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明燼正坐在窗臺上啃著山果,突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不由聳了聳鼻子,“餛飩?”
“噗。”
門口傳來一聲輕笑,幽華端著食盤走進(jìn)來,將兩只碗擺在桌子上,道:“我看到隔壁小孩兒在吃這個,聞著挺香的?!?p> 明燼坐過來,端起碗喝了口湯,問道:“華裳姑娘睡著了?”
幽華點了點頭,“剛睡著的。我給她施了個安神術(shù),應(yīng)該不會再做噩夢了?!?p> 她這般說著,撿了只山果,道:“阿裳從前是個富商之女,家里是開酒樓的。在她十三歲那年,有一群修士在店里決斗,將店里所有人都?xì)⒘?,包括她的父母。?p> 明燼挑眉看她,“阿裳?”
幽華道:“阿夕和阿裳,聽著就很相配,對吧?”
明燼疑惑,“阿夕?”
幽華道:“就是阿裳在鎮(zhèn)北軍的那個心上人啊?!?p> 說著,又眨了眨眼,“再說,總不能叫小裳?!?p> 明燼:“……”
那倒也是。
幽華正了正神色,繼續(xù)道:“阿裳的父母很疼她,給她請了老師教她念書,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后來得知她喜歡跳舞,又特地請了京城最好的舞姬教她。
“那次事故發(fā)生的時候,阿裳正好跟著自家?guī)煾溉⒓恿艘淮挝璧副荣悾墒堑人昧嗣?,一路興奮的跑回家的時候,就只見到滿目的血紅。”
明燼點著頭,“所以,她在那時候就有了血液恐懼癥?”
幽華道:“不止。阿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敢跳舞。”
她見明燼吃完了,將另一碗也推過去,繼續(xù)道:“最嚴(yán)重的時候,她甚至自殺了好幾次。”
明燼倒是沒客氣,端過來吃了一口,問道:“然后呢?她是怎么好起來的?”
幽華道:“幸好有個人一直陪著她?!?p> 她頓了下,又搖頭,“應(yīng)該說,是兩個人?!?p> 明燼倒是有些好奇了,“一個是她在鎮(zhèn)北軍中的心上人?還有一個呢?”
幽華道:“那個修士。”
明燼略意外,“修士?”
幽華點頭,“發(fā)生在她家酒樓的那場決斗,其實是針對一個人的伏擊。
“據(jù)說那人是個難得的天才人物,在那次伏擊中被七八個人圍攻,金丹都被打碎了,最后雖僥幸活了下來,卻也再無緣仙途,幾乎成了個廢人。
“阿裳原本是找他報仇的,結(jié)果卻見到他臟兮兮的躺在街頭,形似乞兒。阿裳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見到他這模樣只覺得更加悲憤,刺了他一刀。
“但那人沒死,反倒因此振作了起來,反過來去幫助阿裳。他知道阿裳不想見他,便找了個朋友來陪著她,幫她克服恐懼?!?p> 那個修士的朋友,后來就成了阿裳的心上人。
明燼點著頭,“倒也是一段佳話?!?p> ——如果故事的開頭不是那么慘烈的話……
他端著碗,喝下最后一口湯,起身道:“蘇先生,這幾日麻煩你照顧華裳姑娘了。小花,我們走?!?p> 蘇澤點頭,“放心?!?p> 幽華卻拉住了他的衣袖,“等等,有客人來了。”
沒一會兒,腳步聲靠近,敲門聲響起——
“客官,有位姓顧的客人求見。”
是店小二的聲音。
至于所謂姓顧的客人,自然就是顧衡了。
明燼并未告知他自己的住處,不過,以七星宗在無終城的地位,想要查到這點兒事,也是輕而易舉。
明燼開了門,給小二哥道了謝,順帶請他幫忙把碗筷帶下去,然后,請客人進(jìn)屋,道:“顧兄,進(jìn)來坐?!?p> 幾人不算太熟,也都不是熱情的人,見了面點個頭,便說起了正事。
顧衡遞給他一個小卷軸,道:“這是鎮(zhèn)北軍失蹤將士的名單。我已經(jīng)給師門傳了訊。七星宗不會置自家弟子于不顧,宗主定會設(shè)法請來大乘前輩相助,你要不要再等幾日?”
明燼搖了搖頭,道:“云缺真人能進(jìn)去卻無法出來,說明那位大乘修士很可能還在那里。天息界是個小世界,別說大乘修士,就是化神之戰(zhàn)都可能讓整個世界崩潰,到時候可就真的無力回天了?!?p> 即便真的能夠請來大乘修士,也不能硬碰硬,而講情理是更加行不通的。所以,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親自進(jìn)去看看。
而如今,天息界幾乎相當(dāng)于是那位大乘修士的領(lǐng)地,擅自進(jìn)入其中,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考慮到這點,七星宗多半是請不來人的。
明燼淡淡一笑,偏頭看了幽華一眼,道:“而且,若是連我們都無法解決此事,你就是請個仙帝來都沒用?!?p> 顧衡:“……”
仙帝,可是仙界最強的存在,是他無法想象的境界。他覺得明燼就是隨口一說,但看兩人的泰然的神色,莫非并不是大能修士,而是已經(jīng)飛升的仙人?
顧衡正出神,就聽見對面?zhèn)鱽硪宦曒p呼——
“咦?”
明燼打開那份卷軸看了一眼,然而,看到第一個名字就愣住了,“洛夕?”
顧衡也是看過這份名單的,聽言倒是沒多驚訝,解釋道:“之前我們在鞏家堡見到的那位‘洛夕’,應(yīng)該是殷華教的殺手假扮的?!?p> 這件事,明燼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
他突然想起件事,偏頭看向幽華,“小花,華裳姑娘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幽華顯然跟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愣了下,搖頭道:“阿裳只叫他‘阿夕’……那個,不會這么巧吧?”
明燼問道:“阿夕的那個修士朋友呢?叫什么名字?”
幽華搖了搖頭,道:“阿裳對他的感情很復(fù)雜,每次提到他,都只用‘那個人’或者‘他’之類的字眼代替。想必還是無法原諒他吧,畢竟是滅門之仇呢?!?p> 華裳患有血液恐懼癥,會本能的避免回憶當(dāng)年的場景。幽華雖不懂心理學(xué),卻也知道,華裳昨晚肯說那么多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并不好再多問什么。
“有什么問題嗎?”
她見明燼面色略古怪,湊過去看了那份名單一眼,也不由訝然——
“葉念一?”
這份名單的第一個名字是洛夕,而第二個名字,正是葉念一。
從昨晚葉知的遭遇來看,葉念一應(yīng)該是天問書院內(nèi)院的弟子,也就是說,他是個修士。
辰元界的修士素來不參與凡間皇權(quán)的爭斗,不過,儒修講究入世,參政參軍不算奇怪,只要不使用法術(shù),注意不要結(jié)下太多因果便無礙。
然而,明燼剛剛聽了華裳的故事,心中隱隱有個不好的猜測。
就在這時候,顧衡突然開口,問道:“你們認(rèn)識葉念一?”
明燼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道:“之前委托我救去鞏家堡救狐妖的,就是葉念一的弟弟。他如今也進(jìn)了天問書院,一直在打聽他兄長的事。不過他是外院的學(xué)生,完全聽不到自家兄長的消息?!?p> “在下跟他倒是有過一面之緣?!?p> 顧衡略沉默了下,道:“修仙界每一百年會舉辦一場金丹修士之間的斗法大會,稱為金臺之會。上次金臺之會,天問書院的葉念一是第一名,這也會是近十萬年來儒修第一次奪冠。只是,后來聽說他出了意外,金丹碎裂,再無仙緣?!?p> 明燼微微蹙眉,摸著下巴沉吟著,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開口,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華裳姑娘?!?p> 幽華和蘇澤都點頭,表示明白。
明燼起身,拱了拱手,道:“顧兄,我們這就走了,你請自便,招待不周,等我回來再請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