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來說是非者
臨江市諸葛縣諸江鄉(xiāng)葛家澗村委，鄭畏在王浩指引下，把車停下了。
村委是座樓房，從建筑樣式上看，年份比較長了。
這里當年到臨江碼頭搞建筑，勞務輸出，曾經(jīng)紅火一時。
看來就是那個年代建設的樓房。
一個鄉(xiāng)鎮(zhèn)組織民工去援建碼頭工程，結算由鄉(xiāng)鎮(zhèn)里負責，按人頭分到村里。
村里給民工記酬，年終發(fā)工資。大頭在村里，民工只是小頭。
如此，才把村委辦公樓建設起來。
那個時代的村支書，還被評為省勞模、省人大代表。
他們借著錢厚的好機時，把自己的兒女全部安排進縣城里工作，當了農(nóng)民合同工，在城里定居。
在勞務輸出中，學會瓦匠手藝的人，也都跟著建筑隊進了縣城。
村里留下的，全是些既沒有背景，也沒有手藝的老實巴交的百姓。
村里從此一撅不振，只是保留下一座舊樓，代表著那個年代的曾經(jīng)輝煌。
從辦公樓里出來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漢子，標準的山里人打扮。
王浩有劃進生態(tài)開發(fā)園區(qū)村負責人的電話，看來這人就是村支書葛義和。
王浩下車，與葛義和握手，簡單聊了幾句，然后就鄭重其事地向葛義和介紹鄭畏。
“鄭書記，咱們園區(qū)主持工作的負責人。”
王浩又向鄭畏介紹了葛義和，鄭畏伸手與他握手，葛義和滿手的繭子，硬梆梆的。
看來是個勤勞人，山里田里的活沒少干。
村支書自己干家里的活，極為少見。
總有些利益可以驅(qū)動，頭腦靈活的人都會鉆營，替著村支書把活干了。
鄭畏心道，葛義和肯定是厚道人。
果然，他嘿嘿一笑，也不向樓里讓，直接說到：“家里喝水吧。樓里沒打掃，臟著呢。”
鄭畏從敞開的門向樓里一望，果然是一層灰塵，葛義和出來的腳印留在地面上，很清晰。
“村里沒錢，辦公樓不敢用，沒水，光電錢就付不起?！?p> 鄭畏等葛義和把辦公樓鎖上，就跟著他去家里。
葛義和的家就在村辦公樓不遠的一處坡地上，高度與辦公樓的二樓持平。
坐在葛義和的家里，可以看見村辦公樓里空蕩蕩的，門窗玻璃都臟得結了一層泥垢。
門窗玻璃沒有缺損的，看來村里民風淳樸，沒有亂搞事的。
葛義和拿出一些茶末，從暖壺里倒進開水去，每人沏上一茶碗。
正好有些渴了，鄭畏喝了一口，香氣還行，是傳統(tǒng)的茉莉花茶。
葛義和拿出自己的煙，遞給二位領導。
鄭畏婉拒，說明自己不抽煙。
王浩見葛義和的煙實在太低檔，就掏出自己的煙，遞給葛義和一支。
葛義和接下來，還是點上了自己的煙，憨厚地笑笑，“還是這個煙有勁。”
鄭畏趁空打量了葛義和的家，和普通老百姓的家沒兩樣。
堂屋當成客廳，擺了兩張沙發(fā)和一個木茶幾，靠墻的位置擺了張寫字臺，上面堆滿了報紙和文件之類的東西。
有部電話，還有一套擴音器材。
看來，他是在家里辦公。有事通過廣播喇叭，跟村民喊喊就行了。
靠墻還擺了一排木凳，人多的時候好用。
“村里總共二百戶人家，八百口人，常年在家的不到二百人。”
葛義和對村里的情況掌握的很熟悉，認真地向鄭畏匯報。
他手里拿著個有些破爛的軟面本，封面臟得看不出顏色了。
“年收入……”
他說到這里，粗大的手指翻撿著軟皮本，似乎找不到具體數(shù)字。
“不說這些了，先來看看。等園區(qū)正式運行時，咱再說這些?！?p> 鄭畏及時解了葛義和的窘迫，喝口水后，問到：“村民主要收入來源是什么？”
“山里種的果樹和地田種的糧食，就這兩項?！?p> 葛義和說起這些來，倒也順暢起來。
“果子品種不行，賣不上價錢，糧食也主要自己家里吃。全得靠天吃飯?！?p> 他說得些口干舌燥，端起茶碗，咕咚一口，全喝了，手掌擦了擦嘴巴的水漬。
“村里壯勞力全外出打工了，大部分在碼頭上做事，家里農(nóng)忙時回來幫幫。村里留守的老弱病殘，也就是維持生活?！?p> 葛義和說到這里，面上有些羞澀，猛咂一口煙，接著說到：
“我在村里包著十幾為山林地，每年水果只能掙萬數(shù)塊錢。地里的莊稼，每年種兩季，麥子自己吃，玉米除去種子化肥農(nóng)藥什么的，也就是賣個兩三千塊。”
鄭畏在富家澗這么長時間，基本了解些農(nóng)戶的收入情況，兩個村的情況差不多。
“領著我們轉(zhuǎn)轉(zhuǎn)吧，有沒有法開車轉(zhuǎn)？”
鄭畏問到，帶頭出了屋。
“進出村就只有一條道。你們來時的路，能夠開車。其它的道，沒有開車，只能走?！?p> 葛義和跟出來，向山上望望，然后跟鄭畏說：“從這里爬上后面的山頂，就能看遍整個村子的情況?！?p> 他說著，還看了看鄭畏鞋子。
鄭畏穿著運動鞋，早就做好爬山的準備了。
王浩胖些，看見葛義和家門口立著根直木棍，順手拿著，還掂了掂，說到：“還挺順手。”
“上山背柴用的?！?p> 葛義和回答到，自己從邊上拾起一把柴刀，拿在手里。
“山上人煙少了，小動物多了?！?p> 鄭畏看見葛義和腳上的膠鞋還沾著些泥，知道他經(jīng)常上山下田的。
三個人一同爬到山頂，鄭畏與葛義和沒怎么樣，王浩累得直喘粗氣，幸虧拄著木棍才跟在后面上來。
葛家澗整個村子分布在山谷中，圍著山上流下來的一條溪流，呈八個方塊。
鄭畏看得入迷，粗略看過周易，難道八個方塊，就是八卦的意思。
“據(jù)老輩人說，八個方塊，就是暗合八卦的意思?！?p> 葛義和看鄭畏看得很仔細，就跟他解釋起來。
“老輩人還說，我們葛姓，與諸葛亮同祖，他們那支搬出去，為了區(qū)別當?shù)馗鹦杖思?，前面加了個諸，就是諸江鄉(xiāng)的葛姓。”
他怕鄭畏不信，還補充了句：“縣上找全國著名學者論證的，證實屬實，才改名諸葛縣的?！?p> 這些年為了名人效應，很多地方都在極力尋根溯源，與歷史名人聯(lián)系上。
無可非議，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
用手機拍了些照片，鄭畏照顧王浩，慢慢悠悠地下了山。
告別葛義和，鄭畏駕車拉著王浩，原路返回林桃鎮(zhèn)。
路上，王浩不時講些典故。
葛義和的名字，是他爺爺給起的。
當年他爺爺年齡尚小，想?yún)⒓恿x和團，人家不收。
等自己有了孫子，就給起了個義和的名字，以補當年遺憾。
還有一個說葛家澗窮的小段子，有人去碼頭做工，吃過一次軒仔（音）面，感到很鮮美，回家后老是回味無窮。
終于有機會，在縣城里買到海鮮軒仔（音），為了顯擺，專門到溪里淘洗。
結果，淘洗完了，只剩下殼，肉全部被溪流沖走了。
回到林桃鎮(zhèn)，已經(jīng)下班了，大院里空蕩蕩的。
林桃鎮(zhèn)黨委里還給擠出幾間屋，當籌建辦公室的臨時辦公室和宿舍。
鄭畏洗刷的空當里，王浩不知從哪里搞來了幾個菜，還有酒。
兩個人就在辦公室里擺起了酒局。
正喝著，敲門進來一個人。
正是林桃鎮(zhèn)文化站站長林文，他手里提著一盒五糧液。
都熟悉，也沒客氣。
他坐下，打開五糧液，給鄭畏和王浩倒上酒。
“你們不能忘了我，我想跟著你們?nèi)ジ?，好歹混個科級干部。我先干為敬?！?p> 林文端杯干了一整杯，自己又倒?jié)M。
鄭畏與王浩各喝一小口，這樣就與晚來的林文一個起跑線了。
“我來，還有一件事，得跟你們說說?！?p> 林文起身，開門看看門外，關上門，回來坐定，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
“鎮(zhèn)上的鎮(zhèn)長，今天聽說你們的任命，直接去了望江市。有人說，他是去跑官了，想進你們的班子?！?p> 鄭畏無所謂，跑去吧，誰有能耐誰使。
王浩聞聽，神情古怪地說：“這個人堅決不能讓他進了咱們的班子，整天凈想著鉆營。如果讓他進來了，咱們別想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