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小粉走了許久,也沒走出血鱉家的樹林,冬季天黑的早,眼下,我們的夜視都已經(jīng)打開了。
我問道,“上仙,我們還要走多久?不能靠你的仙力直接到下一個戰(zhàn)點嗎?”
小粉頭也沒回,說道,“已經(jīng)到了。”
“到了?這里已經(jīng)不是那王八的地盤了?”我問道。
水墨也驚訝道,“已經(jīng)到另一個靈域空間了?什么時候的事?”
小粉道,“在你抽第四根煙的時候。”
水墨看看我,我搖頭,“你別看我,這事我也才知道?!?p> “上仙,我們一會兒是什么局?。俊彼珕柕?。
小粉道,“猜猜看?!?p> “不瞞你們說,哥們兒的黃金小傲鼻聞到了一股腥味,所以我猜,一會兒一定還是水里的生物?!彼肓讼耄蛄艘粋€響指,“小龍蝦!”
我對他翻了個白眼,其實這股腥味我早就聞到了,因為剛才那王八就很腥臭,之后走了很長時間,那味道都沒散去,眼下的這股腥味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跟前面的腥味銜接上了,所以我才一直以為還在王八家的后院里。
我猜道,“泥鰍!”
小粉搖搖頭,公布答案,“厚蟬。”
我不解,“那種小昆蟲哪來這么大的腥味?”
水墨道,“沒聽上仙說叫厚蟬嗎,重點在于這個‘厚’字上,那東西的個頭肯定不小,說不定比剛才的血鱉還大?!?p> “再大也是昆蟲啊,昆蟲哪有腥的?”我跟水墨爭論著。
水墨琢磨了一下,“估計是成精之后喜歡吃海鮮了吧,這股味道說不定是它的宵夜散發(fā)出來的,是吧上仙?”
小粉道,“厚蟾,蟾,蟾蜍?!?p> 我呼吸一窒,頭皮連著麻了兩遍……臥槽,蛤蟆?。∵@他娘的是我的死穴??!
水墨看向我,悄悄給我使了個眼色,若無其事的接話道,“啊,原來是厚蟾啊……我國的語言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如果是蛤蟆,那就跟這股味兒對上了,上仙的費心安排,我跟小白一定會完成任務(wù)?!?p> 小粉又安排我跟水墨見面,又安排我們遠(yuǎn)狩,的確是用心了,如果現(xiàn)在要拒絕這場遠(yuǎn)狩,實在很難開口。但是此刻,我全身的毛孔都在拒絕。
小粉說,那玩意之所以叫厚蟾,是因為兩只蛤蟆疊落在一起生長的,它們不是后天形成,而是從出生時就是那副德行。
兩只粘連在一起的蛤蟆性別一致,要么全是公的,要么全是母的。它們落在一起后的高度一米左右,共用一個心臟。
小粉特別提醒到,上面那只蛤蟆跟血鱉一樣會噴射毒液,只是它噴出的毒液為黑色,如果直接接觸到皮膚,即刻潰爛。
水墨問道,“可是上仙,蛤蟆不是有益動物嗎?既能保護(hù)莊稼,又能捕捉害蟲的,這怎么兩只落一起了就要去剿了?”
小粉道,“一只吃葷一只吃素,攻擊時,只要把下面吃葷的那只解決了就可以了,上面那只自然也活不過明天?!?p> 水墨道,“我們遠(yuǎn)狩都是一次性解決干凈,不會給它們留口氣的?!?p> 小粉卻說,“這口氣,要留?!?p> 我們疑惑的看向小粉,水墨問道,“是因為上面的那只吃素,所以讓它多活幾個小時?”
小粉側(cè)過頭,眼角透著寒意,回道,“耗死?!?p> 我跟水墨頓時一驚,肖愁也愣了一下。我們都覺得,這有些不太像小粉的一貫作風(fēng)。
水墨伸個腦袋問道,“上仙,你們之間是有私仇嗎?”
聽小粉說完我才知道,厚蟾所謂的吃葷吃素,不是我理解的那種,一只吃肉一只吃草。它們兩個同吃一種動物,上面的吃皮毛,下面的吃內(nèi)臟。它們只鐘愛一種動物——貓。
而且,它們專挑凡人所處空間的貓。
這事會被曝出,還是因為赤念。
赤念因為鎮(zhèn)狩的緣故,天南地北結(jié)交了不少“貓友”,有故地重游的機(jī)會時,就會用仙力跟它們隔空問候一句兩句。
在小粉還在誅靈塔時,赤念就發(fā)現(xiàn),他的貓友逐漸都失聯(lián)了。后來有一次,他跟著白渙去鎮(zhèn)狩時,忽然聯(lián)系上了其中一只幸存下來的貓,他悄悄脫隊,詢問后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赤念得知真相后,心神不寧的歸隊,途中還不小心被捕獸夾夾到了。
“原來就是那次啊……”我說道,“我跟水墨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這種民間的小把戲,怎么會讓仙靈界的人中招?!?p> 水墨道,“是啊,我剛才觀戰(zhàn)時還想呢,那小呆子每出一招都不含糊,就算平時再愚鈍,也不至于蠢到……”
我撞了水墨一下,心說,你就算數(shù)落和尚,也得先看看那尊大佛還在這呢吧!
水墨看了眼小粉,改口道,“那個小呆子是因為得知同類的不幸才分神的,這足以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一點就跟我們的上仙很像了,對吧小白?”
我懶得理他,問小粉,“你們這兩年鎮(zhèn)狩,怎么沒找機(jī)會把那東西剿了?”
小粉道,“我沒有接到厚蟾的鎮(zhèn)狩令,無令圍剿,不合規(guī)矩?!?p> 你爺爺?shù)?,合著你早就想把這攤子事留給我們遠(yuǎn)狩隊伍了?
難怪先把赤念他們兩個支走了,原來是想著,如果被仙靈界發(fā)現(xiàn)了,到時候就全都推到水墨身上,一方面我跟肖愁不會受到牽連,另一方面還給水墨記了一功,因為厚蟾跑來這個空間獵殺,的確是越界了,水墨也算是仗義出手。
水墨道,“小呆子是在上仙在誅靈塔時,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的,這說明它們是近兩年才開始換口味了,也難怪鎮(zhèn)狩令還沒下來,仙靈尊肯定是覺得它們還不成氣候,可以先擱一擱?!?p> 我搖搖頭,“口味可能是近段時間才變的,但鎮(zhèn)狩令一直沒下,我看是因為它們行蹤詭秘謹(jǐn)慎,這事如果沒被赤念發(fā)現(xiàn),完全就是個丟貓事件,仙靈界怎么會因為凡間丟了幾只貓就細(xì)查搜證?”
小粉也證實了我的想法,厚蟾每次游竄到我們所在的空間后,都是把貓抓回去享用,所以次次都沒有留下能暴露它們的身份的證據(jù)。
上面那只蛤蟆因為有著可以噴射毒液的攻擊技能,下面的蛤蟆常常要聽從它的指揮,換句話說,它們鎖定獵殺目標(biāo),制定獵殺計劃,也都是上面那只的意愿強加。
這就不難理解,小粉為什么會想活活耗死上面的那位了,如果上面的蛤蟆只吃恐狼,我也不會給它個痛快的。
小粉忽然停了下來,片刻,從幽暗的樹林另一端,傳來了此起彼伏的蛤蟆叫聲。它們每叫一聲,我就會跟著起一層雞皮疙瘩,背后的冷汗也一直沒有消下去。
“五十米外?!毙》劾溲缘?。
我看向他,即便他現(xiàn)在神色淡漠,但他眼里的憤怒還是表露無遺。
水墨悄悄碰了我一下,對我眨了下眼睛。我輕輕舒了口氣,心說,如果一會兒你爺爺我但凡出了一點力,安排我跟水墨見面的人情就當(dāng)還了!
我對小粉說道,“你不要露面了,在這里等我們?!闭f罷,我向前一躍,喚出靈態(tài)跑了去。
隨后,水墨和肖愁也追了上來,“小白,你剛才飛出去的那個倩影,還挺像那么回事的,反正上仙是信了。別說哥們兒不照顧你,一會兒你就在一旁撒撒尿玩玩泥巴,蛤蟆就交給我和靈王好了。你放心,在上仙面前,這依然是我們?nèi)齻€人的戰(zhàn)績?!?p> 我回道,“不需要……”
話音剛落,我們就沖出了樹林。眼前一片寬闊腥臭的水潭,這里與血鱉的家很像,四處沒有一草一木,只有幾塊頑石散落在地上。
一排……真的是一整排蛤蟆立于水潭前,少說也有四五十個,乍眼一看,就像一排二層小樓一樣。
我下意識的急剎,水墨和肖愁則是直徑?jīng)_了出去。他們對我突然打退堂鼓這事,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意外,這一點,讓我覺得很沒面子……
肖愁慣用快攻,如幻影般在蛤蟆堆中穿梭,加上他有了之前小粉給他傳輸?shù)南闪?,隨著藍(lán)光閃現(xiàn),一會兒功夫“一樓”倒了好幾戶,蛤蟆頭滿天飛,看的人毛骨悚然。
我發(fā)現(xiàn),這一樓一倒,二樓也無法再噴出毒液了,只能鬼叫的杵在那里,怨毒的看著他們兩個。
水墨雖然參戰(zhàn)了,但充其量就是個打醬油的,除了靈活的躲避毒液,根本沒有碰到蛤蟆一下??戳艘粫何也琶靼?,原來這兩個人是在打配合,水墨分散二樓的注意力,每當(dāng)毒液噴向水墨時,肖愁都會快速的扯掉一樓的頭。
猛然間,一個蛤蟆腦袋落到了我的腳邊,我嚇得連聲嚎叫,連忙退后好幾步。四條腿不停的打顫,心臟狂跳。有些心理上過不去的坎,真不是一股腦熱就能突破的。
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說服自己邁出這一步。
厚蟾已經(jīng)被滅大半了,我果真像水墨說的那樣,一點都沒有參與進(jìn)去。
看著眼前此景,我并不覺得挫敗,只覺得渾身不適,像是所有臟器都擰到了一起。這場激戰(zhàn),沒有燃起我的半點好戰(zhàn)熱血,我看著只覺得惡心。
我不想再去看這血肉橫飛的場面了,但還是有些擔(dān)心他們兩個,我低著頭,偶爾抬起眼,瞄一下水墨和肖愁,每次一偷瞄,胃里都跟著一陣翻騰。
我閉上眼睛,不斷深呼吸,耳邊時不時傳來皮肉被撕開的聲音。
我再睜開眼睛時,看到一襲白衣?lián)踉谖业纳砬?,抬起頭,發(fā)現(xiàn)小粉背對著我,站在我面前。他雙手背后,一只食指在另一只手上點著那個我許久都沒有再見過的節(jié)點,上一次感受到這個節(jié)點,好像還是在牛家村給白爺“奔喪”那會兒。
雖然我沒想在小粉面前謊報戰(zhàn)功,但被他看到我這幅慫樣,還是很郁悶,重要的是,我沒有幫上他和赤念報這份私仇……
我踱步過去,用嘴巴輕輕拱了拱他垂下的手。
小粉轉(zhuǎn)身低頭看向我,淡淡的笑了笑。
我有些慚愧的耷拉著腦袋,想著自己什么都沒干,甚是都不敢正眼去看水墨和肖愁那邊一眼……
小粉俯身摸摸我的頭,“沒關(guān)系,就當(dāng)是陪我一起觀戰(zhàn)了?!?p> 我站起身,兩個前爪搭在小粉的臂彎處,忽然想起來,以前白二也對我做過這樣的動作。
“小白,別興了,給上仙的衣服都弄臟了。我跟靈王干活,你在這跟上仙起膩,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水墨正了正帽子,和肖愁一起走過來,他指了指身后,得意的看著我,“怎么樣,哥們兒的身手,還是跟當(dāng)年一樣靈巧敏捷吧?”
我變回人形,“嗯,寶刀未老?!?p> 水墨抱了我一下,“雖然你連個爪子都沒邁出來,但是哥們兒大方,照樣送你一個lucky抱!”
肖愁也過來抱了我一下,我看他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心道,看來靈王的確是要時常泄泄火的,這屬于體質(zhì)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