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清澈的眸子里,除了江州三才之首韓聿清,還映入了三塊放置在桌案上并列排放的牌位。
牌位前供奉著水果,點心之類,還各有三炷香在每塊牌位前燃著,整個房間里彌漫著濃濃的煙味,還有些許藥味。
韓云兮先是難以置信的看了看韓聿清,而后才仔細看清那牌位上寫的是什么。
韓聿清之妻鄭嫣然之靈位
韓聿清之妻肖落兒之靈位
韓聿清之妻陳亦如之靈位
三張牌位就那么印在韓云兮眼里。
韓聿清之妻XXX之靈位,又是那么鮮明的字眼,印在韓云兮心上。
所以,這才是韓聿清身邊沒有發(fā)妻的緣由。
韓聿清見韓云兮眼中除了驚訝之外,并無害怕恐懼之色,也就放心了些。這地方,她妹妹十二歲來過一次,被嚇得不輕。
雖然當時這里只有一塊牌位。
“沒我同意,誰讓你進來的?!表n聿清也不知道聲音什么時候變得沙啞了,現下這么悲愴的聲音被他發(fā)出來,讓韓云兮莫名感到心里揪揪的。
遵守禮數,也得看場合。對于不經韓聿清同意就擅自闖門這件事,韓云兮可不認為她做錯了。
韓聿清的劍眉被挑起,怒意在他的眼中醞釀,當然,還有歉疚。先前韓云兮心目中的謙謙君子,現下變成了銳氣十足的玉面修羅,只等拿韓云兮開刀。
韓云兮很快低下了頭,“是云兮無狀。不過大伯母突然昏厥,云兮是刻意過來喊堂兄的?!?p> “你說什么!”韓聿清立馬急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
“你怎么不早說。”
韓云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韓聿清拉了出來鎖上了門,而后拉著她往外走。
焦灼之火在韓聿清的眉頭燃起,他這才留意記起今日飯桌之上,母親本就吃的有些少,似乎是胃口不好。
母親一定是為了他的事情思慮過度,以至于不思茶飯。而他居然還和父親頂嘴,扔下父親母親。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他本來就已經愧對韓家祖先了,卻沒想到,而今又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若是母親被他氣出個好歹來,他可再也沒臉見人了。
————
娟黃色床幔里,仍舊處在昏睡之中的美婦面色微白,很是憔悴。
韓守正做夢也沒想過虞黛雪會有病倒的這一天。
黛雪是那么的年輕美麗動人,即便年僅四十,可還是一點不輸那些個剛過二十的妙齡女子。
她又是那么要強的一個人,事事要求做到最好。嫁人要嫁江州最有能力的,培養(yǎng)兒子要讓他做江州最杰出的世家弟子,養(yǎng)育女兒要讓她做江州最獨一無二的。
她竟然病倒了。
韓守正扶著額坐在后堂里入口處的木椅上。
倒是韓靜這邊,因為是第一次給韓云兮以外的人診治,她做了好些個準備。
先是打了水給自己凈了手,而后又命人準備了熱水和針灸之類。
可是當她的素手搭在夫人的脈上后,并未察覺出什么異常。但是她明知韓夫人有恙,又繼續(xù)細細探脈,隱隱約約,她探查出一條新的脈象。
?。。。?p> 韓靜那雙冷峻犀利的眸子里,閃著驚喜。她先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床榻上配得上芳華絕代四個字的女子,而后又看向鬢角處分明有幾絲白意的大老爺。
這兩人還真是——
“怎么樣?”韓守正見韓靜臉上不憂反喜,忙問道。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夫人這是有喜了?!?p> “?。??”不僅是韓守正心中驚奇,就連剛從外面趕回來的扇姐聽到這一聲,也是腦袋里嗡的一聲響。
韓守正又湊到床榻邊上,握住虞黛雪的手,難以置信的看著韓靜,“你確定你沒診錯?”
“老爺,醫(yī)家來了?!鄙冉闶怯窒灿煮@。喜的是,夫人又要生個小子,驚的是,夫人都四十一了,竟然又懷孕了。
“快快快,快給夫人搭脈。”韓守正趕忙讓開。
韓靜也被扇姐拉開,給三個在云夢城中頗有名氣的醫(yī)家讓了地方。
一時間,整個后堂里安安靜靜的,每個人都不敢出聲大氣,就連韓守正,他現在像極了一只兔子,蜷縮在一邊,靜靜的等候醫(yī)家的診斷。
“這,確實是喜脈。”最先搭脈的那位一臉嚴肅的道。
剩余那兩位依次診脈后,也道,“真的是喜脈。”
終于水落石出。
扇姐忙上前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p> 很快,韓靜、三個醫(yī)家、幾個小丫鬟一齊對著韓守正行賀禮,“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韓守正整個人的臉早就紅了一圈,他臉上的褶子都年輕了起來。他再次湊到虞黛雪跟前,想要貼上去聽聽虞黛雪肚子里的動靜,可是又礙于這么多人在場。
他一時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跳一跳吧,也太失儀了。
“老爺,外面又在催了,讓您快去州府上處理公務?!必撠熗▊鞯男P又來催了。
“不去!”韓守正決定今兒個他要一直陪在雪兒身邊,等她醒過來,由他自己親口告訴雪兒這個好消息,“告訴府衙上的人,夫人又有喜了,今兒個給他們放個假。”
“??!”那小廝不可思議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夫人,嘴巴張成了桃子大笑。
“還不快去!”
“是!是!是!”小廝聽明白了事情,心里那叫一個樂啊。夫人竟然又懷孕了。老爺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消停哪。
韓守正面頰發(fā)紅。老來得子,還是發(fā)妻有孕,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定是祖上庇佑。韓守正笑的合不攏嘴,心里已經開始在盤算這個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了。
一屋子的人都面上沒有什么情緒波動,可是心里都是一陣狂笑。
“父親!母親怎么了!”
韓聿清的出現,打破了這溫馨的場面。
看著韓聿清衣冠凌亂的跑回了來,韓守正在頃刻之間換了一張面孔。
一時間方才屋子里的喜慶和歡愉氛圍瞬間凝成了冰。
韓守正板著臉,方才臉上的紅潮還未全部散退,這使得他的臉色有些古怪,但是總之是不好的。
老子都年過四十還能再有孩子!怎么長子明明大好的年華,已經娶了三個妻子,納了七八房妾室,卻連一個女兒都沒生出來報給我瞧過!
這些話,在韓守正腦子里盤旋著,揮之不去。
可是他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將這些事情都說出來,他得忍著,憋著,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