柔福莞爾一笑,隨手撿起兩顆夜明珠塞進懷里,“來日方長,以備不時之需。”說著,起身走過三里長的金磚甬道,打開最后一道石門,但覺寒氣逼人,嚇得柔福趕忙退回洞內。徐還閃身去看,登時傻眼,只見密道出口連著一座巨大的冰川!
“不會吧——還是上當了?!”徐還有些不安。
柔福默默地在洞內巡視良久,終于發(fā)現(xiàn)被珠寶遮住的墻角藏著數(shù)十個鐵滑車,她忙到洞口又窺探了一番,這才恍然大悟道:“冰川中間有一條冰道,定是乘坐滑車從冰道上滑下。蠻酋選擇此地甚是機巧,借助山勢,無論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正好將雪花吹離冰道,目今降雪盈丈,而冰道之上不過積雪尺余,日后倘有敵兵來追,也無法依仗數(shù)量優(yōu)勢!”
徐還嘆服道:“公主言之有理?!鞭D身進去搬了幾個拿到洞口,二人仔細查看,見滑車好似坐婆,底部裝有向前的倒鉤。
徐還各提一個,對柔福道:“我曾見過這種機械,金蠻稱之‘冰上飛’,常常用來渡人過冰河!底部無鉤的速度快,底部有鉤的速度慢,公主你來看!”說罷,將兩個滑車逐一推入冰道中,果然一快一慢。
“金人為何制作兩種‘冰上飛’?無鉤的會不會沖出滑道?有鉤的會不會中途停下?”柔福為難道。
“不如我坐著無鉤的先行一步,視情形用‘十里傳音術’知會公主!”
柔福點頭,徐還遂走到冰道口,坐上一個無鉤的‘冰上飛’,兩手向后輕輕一送,滑車便沖開冰道上的積雪如飛而下,約莫十數(shù)個瞬間,徐還正要傳語柔福,卻驚見前面現(xiàn)出一個三丈寬的天塹!
“哎呀,不好!”驚悸才上心頭,滑車已是騰空一躍,雪花四濺中,安然落在天塹另一端!
“公主,有溝!有溝!”徐還驚慌失智,脫口大喊。
柔福在冰川之巔憂心等候,聽徐還傳語“有‘鉤’,有‘鉤’”,便拉過一個有鉤的‘冰上飛’,邯鄲學步,頂風冒雪,滑入冰道。
滑車在冰道上快速前行,迂回彎曲,時起時落,雪浪翻滾,余光所及漫天飛花,似在云端。柔福數(shù)次直面死亡,宗翰的鐵掌、兀術的金錘、尸屠的利爪都不曾讓她畏懼過,如今生平第一次在冰川上坐滑車,竟忍不住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