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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之妖卷

紫豹 (十四)

無之妖卷 洪流小獸 3005 2021-03-24 09:10:40

  一日,兩日,三日……紫豹提心吊膽地等了三天,并未等來親口向他承諾回歸的臨翼,卻迎來二界巨變。

  毫無征兆的,明日高懸的晴天,空中霹靂一聲巨雷,皓白光芒閃耀萬里如虹,震天動地之音幾乎刺穿每一生靈之耳。雷隱,風(fēng)促,云至。鬼妖二界本就只能隱約可見的日月不一會即被越聚越濃的烏云遮蔽,失去光彩。伴隨巨雷消逝,烏云驟黑,如同墨色巨幕高掛天空,頓時便使二界眾生仿若一同被奪去眼眸,剎那間伸手不見五指。

  還未待眾靈回過神來,空中又是轟隆巨響,若利器鏘斷,又似冤魂嘶鳴。而那再度如巨劍劈下的雷暴卻不是眾靈熟悉的鋯白純凈,而是正紅血色。

  與此同時,空中霎時傾下滂沱血紅大雨,烈烈煞風(fēng)裹挾的每一雨滴都浸透著十足十的血腥氣。風(fēng)雨中隱隱透出兩道紫紅血焰,如利劍劃破天空留下的瘡疤。而“瘡疤”內(nèi)似長出千萬張口,千萬眾如失家園般同時絕望嘶鳴怒吼:圣道毀,魔族生!圣道毀,魔族生!圣道毀,魔族生——其聲有男有女,若耄若少,妖鳴夾雜著鬼唳。

  專押怨靈厲鬼的湮都霆獄中,眾鬼見狀紛紛應(yīng)和,皆面朝天際如虔誠教徒,或舉起雙手,或張開飛翅,如中蠱一般,都在反復(fù)跟從念誦:圣道毀,魔族生。

  關(guān)押輯鎖他們的鎖鏈皆被拉到極致,所有封印圖陣都在不停閃爍煙芒。紫豹知曉,此為眾鬼出逃之先兆。

  從未面臨如此焦迫境況的紫豹忽然慌了神,盡管他已盡全力壓制:施法念咒平定,可剛撫定一個監(jiān)牢,另一個又猖獗沖撞起來,法術(shù)有限的他疲于應(yīng)對。耳畔不斷傳來“倉啷”聲,紫豹回首一望,那些他還未來得及鎮(zhèn)守的囚牢里,所有怨靈化作赤紅星孛,如烈馬闖開枷鎖般飛速襲向空中兩道光焰。

  很快,那僅存的紫光如被血液侵蝕渲染,與暗紅長河融為一體,慢慢化為血雨腥風(fēng),消失不見。但從那天起,眾靈皆知,對外宣稱苦修閉關(guān),但其實消失已久的圣、鬼二君恐早已覆滅。而渺云殿主天宇神君趁機(jī)對晨曦谷主煜城神君發(fā)難,征討那已遲滯數(shù)萬載未得償報的奪妻之仇。此戰(zhàn)不僅眾多仙靈隕滅,如白澤、瑤鹿、華年、聞遠(yuǎn)道等等,就連被圣君譽(yù)為戰(zhàn)神的煜城和百仙之長的文淵都于此戰(zhàn)役中一同消失。

  圣道遺澤震怒,劈下天雷示警,以浮云遮去圣道九彩華光,以烏云封閉鬼妖二界日月,更引四道怨靈、厲鬼、墮仙于一處,劃破四道邊界,生生創(chuàng)出一個與四道皆不銜接的新界——魔域。

  沒有靈去過那里,因為,有去無回。

  魔域開,血雨下。眾靈皆謂四道傾覆毀滅之日已然不遠(yuǎn),可紫豹對此卻毫不關(guān)心。他在意的,是上天助戰(zhàn)、答應(yīng)他一定全身而退但此時卻毫無音訊的臨翼。

  尚在霆獄與行云一起核查失蹤靈數(shù)的紫豹忽然聽到幾聲微弱的嘶嘶音。而敏銳的行云更是放下手中宗卷,早一步行至結(jié)界處。

  待紫豹施法趕到,行云已跪在一片血泊里,懷中緊緊抱著一尾四翅銀環(huán)黑蟒。

  黑蟒周身多處傷口,鱗甲被掀,紅肉綻破,旋環(huán)狀的傷痕似被鞭索抽打所致,背上鮮然兩處長傷正呼呼溢血。且有一展殘破的半翅像是被利刃所砍,半截黑翅骨肉分離,森森銀骨伴著深紫鮮血不住地刺痛紫豹雙眼。他撲上前,想要擁抱黑蟒,給其遍身創(chuàng)傷以微不足道的慰藉,但他顫抖的手還未來得及觸碰到蛇身便被深紫血液沾濕。那一滴滴快速流淌的鮮血就是一把把尖刀,不停扎在紫豹掌中、臂上、膝頭……他抿緊雙唇不許自己在愛侶面前哭出聲,但早已奪眶而出的淚水卻將他的傷痛急喧道出。

  “嘶……”黑蟒僅說出一個字節(jié),低沉喑啞的聲音便被腹內(nèi)上涌的血液淹沒,紫液順其口邊滴進(jìn)地上那攤血泊里,但它的菱火紅眸卻一直柔柔看向紫豹,仿佛在不停輕聲安撫他如刀割般越來越熾痛的心。

  “我知道!我在!我在!”紫豹連連頷首,強(qiáng)咽下從雙眼溢出又流進(jìn)口中的一片苦咸,忙回應(yīng)著來自愛侶、他根本就聽不懂的輕喚。

  紅眸中似有一絲笑意,但紫豹還未捕捉到,它便沉沉合上,而黑蟒原就微涼的軀體現(xiàn)如今卻變得更加冰冷。

  “臨翼?臨翼!你不許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翼!不要拋下我,不許拋下我——”紫豹倏地推開行云,蠻橫地將黑蟒攬入懷中,脫下衣衫綁在它仍在溢血的傷患處,將它已然癱軟的身體纏在自己身上。

  紫豹云手施術(shù),一紫黑煙陣即現(xiàn)于地中。他合掌喃喃念咒,想用自身修為換臨翼一命。一遍、兩遍、三遍……他不停念咒,可圖陣卻無絲毫運行之象。

  紫豹僅剩一半的金丹早被臨翼用百年鬼術(shù)補(bǔ)全,但鬼仙二術(shù)不可相融,即使紫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咒語,急得滿頭大汗,可無靈力推行的法陣,仍然沒有一絲啟用跡象。

  “啊——”紫豹仰首無助地大聲哭喊,他緊緊抱著愈來愈冷的臨翼身軀哭得泣不成聲。

  “阿紫……阿紫……”

  臨翼平日里朗笑著喚他的模樣不斷浮現(xiàn)在紫豹眼前。時而沉冷霸道,時而嬌音軟綿。不管是哪種紫豹都愛得不得了,但那些聲音仿佛一位即將遠(yuǎn)去的離人,越走越渺遠(yuǎn),直至在生命之路的盡頭徹底消失不見……

  忽然,臨翼半展殘余斷翅化為一陣銀紫煙柱,從其背后涌入臨翼喉頭,若無形推手一般,推出藏在臨翼虛谷內(nèi)紫豹的另一半靈丹。小小半枚金丹從其胸部銀鱗化出,懸在空中,似在等接收它的主人,獨自在灰暗的塵閣里散出熠熠光彩。

  “臨翼?”紫豹凝視那半枚金丹,他不知臨翼此時甘化自身靈翅為力,幻出金丹還予他是何用意。即便他可將二丹重新融合,那覆于金丹上的鬼氣依舊會使他放不出靈力修為,亦不能讓他施術(shù)相救??!

  “咔咔咔……”

  紫豹還來不及多加猜測思索,臨翼至冷的身體迅速從尾部開始結(jié)冰,冰層延其黑鱗、骨骼慢慢向上封覆,很快便至一半蛇身。

  “不!不!翼郎你答應(yīng)過我的,不可以!”紫豹拉開衣襟,妄圖以自身體溫溶解寒冰。而冰層卻無視他的掙扎,快速覆蓋臨翼全身,直至其完完整整,從頭至尾封印為一塑堅硬且毫無生機(jī)的冰雕。

  “臨翼!翼,你跟我說話,不要不理我!翼——”紫豹緊緊抱著已經(jīng)結(jié)成冰塊似的黑蟒,淚珠止不住地從盈紅圓眸溢出,劃過他俊俏的面龐,滴落在冰塊上結(jié)成小圓寒霜,坦誠的雪色胸膛片刻間即凍出一片桃紅,隱隱泛紫,已現(xiàn)凍傷之痕。

  可是僵直如躺在冰棺中死尸一樣的臨翼哪里還能說話。

  “殿下,主上這是把原屬于您的金丹還給您。他留下天樞索就是為了讓您融丹之后,自行將鬼氣逼出。”行云跪在陣法外,從懷中摸出一張圖紙,躬身拱手遞上,道,“主上留此陣予奴,說:若他有一日注定殞命,請奴將此融丹之法務(wù)必告知您。成仙家還是做鬼使,他已不會再干涉。只求您護(hù)好自身,不必顧忌……”

  “滾!”紫豹拂袖推開行云,一把搶過圖陣將其揉成一團(tuán)扔到別處,緊抱著臨翼目眥盡裂地大聲呵斥,“我夫君若有話定會親自告訴我,不必留什么破紙讓你哄騙!”

  “奴怎么敢私傳主上之令!”行云深揖叩首道,“主上之字體、靈息您最熟悉,一驗便知,奴怎會……”

  “滾!”紫豹已然哭得泣不成聲,雙臂環(huán)抱蟒身,顫抖地忍下越發(fā)刺骨的嚴(yán)寒冰霜,深深望著臨翼那雙緊閉的菱眸,喃喃低語,像是說話給臨翼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你一向最喜歡綁著我,束縛我。不準(zhǔn)我離開你身旁一步,不許我偏向外靈,不允我飛身成仙。你去哪,我就必須在哪!怎會授我陣法,縱我離開。我還未替綰綰、春景鳴冤申訴,還未棄你三次,留你百年孤寂……你還說要娶我為后,許我盛大婚禮。你說我們要終生為伴,衷情一世……”

  紫豹低聲哭訴,似乎更加助長寒氣蔓延,原只包裹覆蓋臨翼的冰層從其觸地尾部順應(yīng)而生。如霜冰華在地上飛速散開,很快包覆紫豹畫下的圖陣,也將他從腳到首漸漸侵蝕。

  一旁被此景嚇得連連后退的行云,大聲喚著紫豹法名,求他快些離開,可留于陣中一動不動的紫豹卻笑了。

  早已被凍得毫無知覺的紫豹看到成冰的指尖忽然笑靨如花,沾滿霜華的長睫輕眨,他緊緊依偎著黑蟒,輕聲哼唱著一曲歌謠。

  這支曲是紫豹的養(yǎng)父——九尾赤狐所授。赤狐曾告訴他:這是青丘的求親曲,代表愛侶此生為伴,永不相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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