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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楓樹染上火紅我們該怎樣欣賞

二十三

  所謂幸福,是沉入河底的沙金,閃耀著幽深的光芒——《斜陽》

  ——行間——

  街上忽然刮起了風(fēng),夾帶著雪片,吹在人們的臉上。

  我現(xiàn)在終于能夠好好觀察著四周的景致了,街上到處都是過年的氣氛,像是城市的吉祥物,紅色的對聯(lián)這樣的東西。商店也在進行過年大促銷,本來街上應(yīng)該會有小孩子跑動的場景,但是現(xiàn)在這樣的天氣,恐怕作為家長也是不會放任孩子亂跑的。

  乘坐地鐵來到樂器行是很方便的,如果是在夏天,這里還會有音樂噴泉,等到晚上時打上五彩的光芒,被強勁的氣壓推向空中,這樣的景色我只見過一次。

  樂器噴泉位于這條街的正中央,這條街被修得筆直,其中有數(shù)十家樂器店開在這里。而在這條街不遠的地方,就是這個國家最棒的音樂系大學(xué)之一。

  我在這里徘徊著,雖說樂器店有幾十家,但是開門的卻只有寥寥幾家,從噴泉開始向西出發(fā),一路上只有兩家主要賣吉他的店面開張,我不禁有些失望,隨便進了一家店鋪,便向店老板詢問

  “有沒有賣小提琴的店面,最好可以出租?!?p>  那個老板身材微胖,頭發(fā)剃成了板寸,約莫40歲的樣子,一個人叼著一支煙在店里面擺弄吉他,他一開始似乎沒注意到我進來了,直到我向他搭話,才放下了吉他

  “現(xiàn)在哪有賣小提琴的,都是工作室定制啦,小提琴這種貨別在外面買,都是騙人的。”

  “我是想租,不是買?!?p>  “小提琴這里可沒有出租的,你還是算了吧。”

  說完,沒有繼續(xù)搭理我,就開始接著彈他的吉他。

  “Mi低了?!?p>  “什么?”

  “你的Mi低了?!?p>  我有絕對音準,這樣簡單的小錯誤根本逃不了我的耳朵。

  “應(yīng)該是升Mi的,你彈成了還原Mi?!?p>  他檢查了一遍自己手指剛才按過的地方,又看了看譜子,最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

  “行家啊小伙子?!?p>  我沒有說話,坐在了最近的一把凳子上,示意商店老板繼續(xù)彈下去。

  他卻放下了吉他,在紙上寫了兩句話,然后遞給了我

  “出了門往東走,過了噴泉最東邊有一家鋼琴店,那個老板姓張,你拿著我的字條,問他可以借一把?!?p>  我接過了紙條,說了一聲謝謝,但是聲音太小,被店老板的吉他聲掩蓋了過去。我轉(zhuǎn)過身去,白色的光芒鋪灑在我的身上,現(xiàn)在雪片已經(jīng)沒有早上那樣大了,看樣子過不久雪就會停下來。

  現(xiàn)在這里很寂靜啊,畢竟是過年,而且又是在下雪。

  人少一點也是很棒的,我很喜歡這樣寧靜的感覺,沒有人打擾,靜靜地走在路上,享受著,追尋著那些被蕓蕓眾生所忽略的事物。世界不曾缺少美,世界所缺少的只是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我從未對這句話有過這樣深的感觸。

  當(dāng)走過噴泉時,我的心里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就像是受到了某些東西的吸引一般,我的雙腿并不再聽我的大腦指揮,而是自然而然地向前走去。當(dāng)然只是此刻我的目標也是繼續(xù)向前,如我此時我不想向前走的話,那么我的雙腿和大腦脫節(jié)的事情就會表露得更加明顯。

  短短幾分鐘,雪就徹底停下來了,風(fēng)也停了,現(xiàn)在街上就我一個人,我獨自站在街上,看著這一切。

  遠處傳來悠揚的鋼琴聲,時強時弱的聲音訴說著演奏者的內(nèi)心。我可以感受到,那是一顆火熱的跳動的心臟。

  那首曲子從來沒有聽過,卻又似曾相識。

  我停滯在原地,一縷汗珠竟然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了。

  慢慢地抬起了腳,一步一步地向前邁進,我走的那樣小心,就好像身下是萬丈懸崖,就好像自己稍微發(fā)出些響聲就會把這鋼琴那精致而美妙的夢境擊碎。

  透過透明的玻璃櫥窗,我終于看到了演奏者,就像我所想象的那樣,她是那樣的優(yōu)雅動人,是那樣的美麗純潔。

  由于視線的原因,我現(xiàn)在看不到她的手指,但是因為曾經(jīng)一同有過演出,她指尖紛飛的模樣已經(jīng)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當(dāng)中。

  她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那微笑讓人不禁想起了圣母瑪麗亞。

  而站在她身后的,是那個活潑善良的人;那個曾經(jīng)給我鼓勁,為我加油的人;那個有著淡棕色的頭發(fā),看似很堅強實際上就是個愛哭鬼的人。

  果然她們還是來了啊。

  訥,你相信命運嗎?

  我想如果世界上有命運女神的話,那么這將會是一件很悲慘的事,因為我們自己的命運竟然不能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里。

  但是我從未像這一刻那樣相信命運女神,從未像這一刻那樣感謝并且厭惡命運。

  我看著店內(nèi)的她們,眼眶似乎有些濕潤,鼻尖也不禁感到一陣酸痛,但我強制將那些丟人的東西忍了回去,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為什么會遇到她們,不知不覺間我和她們之間似乎樹立起了一道屏障——不如說這道屏障一直都在,只是天真的我以為這道屏障消失了。但當(dāng)我正視自己時,才終于發(fā)現(xiàn)這道屏障竟然一直存在,只是以不易察覺的方式存在著罷了。

  當(dāng)我轉(zhuǎn)過身去的那一瞬間,鋼琴的聲響隨即停止,那不是正常的停止,是戛然而止。

  她們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我。

  最先沖出來的是楓佩,我的胳膊被她拽住了。

  “你還想逃嗎?”

  這句話像是地獄的審判官說的一樣,審判著這個懦弱懶惰的我。

  “……”

  我轉(zhuǎn)過身去,看著面色激動的楓佩。

  此時楓葉也緩緩走出了樂器店,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在陰暗的天色之下竟然看不到一絲曾經(jīng)的光明。

  “我不知道你們會在這里……”

  我仍舊在為自己尋找借口,不想去面對,只想要逃避。

  但是我又抬起了頭來,看到了她們的臉龐?,F(xiàn)在天空竟然又開始飄雪,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比之前的雪更加猛烈,雪片也更加密集,砸在臉上竟然有些疼痛。

  “那個,要不要先進去?”

  楓葉的話終于將我們的對峙打斷,她看著靜立在風(fēng)雪中的兩個人,眼里流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

  店里的老板為我們端來了三杯茶,放在了我們?nèi)齻€人面前,現(xiàn)在我們坐在一間類似于私人會客室的地方。

  “不要緊嗎?”

  我看向楓葉,畢竟這里是琴行,不是喝茶的地方,坐在這里喝茶的話多少有些不妥。

  “沒關(guān)系的,店老板是我的遠房叔父,他人很好的?!?p>  說著楓葉看了看剛端上來的茶水。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綠茶。”

  “還可以,我不怎么喝茶,紅茶綠茶都無所謂的?!?p>  我連忙應(yīng)付道。像這樣客氣的話語,本應(yīng)是陌生人之間的對話,但是卻出現(xiàn)在了我們之間。

  “所以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現(xiàn)在是楓佩發(fā)話了,她看著我,眼神尖銳而又深刻。

  “其實我一直想向你還有楓葉道歉,聯(lián)歡會的事情,是我不好,我自大的想法為你們增添了太多的負擔(dān),這是我的錯,我愿意為此承擔(dān)任何懲罰——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

  這樣的道歉可以說表面上誠意滿滿,但實際上全是廢話。她們與我都心知肚明,我的根本問題并不在于自大或者傲慢這之類的事情,我的問題是一種已經(jīng)刻進骨髓的,近乎于無可救藥的孤僻與自卑。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有意識地逃避他人,才會有意識地離開她們兩個,才會有意識地傷害自己,當(dāng)然也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她們。

  “還算有些誠意……”

  楓佩雙手抱在胸前,翹起了二郎腿,一副大姐大的神態(tài),用高高在上的口氣原諒了我。

  “你覺得怎么樣,小葉?”

  她看向身邊的那個人,她則是用經(jīng)典的笑容回應(yīng)著楓佩。

  這兩個人簡直就像是法庭上的主審和副審,而我就是坐在被告席上的犯人,不安地擺動著手指,一縷縷的汗珠也在順著臉頰往下流。

  最后兩位大人交換了意見之后,終于對我做出了最后的審判。

  “鑒于你的態(tài)度誠懇,并且有改過自新的想法……”

  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變成了法庭會審,坐在我對面的楓葉不禁笑出了聲。

  “小葉,你嚴肅點,這可是很正式的?!?p>  楓佩看著自己拉跨的同伴,抱怨著。

  “所以說,為了贖清你的罪過,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

  一邊說著,她扔出一張紙片,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音符。

  “這是我們打算在今年下半年的開學(xué)典禮上的演奏樂曲,還沒有寫完,主要是小葉寫的,我不太懂這些,但是小提琴聲部還沒有寫出來,就由你來完成吧?!?p>  我看向這張樂譜,上面的符號密密麻麻地攢動著,幾乎每一處都有修改的痕跡,這一定是兩個人想了很久的了。

  我收起了紙片,然后看向了窗外,突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你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啊?”

  現(xiàn)在是過年期間,她們兩個女生出來玩多少有些奇怪。

  “我是和父母一起來的,”楓佩回答我的問題“小葉在這里有親戚,所以她的父母也放心,就和我家人一起過來了?!?p>  “我們來這里是想要尋找一些創(chuàng)作的靈感,據(jù)說這里這幾天會下雪,我覺得雪是能夠激發(fā)靈感的,所以就來了?!?p>  楓葉補充道。

  我看著紙片上的音符,在心里默默演奏著,確實這首曲子給人一種飄落之感,只是如果說是雪片的飄落總感覺有些不合適,但至于是哪里不合適我現(xiàn)在也說不上來。

  “這首曲的名字是什么?”

  “《雪之歌》,或者是《隨雪而落》,類似這樣的?”

  看來這個問題楓葉沒有想過,只是有過初步的構(gòu)思,但我覺得這不是她的風(fēng)格,我從未聽到過她喜歡雪。

  如果要用什么來比喻楓葉的話,雪這種東西再合適不過了,但是雪雖然美麗純潔,卻給人一種“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感覺,楓葉不是這樣的人,我記憶中的楓葉,是熱情的,也是平易近人的。

  “我會好好想想的?!?p>  我做下了這樣的承諾。

  楓葉的眼神中展露出的是期待,不只是期待,更是一種信任。我忽然想起了她之前說過的那句話

  “我希望,有一個可以走進我心里的人,可以理解我的人,他可以和我共鳴,心有靈犀一點通——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吧。有一天,我希望牽著他,而他會在摩天輪達到頂點時深深地吻著我”

  這是她在摩天輪上曾經(jīng)對我說的。她對別人總是抱有信任,那是一種來自于天性的信任,或者是被楓佩所感染而產(chǎn)生的對他人的信任。但我總感覺她在期待什么,她的身上有著未曾向外吐露的秘密,等待著被人感知,等待著被人理解。

  我理解了她的期待的眼神的含義,但我是否能否回應(yīng)這份期待,此刻的我并不能作出回答。

  和她們告別之后,我離開了琴行,她們給了我兩天的時間——這對已經(jīng)寫出了鋼琴譜,只要改變一下變成小提琴譜來說時間太寬裕了。但是一想到楓葉的那種眼神,我就無法明白這份譜子的真正含義,如果僅僅是簡單的改變,楓葉絕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她一定是在暗示著什么。這樣想來,兩天的時間又變得有些緊俏。

  雪下下停停,一直下到中午才算徹底停下來?,F(xiàn)在嚴格地說已經(jīng)進入了春天,在春天的雪是非常寶貴的,既可以為土地提供水源,也可以給已經(jīng)栽下去的種子提供保溫,所謂“瑞雪兆豐年”也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一場雪竟然將本來僵硬的關(guān)系解凍,我的臉上不禁浮現(xiàn)了久違的笑意?,F(xiàn)在那些謎題似乎已經(jīng)解開了,我為何而來,我又為何而拍照,那些我希望逃避的問題,都變成了我最幸福的回憶。感謝這場雪吧,感謝這座城吧,感謝讓我們在此相遇的命運吧?,F(xiàn)在的我真的——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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