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灰暗沉重的氣氛籠罩著丟棄宅,許久。
好事黨的幾人,桃宣、瑪米蒂、婉心,再也聽不到她們的喧鬧聲了,她們變得呆訥,仿佛是那天晚上的驚嚇還裱在臉上。
最凄慘的是要辦婚的幾人,杜風(fēng)幾乎成了斷魂人,為落翩?zhèn)碾y過得恐怕再也記不起要娶鶯鶯的事。小丟和滅幻的婚事就更沒影了,也許對小丟來說,是好事,因?yàn)樗吘故菦]有下好決定要嫁滅幻的。梵汐簡直要為此高興得笑一笑了,容許他在心里笑,他不用費(fèi)心思琢磨如何破壞小丟和滅幻的婚事了。
小棄醒來,和往常一樣感到身體無礙,腦子空白。但慢慢意識到什么后,她的情緒險(xiǎn)要崩潰。她還不知道修鸞也喪命了,她低低地問映暹:“大家都還好嗎?”
映暹說:“活著的都好?!?p> 小棄不敢多想這話,看見映暹便覺得心安,所以她好像一副什么都能接受的表情望著他,等待著。
映暹說:“王助害死了兩條命,落翩和修鸞,你要為這兩條命活好,好好活著明白嗎?”
她的眼睛黯淡下去,映暹攙住她的肩膀,索性就抱住了她,摟在懷里,說:“別喪氣,你知道現(xiàn)在情況越來越明朗了嗎?我一點(diǎn)都不迷茫了,我感覺你就是圣煙,我說了你別激動,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但是現(xiàn)在希望這能作為你支撐的動力?!?p> 小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住,聽到映暹又提了一遍,他說:“那個夏丙基已經(jīng)用他的行為證明了他所說沒有一絲毫可信,所以根本不存在和我有孽緣的女子,只有一個和我有仙戀傳說的你,你就是圣煙。”
他那雙眼睛攢滿柔情地望向懷里的她,無邊的幸福感包圍著小棄,震驚,她不能體味,也不容她多想,血就嗆了一口出來,再所難免。可這口血嗆得對,她笑了,眼淚也溢出眼角。他用手偎著她,遞出流斑一樣的血,給養(yǎng)她,眉頭皺起,似乎后悔講出了這話。
她起伏的胸口漸漸平靜,情緒平息下來以后,她心里的障礙真正消失了,她切切實(shí)實(shí)感到了一股來自映暹的愛,這愛托著她,告別了猜疑,飄忽不定的心思,就像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復(fù),心里穩(wěn)極了。
這效果是叫人意外的,她臉上透露出了無憂小姑娘似的明朗,表明她汲取到了力量,如映暹所期待的那樣,振作了,頑強(qiáng)了。
“你不是為了哄我才那么說的吧?!毙壘従彁?cè)坏氐馈?p> “一直是我心里想說的話,怎么會是哄你?!庇冲哂H切地注視著她低下去的目光。
“那怎么早不說?!?p> “我也不那么肯定,我說了,怕打攪你心里的清凈?!?p> “現(xiàn)在不怕了?!?p> “怕,但是,只要能救人,毒藥也要試試嘛?!?p> “我如果還會倒下去,你打算再用什么藥?”
“這次就把你根治了,以后不需要了?!庇冲哒f完用他那蓋滿胡須的嘴唇一吻她額頭,“我不倒下,你就不能倒下?!边@囑咐,像誓言,像約定。
小棄胸口燙灼,感到一股血?dú)庵睕_咽喉,緊接著意識一關(guān)閉,在他懷里睡了過去。
安撫完小棄,映暹才和憋了一肚話的小采仙們聚集在一起談話。不用映暹開口表示任何,他們就都相信了修鸞的死是王助早有預(yù)謀的嫁禍行為。早在和映暹談話以前大家就私下里把事情分析透徹了,所以沒有任何迷惑的想要再度表明追隨他的立場。
映暹對大家給予的精神扶持感到欣慰,卻表示尷尬地一笑,道:“你們不用跟隨我,我目前的見識,不算是能指引你們的人。我作為不記得過去的映暹,無異于一個全瞎,跟一個應(yīng)該是比較了解我的人周旋,差點(diǎn)就任其擺布。我一直在試著看清,而今這看清的代價(jià)是兩條性命?!?p> 映暹的話有些沉重,語氣卻愈加輕松。他讓大家不知道怎么辦好了,不用追隨他,那便表示大家的心意有些多余。可即便如此,大家也沒有失望灰心,而是繼續(xù)殷殷望著他,期待能為其所用。
“你們有什么打算嗎?”映暹這么說是不會對大家作出什么安排了。
過了一會兒,滅幻說:“我們打算派人去召集其他采仙,把王助蠱惑修鸞一計(jì)害死兩命的事廣而告之,避免再有人受他蠱惑?!?p> 映暹吸了口氣,那雙思量的目光朝向大家說:“這個打算不錯。”其實(shí)心里覺得,他們不管做什么都無關(guān)大局,拉來更多的采仙圍繞他也只是給他漲人氣而已。他不需要頌揚(yáng),不需要擁護(hù),而夏丙基正想通過使他失去這些擊垮他,他便更不需要了。
“那么您的打算呢?”還是滅幻開口說。
映暹那雙藍(lán)色眼里依然是晴光萬丈,再困難的處境都不能使之暗淡,他說:“我會帶小棄轉(zhuǎn)移。”
顏采薰緊張地一提氣,她那么在乎地問:“去哪?”
映暹說:“安全的地方。”
滅幻知道,一定是采仙舍了。
顏采薰對映暹敷衍性的回答感到失望,對映暹將要帶小棄離開的事感到傷懷不已。她無法不趕在映暹離開前逃避掉,避免心里的失落膨脹得厲害。而且她必須找點(diǎn)事來做,緩釋自己,她就和路娜貝莎一起接下了去散布王助心思邪惡害死落翩和修鸞消息的任務(wù),帶著徒弟謝汀德于當(dāng)晚就走了。
在走前,薄暮時(shí)分,她最后享受了一把和映暹在一起的時(shí)光。由他陪著在宅園里漫步,感受著他那敞亮的胸懷,對自己干凈得只有友情的那份坦蕩。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讓人感到放松,并不為艱難的時(shí)勢露出半點(diǎn)憂愁。顏采薰卻為情所困,水墨畫般黑發(fā)藕粉衣裙的模樣,汲滿了筆墨未干的濕寒。
她說:“你覺得能解你咒的那個特定的人,是小棄吧?!?p> 映暹微怔,半晌后說:“我已經(jīng)告訴她,我覺得她是圣煙?!?p> 顏采薰愕住,她總算徹底明白,她從開始就注定鉆不進(jìn)他的心。
“為什么會那么覺得?”顏采薰好奇地佇足,在他面前盯著他。
“你不是都想到了嗎?她是那個特定的人。”
顏采薰不解,迷惑地?fù)u頭。
映暹忽然笑了,笑得頑皮,搖晃著腦袋輕輕說:“其實(shí)我是這樣想的,既然我有一位傳說中的愛人圣煙,那我身上的咒就非她不能解。而自書上的提示粗略簡單,一定是有某種安排。不管怎樣,我堅(jiān)信我接近真相了?!?p> 顏采薰似乎沒在考慮映暹的話,而是驀地問:“映暹,你喜歡她?!蹦请p眼睛探究地深望著他。
“是?!庇冲呓腥艘馔獾?,回答得平靜干脆。
“就算你不以為她是圣煙。”
“當(dāng)然?!?p> “即便她不是圣煙?!?p> “是?!比匀桓纱唷?p> 顏采薰眼睛濕熱而感動,笑著祝福:“好,真替她高興,也替你高興。希望她就是圣煙。”
映暹望著面前這個感情細(xì)膩而又偉大的女子,深懷感激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