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夢……嗎?”
秦君清似懂非懂的,問道:“可是,我要怎么做?”
明燼朝固京城的城門沖過去,仿若擋在前方的妖族大軍不存在一般,朗聲大笑道:“做你最擅長的事!”
前方的獸潮越來越近,他們這般挑釁的舉動迎來了一陣激奮的喊叫——
“嗷——”
秦君清一驚之下閉上了眼睛,最后那一道光從眼前消失的時候,她感覺腦中閃過了一道靈光,如同一道閃電般,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是畫畫??!
若閉上眼睛后的世界是一席黑色的幕布,那夢境,不就是織夢人在這黑幕之上畫的畫嗎?
明燼已經(jīng)跟妖族的先鋒部隊照面了,就在他準(zhǔn)備揮拳的時候,感覺眼前那只蠻牛的大腦袋似乎晃了晃,緊接著,那只才練氣三層的牛突然飛了起來!
那動作很是緩慢,明燼能夠清楚的看到那蠻牛眼中的驚恐。
不只是這只蠻牛,整個妖族大軍、所有妖的爪子蹄子都離了地,身體如同被某種未知的力量拉扯著飛向了……天空?
“我去……”
明燼正覺得不對勁,一股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襲來,天地旋轉(zhuǎn)之間,他終于明白,牛沒有飛起來,而是掉了下去——
在他腳下,原本飛沙走石的土地此刻一片寂靜,深沉的黑幕之上點綴著一顆顆紅色的星辰,拱衛(wèi)著一顆血色的明月。
這是那幅“星月夜”的畫。
不過,這已經(jīng)不重要的了。
重點是,這畫中的夜空正是剛剛的大地……整個世界都顛倒了!
“嗚嗚哇~~”
下墜的速度驟然加快,成群的妖們雨點般的砸向地面,在狂風(fēng)中哇哇亂叫著,眼看著就要被拍成肉醬卻毫無辦法……它們并沒有到達(dá)可以抵抗物理學(xué)定律的境界。
“哈哈哈哈……”
明燼也在墜落,卻樂得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因為眼前滑稽的場面,而是因為,這種讓身體在重力中完全失控的感覺,他真是很久不曾體驗到了。
風(fēng)在耳邊呼嘯,星空漸漸遠(yuǎn)離,他笑得肆意瘋狂,那純黑的瞳孔卻比夜色更深邃,仿若透過眼前這幅畫,看到了三十三萬年前的天空。
呼——
就在他快要墜地之時,一道黑影閃過,一把提起他的衣領(lǐng),帶著他滑翔而上。
明燼回過神來,抬頭,見到一張略熟悉的側(cè)臉,卻是幽華。只是,她的神情難得的嚴(yán)肅,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正準(zhǔn)備問一句,就見又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眼看著就要落地了,連忙喊道:“秦君清!你已經(jīng)是個結(jié)丹修士了??!”
秦君清驀然睜開眼睛,看到頭頂紅色的星月,眨了下眼,仿若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境地——
一片羽毛落在她眼前,也不知是哪只妖掉的毛。
她伸手接住,突然笑了,身形翻轉(zhuǎn),背后生出了一雙潔白的翅膀,仰頭朝著高空疾沖而去!
她此刻很高興,比當(dāng)初大仇得報的時候更加歡喜……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回到了長陽宮那座小閣樓,又像是翱翔在無邊無際的長空……自在,從容。
她在這屬于她的星空飛了幾個來回,才想起還有事情未完成,再次回到原地……她眼中的那股怯懦的、踟躕的、懷疑的眼神變?nèi)趿耍耐赋鲂┰S光彩。
明燼抓著幽華的手,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做的不錯?!?p> “哪里就不錯了?”小白也冒了出來,凌空站在旁邊,翻了個白眼,“一個結(jié)丹修士被一群煉氣修士給嚇得手足無措,真是給我們夢修丟臉?!?p> 秦君清行了個禮,道:“瑾七前輩,謝謝你。”
明燼擺了擺手,道:“事情還沒完呢,現(xiàn)在說謝還太早了點兒。”
秦君清聞言,看了看腳下的大地,之前的妖族大軍和石國的復(fù)國軍,早就消失不見了,只余一座巨大的城池屹立著,而東方的地平線,已經(jīng)升起了一道晨光。
——天快亮了。
不過,就如同剛剛的星月夜不僅僅是黑夜一般,此刻的晨光也不只是代表清晨。
明燼道:“下去看看。”
頓了下,又仰頭,道:“小花,你能不能先讓我上去?下次記得別提我衣領(lǐng),又不是貓?!?p> 小白聞言怒了,“貓也不帶這么抓的!”
明燼略驚奇,回懟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突然感覺不對勁,抬頭,正對上一雙可稱得上森然的眼睛……這……
他下意識的有些緊張,“小花,你……別說,這樣子還真有幾分弱水神女的模樣……咳咳,那個,你怎么了?”
幽華皺了下眉,“不會有‘下次’的?!?p> 她咬了下唇,眼中帶著幾分懊惱,低頭看了他一眼,卻是突然問道:“你什么時候才能信任我呢?”
明燼聽出來她是在擔(dān)心自己,原本還有些隱秘的歡喜,但緊接著的那句質(zhì)問,又將那才冒出來的新芽給燒得一干二凈。
他沉默了下,突然笑了,道:“進(jìn)城吧。”
眾人朝腳下的固京城飛過去,小白留在最后,化成了人形,看著自家君上的背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樣,“嘖,君上居然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啊。這個弱水神女,看來當(dāng)真是很不一般啊?!?p> ……
固京城中一片歡騰。
天水街上,百姓們幾乎都穿著略破舊的麻布衣,甚至很多人都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如同從難民窟里跑出來的流民。
有人仰天大笑,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歡呼著舞蹈,有人吶喊著對歌……如同在慶祝一個盛大的節(jié)日。
明燼幾人站在屋頂上,腳下是從前那家朝陽樓。
酒樓中的人早已不是從前那群,甚至樓也不是那棟樓,在妖族統(tǒng)治的時期還改了名……此刻,新掌柜剛剛將封存已久的招牌掛了上去,正趴在梯子上抹眼淚……凡人的生命很短,傳承卻可以很長,很長。
秦君清道:“復(fù)國軍勝利了,他們在慶祝新皇歸來?!?p> 她頓了下,看向明燼幾人,道:“這是仙元紀(jì)第二世兩萬零一百一十三年的十二月十二日,距離固京城破過了整整一百零五年。石小尋特地在這一日凌晨發(fā)起最后的進(jìn)攻,特地選在今日進(jìn)城,她說,從今以后,這一日,就不僅僅是人族的受難日了?!?p> 明燼笑了,道:“你終于明白了。”
秦君清垂眸,點了下頭,“嗯。三十三萬年前的那場劫難,困住的不是我,而是她?!?p> 她這般說著,轉(zhuǎn)身,抬頭望向了皇城的方向,“應(yīng)該說,是她替我留在了那里。這次,該換我去把她拉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