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書院門口。
明燼三人等了許久,眼看著一群群書生出來,就是沒見著葉知。等到最后,書院門口只剩下一位看門的老頭。
就在他準(zhǔn)備直接進(jìn)去找人的時候,就見前方走來一群人。跟之前的書生不同,他們都穿著藍(lán)色長袍,氣勢非常,卻不是普通的書生,而是一群修士。
在藍(lán)衣人當(dāng)中,幾乎是被推著走的青衫男子,可不正是那位知不知公子?
“葉知!”
明燼拿著酒葫蘆走了過去,含笑道:“你這家伙可算是出來了,讓我一陣好等。”
葉知抬頭,見到他頗為驚喜,“啊,道長!”
周圍的男子見狀頗為狐疑的打量了明燼一番,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兩人——
他們在這三人身上無法感覺到一絲威壓,也看不出他們的修為。但看他們的氣質(zhì),也不像是凡人,莫非是修為更高的修士?
葉家的人?
還是葉念一的朋友?
明燼已經(jīng)走到了葉知面前,目光淡淡一掃,問道:“葉公子,這幾位是你的朋友?”
葉知搖了搖頭,道:“他們好像認(rèn)識家兄。”
明燼聽這話就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想必這位知不知公子不遠(yuǎn)千里的跑來豫章求學(xué),也是來尋親的。
眼前這群學(xué)生都是修士,不過修為不高,領(lǐng)頭的那位也只是結(jié)丹初期,而且應(yīng)該是剛結(jié)丹不久。
想必,葉知的兄長也是個修士,而眼前這群人,要么跟他家兄長有怨,又打不過他,只好來找他的晦氣,要么就是他家兄長不想認(rèn)他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故意找人來教訓(xùn)他的。
明燼笑笑,目光徑直落在那位領(lǐng)頭的男子身上,問道:“是嗎?你們是葉知的兄長的朋友?”
那人皺了下眉,因?yàn)榭床煌高@人的底細(xì)不好輕舉妄動,但要就這么退步又心有不甘,再一想這會兒是在學(xué)院門口,又有了幾分底氣,便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位壯實(shí)的男子立馬上前,伸手就想去抓明燼的肩膀——
“咔?!?p> 明燼沒有動,身旁卻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那男子的手腕,力道頗重,竟直接將他的大拇指掰骨折了。
“啊——”
壯實(shí)男愣了一瞬,后知后覺的慘叫一聲,一張臉疼得都扭曲了。
令明燼略意外的是,出手的竟然是蘇澤。
這位神色一直頗為溫和又頗為冷淡的書生,此刻難得的皺了眉,神情還帶著幾分嚴(yán)厲的意味,問道:“天問書院的宗旨是什么?”
他這般一發(fā)怒,元嬰修士的威壓釋放出來,頓時將一干人驚得后退了一步,而被他抓住手腕的男子更是直接跪了下去,渾身顫抖不已,喊都不敢喊了。
蘇澤的聲音卻是更冷,“我問你,天問書院的宗旨是什么?不記得了?”
他一抬頭,看向那位領(lǐng)頭的男子,“你說。”
那人咽了口口水,“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
蘇澤道:“回去好好問問你師父,這四句做何解。書院教你們修行,不是用來欺凌弱小的?!?p> 他這般說著,松手放開了那男子,偏頭看向明燼,“有人來了。”
明燼看了眼門口的方向,似乎是在看門口那位老者,然后,笑了下,轉(zhuǎn)頭看向幽華,拱手道:“小花姑娘,有勞了。”
幽華眨眼,小花?
行吧。
微風(fēng)拂過,似有花香飄過,縹緲不可尋。
遠(yuǎn)遠(yuǎn)的一道光芒飛來,一位白袍長者落地,看到現(xiàn)場的情形,不由皺眉,“董寧,出了什么事?”
他是感覺到靈力波動,又聽見慘叫聲,這才出來的。卻是沒想到,看到的只幾個嚇得面無人色的學(xué)生,還有一個竟跪在地上哭泣。
簡直丟書院的臉。
董寧正是那位領(lǐng)頭的男子,聞言回了神,正想著該如何編排一番,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這事怪不得旁人?!?p> ——卻是書院門口坐著的老頭子。
老頭子花白的頭發(fā)亂糟糟的,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衫,都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顏色了。
他抽著旱煙,望著漸漸暗沉的天空,慢悠悠的吐了個煙圈,仿若一聲嘆息,“內(nèi)院的學(xué)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p> ……
墨河邊,某處僻靜的小巷。
明燼落地之后,盯著蘇澤看了好半晌,伸出個大拇指,贊道:“蘇兄,厲害?!?p> 蘇澤神色淡然,道:“在下曾在天問書院求學(xué),畢業(yè)后擔(dān)任過外院的教授,見到后輩弟子這般行事,大言不慚的多說了幾句,讓瑾七兄見笑了。”
明燼搖頭,“蘇兄過謙了?!?p> 葉知聽說他也是天問書院出身,略好奇的多看了他兩眼,行了禮,道:“小生葉知,適才多謝蘇前輩出手搭救。”
蘇澤回禮,“前輩談不上。在下蘇澤。”
明燼見葉知略局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蘇兄可不止幫了你這一次。這么快就忘記了?你不是委托我救那只狐貍嗎?”
“啊?”
葉知長大了嘴巴,上下打量了蘇澤一番,眼神略困惑,“可是……小生撿到的是只母狐貍啊。”
明燼“噗”地一聲笑了。
蘇澤略無奈,解釋道:“那只狐貍還未筑基,無法化成人形的。人、妖殊途,她呆在你身邊,會不自覺的吸收你的陽氣,也不利于她修行。”
葉知雖呆了些,總算不至于太笨,終于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的確是撿了只狐妖,但幫他解惑的并不是狐妖,而是眼前這位蘇先生。小狐妖后來不見了,并不是跑去東始山了,而是被蘇先生送回家了。
他連忙鞠了一躬,行了半師之禮,“多謝蘇先生指教?!?p> 蘇澤扶著他起來,道:“這是你我的緣分,不必言謝?!?p> 葉知買下的那間屋子,剛好是蘇澤從前的住處,留下了許多他與玉城的回憶。
蘇澤那時候正準(zhǔn)備開始復(fù)仇,這才會想著回去看看。沒想到,剛好遇到個書生,好巧不巧,這書生也撿了只狐妖。
自玉城隕落之后,這三百年來,蘇澤一心復(fù)仇,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修煉上,也是這番堅(jiān)定的心志讓他進(jìn)步飛速。
但就長遠(yuǎn)而言,于修行是不利的。
若非這番際遇,讓他再次想起從前念過的圣賢書,想起從前那個自己,想起那個玉城愛著的蘇澤,恐怕他至今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變成了自己曾憐憫的那種人。
所以,葉知對蘇澤心懷感激,蘇澤又何嘗不對此感到慶幸?
明燼笑笑,道:“行了,你們別拜來拜去的了。葉知,我有件事請你幫忙?!?p> 他伸手?jǐn)堖^葉知的肩,站在小巷出口,伸手指了指斜對面的一棟閣樓,“看到那棟紅袖飄飄的閣樓了沒?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嗎?”
葉知臉色微紅點(diǎn)了頭。
明燼點(diǎn)頭,“等會兒你進(jìn)去,買下一個叫‘華裳’的姑娘。”
葉知睜大了眼睛,“啊?”
明燼道:“蘇先生會跟你一起進(jìn)去。你扮演一個矜貴的紈绔子弟,什么都不用說,把氣勢擺出來就成,其他的交給蘇先生?!?p> 葉知略求助的看向蘇澤,“這……”
明燼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葉公子,天問書院的辦學(xué)宗旨,不是要‘為生民立命’么?華裳姑娘的終生幸福,可就交給你了?!?p> 明燼特地找來葉知幫忙,也是無奈之舉。
最主要的是,他跟滿庭芳的姑娘太熟了,無法親自出馬。
華裳并不是滿庭芳的頭牌,不過,她的舞是京城一絕。雖說她有個傳聞中的情郎,可這些年都沒回來過,又生死未卜的……若華裳說要去邊關(guān)找情郎,老板娘多半是不會放人的。
所以,要讓老板娘干凈利落的放她走,得找個她無法拒絕的理由,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她惹不起的買家。
上次見面的時候,明燼就看出來,葉知不是普通的讀書人。
至少,普通人在說人、妖殊途之時,不會說“修士有修士的道,凡人有凡人的路”這種話。
而整個豫章城,會將他這種富貴子弟拒之門外,又拿《天人九策》做考題的,也只有天問書院了。
不過,最終找上葉知,也的確是巧合——
明燼今日出門,本就是想見他,跟他說說狐妖之事,也算是交差了。
總之呢,一個天問書院的學(xué)生,身邊帶著個修士做護(hù)衛(wèi)。一般人即便不知道天問書院有內(nèi)外院之分,不知道那里是辰元界儒修的圣地,也不敢為難他們。
這世界,還有什么比修士更令人敬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