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座票
若是別的外賓說要投資，石誠篤這會也已經(jīng)歡喜的上躥下跳，讓王壯飛抓緊犧牲一下色相了。
可他能當(dāng)上總廠廠長還是有兩把刷子，也下意識地感覺到這個在荒郊野外提著一只大包且下手兇狠、背景深厚的東瀛女人太過詭異，摸清她路數(shù)之前，還是最好別跟她有什么牽扯。
兩人的火車已經(jīng)耽誤，但因為見義勇為的事跡被確認(rèn)，上級大方地給二人安排了新的班列，
唯一讓兩人無語的是，因為全國人民奔上京，兩人的硬臥也被換成了硬座，被迫要在火車上苦熬一晚。
“行啦行啦，總比無座要強的多?！?p> 火車快進(jìn)站的時候，看著一群人喪尸一樣飛奔著去搶位置，王壯飛只能這樣安慰臉已經(jīng)綠了的石誠篤。
這個年代的火車因為速度不快，在火車上能認(rèn)識很多南來北往的有趣人物，
可剛剛坐了許久公交還遭遇劫匪的兩人并沒有什么心情，各自提著行李，一腳深一腳淺地登上火車。
火車的過道已經(jīng)坐滿了無座票的乘客，好多人趁著空座還沒人，提前先享受一下難得的喘息時間。
王壯飛和石誠篤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在一群人嫉妒的眼神中艱難坐下，
可坐了沒多久，王壯飛就受不了一個懷抱孩子的婦女哀求的眼神，把自己的座位讓了出去。
王壯飛讓座，石誠篤也不好意思再坐著不動，
他看那個婦女懷中的女孩兒熱的滿頭大汗，拍了拍自己的座位，讓那個小女孩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兩個本來有座的人只能坐在自己的行李上，這讓抱孩子的婦女很是不好意思，趕緊讓怕生的女孩兒說謝謝，還拖過來自己的背包，從里面拿出一把高粱飴，硬塞給王壯飛和石誠篤。
“大兄弟，老大哥，謝謝你們啦，俺們家沒什么好東西，千萬別嫌棄呀！”
中年婦女的牟州口音讓王壯飛和石誠篤都倍感親切，王壯飛開口道：
“大姐，您這是要到哪里去??？”
“去小嶺莊，俺們家男人在小嶺莊打工，叫俺也跟著一起去。”
聽見小嶺莊三個字，石誠篤頓時來了興趣，道：
“小嶺莊還要外地人？不都是他們自己莊的村民在干嗎？”
中年婦女道：
“不止呢，我聽說他們莊現(xiàn)在有十萬人，只有三萬是他們自己人，其他都是外地去的。
不少外地人辭職去幫他們莊銷售鋼管，很快就能致富，我們不怕吃苦，一定能賺到錢！”
“十萬人！”石誠篤倒吸一口涼氣，“十萬人這還是一個莊嗎？”
出發(fā)之前，小嶺莊和牟鋼的初步合作已經(jīng)逐漸開展，聽說小嶺莊這么厲害，石誠篤更加熱切起來。
牟鋼和小嶺莊的合作是90年代最大的投資失誤，不少高層或被罷免或直接坐牢，在王壯飛的印象里石誠篤也被判了緩刑。
本來這種高層決策牽連太多他不想摻和，但這一路上跟石誠篤也算是戰(zhàn)友，不愿看著這個老頭日后灰頭土臉，
他干咳一聲，道：
“大姐，你們?yōu)槭裁床粊砦覀兡蹭摯蚬ぃ?p> 現(xiàn)在全國都在搞建設(shè)，需要大量的鋼材，你們也能富起來?！?p> 那個中年婦女搖搖頭，苦笑道：
“你們牟鋼是國企，俺們想進(jìn)去可不容易，
再說現(xiàn)在到處都在改革，聽說牟鋼的指揮都想把牟鋼直接賣了，我們哪敢去??！”
石誠篤瞪大眼睛，不忿地道：
“是誰胡說八道，我就是牟鋼的指揮，我怎么不知道牟鋼要賣掉？”
王壯飛趁熱打鐵道：“指揮，其實我不看好跟小嶺莊的合作。
當(dāng)然，咱們煉出來的鋼坯賣給他們能很快看見眼前的效益，可這利潤的大頭還不是被外人賺走？
依我看，咱們廠應(yīng)該抓緊上馬先進(jìn)的型材生產(chǎn)線，利用好咱們的鋼坯，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品牌。”
深加工才能出效益，這個石誠篤當(dāng)然不是不懂。
但上生產(chǎn)線要大規(guī)劃，還要大量的投資，這讓他一時下不了決心。
“指揮，咱們廠現(xiàn)在是有錢富裕了，可當(dāng)年幫咱們運土石方、修水溝鐵路的地方群眾卻要背井離鄉(xiāng)，去外地追求什么致富神話，說出去了會不會讓外人覺得咱們牟鋼……不上臺面？”
石誠篤當(dāng)年參加過建廠的大會戰(zhàn)，對這些當(dāng)時群眾還是很有感情，他明顯有一絲慚色，緩緩點頭道：
“知道了，回去了……我跟上面好好商議一下?！?p> 眼下，當(dāng)年三線建設(shè)起來的企業(yè)該何去何從誰也沒有明確的答案，
王壯飛也知道沒法讓石誠篤立刻下定決心，只要在他心里種下點印象，別把所有的籌碼一口氣都壓在小嶺莊身上就好。
聽說石誠篤就是牟鋼的指揮，中年婦女有點吃驚，趕緊連連道歉。
倒是一邊一直怕生不敢說話的小姑娘突然壯著膽子道：
“是啊，你們牟鋼有鐵有煤，勞動力還豐富，為什么不做大？”
那小姑娘也就五六歲的模樣，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當(dāng)真是不可思議。
那個中年婦女趕緊擺擺手，道：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兩位同志別見怪，這是前幾天來我們村的一個大妹子說的，讓這孩子給聽去了，天天都在說這個?！?p> “哦？還有這種事？”
“是的呀，”那個小姑娘笑的眼眉彎彎，“那個大姐姐最近幾個月經(jīng)常來我們村收破爛，給我講了好多外面的故事，還送給了我這個——”
小姑娘攤開手，手中赫然是一個塑料制成的小型晴天娃娃。
“這……”看著微笑的晴天娃娃，王壯飛突然起了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是不是一個又高又瘦，皮膚黑黑的大姐姐？”
小姑娘用力點點頭，道：
“是的，大姐姐人可好了！”
那個中年婦女也感慨道：
“是啊，我們村家家戶戶都有些不值錢的青錢銅板，
之前賣給收廢銅的賣不了多少錢，還是那個大妹子知道之后，雇了好多大車給我們收走，一百多塊錢一斤呢！”
牟州雖然自古以來就窮，可當(dāng)年席卷天下的黃巢的末路之戰(zhàn)就是到了這里，在上京威風(fēng)一時的義和拳也有不少人是牟州出身。
怪不得門田智慧子那個旅行包里叮當(dāng)叮當(dāng)似乎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合著她是裝了一大堆的古物。
這也是無可奈何，就像自己輕易從李潤豐那騙到齊木匠的真跡一樣，門田智慧子也利用自己的知識優(yōu)勢騙到了大量的財富。
果然是個冒險家……
石誠篤倒是對這些銅錢沒什么概念，他聽說門田智慧子居然花大價錢收購銅錢，下意識地聯(lián)想到收集情報的敵特分子，不禁緊張起來。
“事有反常必為妖啊，那個女娃子當(dāng)真不對勁，我們要不要抓緊報警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