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瀟睜開眼便已是傍晚,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那鳥兒將藥擺放在床頭,輕輕喚她起來。
“你這鳥兒,怕真的已經(jīng)修成人形了吧,這藥能用嘴巴叼過來還是能用翅膀托過來?”
那鳥兒不做聲,徑直飛走了。
“哎,傻鳥,你覺得我是能用意念喝到藥嗎?”
那鳥果然又飛回來,幻成人形,端起藥慢慢喂冷冰瀟喝下。
“傻鳥,我不問你為什么來,也不責怪你沒經(jīng)過我同意就扒我衣服,這幾天你就照顧我直到我傷養(yǎng)好吧”。
那鳥只點了一下頭,又是一聲不吭把藥碗端走,冷冰瀟不一會兒聽到廚房燒火做飯的聲音。冷冰瀟感到奇怪,這鳥兒既是已修得人形,修為怕是不低,怎么就飛到這兒做起了啞巴小廝。
“難不成要……?”
冷冰瀟不由得忍著痛將被子拉了一拉。
“反正現(xiàn)在也不用為了誰守身如玉,何來恐懼?!?p> 冷冰瀟自己把自己嘲笑了一番,她閉上眼,聽著廚房傳來的熱水沸騰的聲音,莫名感到心安,便又沉沉睡去。
素語和司徒溫言大婚以來,只是每天一早同去向王后請安,其余的時間里,司徒溫言一直在書房中,半步不曾出來,素語也只每日在含章殿寫字看書,偶爾被喚去和王后游一游園子,毫無波瀾的日子讓每個人可憐這位絕色太子妃。
“如冰,你說今日穿什么好,是這件粉紫色的還是藍色的,不行,這藍色太深了,他可能會覺得我沒有精神”。
“主子,如冰說句不妥當?shù)脑?,這一個月以來太子對您這樣,您不會心寒嗎?”
如冰低著頭站立著一旁,白紗下的傷疤若隱若現(xiàn)。
“日子還久,我既已經(jīng)嫁到這兒,便再沒想過離了他”。
窗外的梧桐葉飄灑著落到地上,落到水中的順水漂流,落到石階上的被人掃去,落到亂泥中的便無人問津了。
“主子,如冰替您不值”。
說著,便將兩件衣服都拿開,從衣柜中拿出一套鵝黃底子鑲粉白芙蓉的間色裙。
“穿這套吧,主子,如冰覺得這套最能讓太子歡喜”。
“倒是把這件給忘了,那不如把城主賞的芙蓉步搖也帶上吧”。
“主子,倒沒見芙蓉步搖,只有一副桃花銀流蘇步搖”。
如冰在梳妝臺上找了一圈,愣是沒見著芙蓉步搖。
“或是在妝奩中靠里的地方,你仔細找找”。
如冰反復(fù)找了幾遍,仍舊是沒見蹤影。
“還是沒有”。
素語開始有些擔心,吩咐各個宮女和侍衛(wèi)把含章殿里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仍舊一無所獲。
“主子,您先帶這個桃花銀流蘇步搖,和太子一起去見過太后再說吧”。
素語什么也沒說,烏黑的頭發(fā)上什么都沒帶就去了康壽宮。
“今日倒是素雅”。
康壽宮門外,司徒溫言等了有好一會兒,瑟瑟寒風之中,單薄的身子愈發(fā)讓人生出憐愛來。
“怎么沒有進去等,莫讓這寒風傷了你”。
說著,素語趕緊從長風手中接過司徒溫言來,兩人一起進了康壽宮。
“我怕你見我沒來傷起心來”。
說完劇烈咳嗽起來,額頭上滲出汗珠,素語忙拿出手帕,司徒溫言接過手帕攥在手心里。
“多謝”。
“你我之間何必這樣”。
“王后萬福”。
“起身吧,前日已經(jīng)說了,這日子漸漸冷了,沒什么要緊事就不必再來康壽宮了,溫言,你的身子要緊”。
“多謝王后,兒子身體還可以,再說每日總思念王后,見一面才放心”。
“溫言呀,你這嘴可真甜,說的我這心里都暖和了”。
這王后斜躺在榻上,雖不是寒冬,卻早已用上了暖手香爐,一身玄紫緙金長衣,用錯針繡、鎖絲等各種繡法繡上了多彩雙鳳,一派華麗模樣。她本不是司徒溫言生母,是司徒溫言生母被逐出九州城后,過繼到她膝下,自那以后,司徒溫言便只認她為生母,只言不提將他十月懷胎產(chǎn)下的生母。
“素語,你今日倒是素雅,溫言,你瞧見了嗎?”
王后微微笑著,招呼素語坐到她身邊。
“素語今日只想著快些見到太子和王后,一時匆忙竟忘了”。
素語微微起身,低頭含笑,走到王后身邊,王后抓著她的手,放到暖手香爐上。
“這手腳冰涼的,真是讓人心疼,以后多往我這兒走走,我?guī)湍阏{(diào)理調(diào)理,以后還得給我生好多好多王孫呢”。
說完幾個人笑起來。
“不是我說你,溫言,我可是聽說了,你可不能天天在書房待著了,這樣怎么才能讓我在死之前抱到王孫?”
“王后長壽,切莫這樣說”。
“哪有人能一直活著,不就成了老妖精了嗎?這輩子我也不枉此行,九州城千年難遇的絕色全都喚我一聲王后,哪還有不知足的”。
剛說完才發(fā)覺有些不妥,素語默不作聲。
“罷了罷了,逝人已逝,我們這好好活著的也只能好好的”。
“王后說的是”。
素語抬頭看向溫言,溫言正輕吹著清茶,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滴在石階上“嗒嗒嗒”的聲音,好像在為誰迎生,又好像在為誰送終。絮綺的死就這樣被所有人遺忘在不知何處,成為每個人回避的對象,步鸞司的嬤嬤是這樣,王后是這樣,就連這位太子,也幾乎是忘了這位前嫂嫂了吧。
“今日也陪了我這老婆子那么久,回吧”。
王后將兩個人送至門外,一如鄉(xiāng)野的老婦人在送別自己的兒孫,面帶微笑,給人無比想親近的沖動,可誰又能知道,沖動是不是會釀成錯誤呢?
“今日你陪我一起到書房吧”。
司徒溫言在分別時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著實讓素語吃了一驚,也什么都沒想,脫口而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