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朝堂上的眾生相
三日后。
大梁城南的清遠(yuǎn)樓中,陳軫悠閑的側(cè)躺在幾案邊,一面喝著酒,一面欣賞著舞女的優(yōu)美舞姿。
一曲畢,許是覺得無聊了,陳軫揮了揮手,示意舞女下去。
坐在陳軫下首的酒樓館長,見狀趕忙沖幾個舞女吩咐。
揉了揉鼻孔,陳軫隨手拿起一個柑橘剝著皮,斜眼瞄去:“這幾日鍾邑的事,劉館長可聽說了?”
“略有耳聞?!别^長劉似錦堆起和諂媚的笑臉來:“據(jù)說是有人欲清丈土地,變法改制。鬧的好像還挺嚴(yán)重?!?p> 恭敬的說完,這一臉肥肉的劉似錦便跟條犬一樣注視著陳軫:“主公,您是朝中的上大夫,這點風(fēng),還能瞞的過您嘛?!?p> 陳軫顧自吃著柑橘,等到吃完了,這才轉(zhuǎn)而看向等候了許久的劉似錦。
面帶厭惡的瞪著館長,陳軫厲聲呵斥道:“昨日便跟爾等吩咐過了,往后不得再叫吾主公。在這清遠(yuǎn)樓中,爾等就是主人家。昨日是沒聽明白嗎?”
“您放心,此處相當(dāng)?shù)碾[蔽,況且只有吾二人在這里,不會有人知曉的。”
“未免隔墻有耳。小心點的好?!?p> “喏。”
許是被這劉似錦一番話影響了心情,陳軫哼出一聲后,直接起身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府上,陳軫火急火燎的讓人前去尋家老來見,隨后便往第二進(jìn)院落的書房而去。
整個書房中,干凈的一塵不染,所有物品擺放整齊,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建成兩年的樣子。
時間不大,家老直接將門推開走了進(jìn)來。
坐在蒲團(tuán)上無所事事,敲著幾案的陳軫抬了抬眼皮,有些疲憊的問道:“相國府跟司徒府可有動靜?”
“昨日未曾見相國出門,朱司徒倒是出來了,只是去了太子府一趟,卻未見其進(jìn)宮呀!會不會是,主公您猜錯了?”
“不應(yīng)該呀!”陳軫唏噓著坐直了身子,思索道:“相國沒有進(jìn)宮,尚且可以理解??蛇@朱司徒都沒有去面見大王,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p> “會不會是朱司徒,也不想將事情鬧的太大了呢?”
“爾不了解此人。這個朱威為人耿直,但凡有點風(fēng)吹草動,其都要管上一管才行?!?p> 陳軫說著話,自己已經(jīng)是陷入了沉思。
……
次日的朝堂上。
魏惠王慵懶的歪斜而坐,雙眼盯著惠施道:“軍俸的問題暫且莫要再提,還是說說最近變法一事進(jìn)展如何了?”
一提到此事,那身為鍾邑令的石淵,不禁蹙眉,手心里捏了把汗。目光不斷的在陳軫和惠施之間徘徊。
惠施依舊是以往的那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出列拱手行了禮,稟道:“回大王,臣以安排人隨太子一同到各地清丈土地,變法改制事關(guān)重大,還尚需時日?!?p> “嗯?!蔽夯萃跸肓讼?,緩緩點頭。
旋即又在大殿中環(huán)視了一眼,開口問道:“其余愛卿可還有事奏否?”
一句話問下來,大多數(shù)人跟往常一樣,胡亂的看了看之后,最終的目光都落在了相國惠施的身上。
而以往多少會有些事情稟奏的朱威,這兩次朝會,卻是格外的安靜。
魏惠王無趣的收回目光,挺了挺壯碩的身軀。
正當(dāng)其以為今日跟往常一樣,準(zhǔn)備退朝離開之際,陳軫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站了出來:“臣聽聞,近日來鍾邑百姓因為變法一事頗有微詞。紛紛指責(zé)大王變法觸怒了神靈,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還望大王明白。”
此話一出,上卿石淵瞬間驚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陳軫,那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惠施平靜的神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眉頭緊蹙。
便是一向鎮(zhèn)定的朱威,此刻也不免琢磨了起來。
群臣的目光紛紛看向陳軫,繼而又是低語聲四起。
原本平靜的朝堂,在一瞬間變的如同鬧市。
“大王,此事臣雖不知詳情,卻也有所耳聞。鍾邑方圓百里,現(xiàn)今已是天怒人怨?!币晃黄饺绽锔瘻Y不合,卻因官職低微,不敢造次的中大夫,此刻也堅定的站了出來。
聽到天怒人怨四個字,本已打算離去的魏惠王,又安穩(wěn)的坐了回去。那嘴角,微微的抽動,看得出心生怒意。
目光掃視群臣,魏惠王深吸口氣,挺直了身軀道:“石淵上卿,鍾邑方圓百里,當(dāng)真有此事?”
“大王……”石淵急的額頭冒汗,顫巍巍的走出。
不等其開口辯解,陳軫卻是轉(zhuǎn)身,面對著石淵,一字一頓道:“上卿身為鍾邑令,該不會不知曉此事吧?大梁內(nèi)外幾乎傳的人盡皆知,百姓怨聲四起。事關(guān)重大,上卿最好如實道來,也免得大王,親自去鍾邑查看。”
這最后的話,被陳軫刻意咬的清晰,只此一句便將想要狡辯的石淵,給堵的死死的。
埋頭,石淵上卿任由汗珠一滴滴的墜落,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其根本不曾想到,陳軫竟然會在這種關(guān)頭將事情放在了朝堂上。
哪怕是老謀深算的惠施,此刻也覺得心里發(fā)慌。因為其所知道的消息,不過是車夫帶回去的,而車夫所知曉的事情,也緊緊是死了一人,不過一處村落中的百姓不安而已。這跟陳軫口中的方圓百里,完全就是兩個概念的事。
若只是一處村落里的百姓生事,再怎么鬧,也不過是地方上的小事??蛇@方圓百里,足以引起魏惠王的重視。
在魏惠王火辣的目光下,石淵上卿不得已,將這些時日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末了,還補(bǔ)充上一句將矛頭指向惠施的話,“然,臣已經(jīng)在盡力的安撫百姓,并每日祭拜上蒼。此事皆因清丈土地而起,鍾邑也只是受害之所在?!?p> “依照鍾邑令的意思,此番事情的起因,還真是天罰降臨人間了?”
“兩位死去的百姓,尸身上并無任何傷痕,也無中毒的跡象。且屋子里也沒有外人闖入的任何痕跡,看上去,的確像是熟睡之時,自縊而亡?!?p> “熟睡之人,如何能夠自縊?”魏惠王冷冷的哼出一聲。
石淵卻反倒是鎮(zhèn)定了許多:“正因如此,臣才相信此為天罰啊大王。”
“是否天罰暫且不議?!蔽夯萃跎焓种钢瘻Y,追責(zé),“如此大事,爾卻隱瞞不報,若非陳大夫提及,寡人尚不知何時知曉。爾身兼鍾邑令,可知該當(dāng)何罪?!”
石淵頓時被嚇的不知何言以對,只是低著頭,顫巍巍的。
“惠相國就沒什么想說的嗎?”魏惠王又將目光轉(zhuǎn)看向惠施。
惠施看上去,卻要比那石淵鎮(zhèn)定的多。
只見其一步出列,站定后不慌不忙的拱手道:“回大王,清丈土地一事,一直由太子和臣府上的門客公孫衍在辦。連日來,臣只顧著籌集軍俸,再加上太子未歸。臣對此事只是略知一二,方圓百里內(nèi)百姓激憤一事,公孫衍并未告知與臣,故而此事究竟因何而生,尚需詢問公孫衍及太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