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盛情之下（2）
夕陽傾瀉在每一寸大地，將整個營地都染成火紅的顏色。
難得吃上一口肉的兵士們談笑風(fēng)生，根本不曾注意到坐在中央，最最重要的幾人之間發(fā)生的驚險一幕。
在確定了公子卬的怒火是來源于龐涓之后，司馬錯也將自己按在劍柄上的手緩緩移開。
秦國這邊的眾人，將心安穩(wěn)的放進了肚子里。
一通發(fā)泄之后，公子卬飲下一大口酒，這才想起，剛才公孫鞅似乎跟自己長篇大論了一番。
輕咳一聲，有些尷尬的轉(zhuǎn)頭，目視公孫鞅道：“大良造方才說什么？這些物什……”
“是這樣，”公孫鞅直接搶過了公子卬的話，“您看是否，先把美酒佳肴送往陰晉？就在今日此時，由鞅做媒，商定公子跟秦公小女的婚事，洛水兩岸的諸多將士一同暢飲，以表慶祝?！?p> 說話間，公孫鞅還特意將那副呦公主的畫像取出，樂呵呵的走到公子卬面前展開。
明眸皓齒，長發(fā)高盤。年紀雖小，體態(tài)卻沒得說。
雖然只是一幅畫，可加上顏色的描摹，隱約也能在腦海中想出那份水靈動人。
更何況，公子卬本就心儀嫩牙子。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這畫中女子所吸引。
“果真是位佳人?！惫訁n點著頭，目光依依不舍的挪開，隨意一笑：“只怕，迎娶秦公的小女，這聘禮要把本公子的府上掏空了才是?！?p> 景監(jiān)跟車英因為座次的原因，本看不到畫中之人。聽公子卬這么一說，兩個人頓時傻了。
四目相對之后，二人先是看向司馬錯。見司馬錯無奈搖頭，二人又只好朝公孫鞅看去。
此時的公孫鞅，依舊是眉開眼笑：“公子言重了！秦公這小女能攀上公子，乃是此女的福分。要說發(fā)愁，也只有秦公為嫁妝而愁啊?！?p> “哈哈哈……大良造這張嘴，本公子是越來越喜歡了。”笑著，公子卬將酒樽舉起：“來咱們先喝酒，這婚事，本公子答應(yīng)了。待明日，本公子便回梁，將此事告知父王。”
心情大好，酒樽到了嘴邊，公子卬又是一飲而盡。在這之后，才忽然想到：“對了，方才大良造說送美酒佳肴去陰晉的事，就有勞大良造安排一下。本公子著兵衛(wèi)回陰晉，將喜事告知魏國的將士?！?p> 一旁，公孫鞅忙吩咐道：“快，令那些押送酒肉的民夫跟卬公子的兵衛(wèi)同去陰晉。”
……
陰晉東門，嚴緩跟一兵衛(wèi)打扮的人，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夕陽余暉下，他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掏出令牌舉起，“奉王命，巡查邊關(guān)，速開城門?！?p> 確認了身份，守城的將士將城門緩緩打開，迎嚴緩入城。
嚴緩曾為龐涓帳下的副將，軍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故而在入城之后，東門的兵將毛五便一直陪同著嚴緩。
“城外五里，便聽見陰晉方向鼓號震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前行的路上，嚴緩大咧咧的隨口問道。
毛五道：“回將軍，那些動靜不是我們弄出來的，是河對岸，秦軍營地里傳出來的?！?p> “秦軍？他們又在慶祝什么？”嚴緩頓住腳步，回頭看著毛五：“莫不是秦公來了？”
嚴緩此來本就是觀察秦軍的，此時聽到跟秦軍有關(guān)的事，故而格外的上心。
可在他的注視下，毛五卻顯得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道：“將軍還是問卬公子比較好，這些事，卬公子比較清楚?！?p> “帶路，去見卬公子?！?p> “這……這恐怕不太方便！”
“不方便？”嚴緩眉頭一皺，好奇心泛濫：“有什么不方便的？莫非，公子還在軍中藏了美人？”
“這倒不是……是……”毛五扭捏了半晌，直到看清楚嚴緩?fù)鬃兇?，露出兇相，這才老實答道：“是因為，卬公子現(xiàn)在在秦軍營地呢！聽說是秦國大良造有請。這種事情隔兩三個月就有一次，每次秦軍都是鼓號相迎，那場面很是隆重。”
毛五一股腦的說完，便將頭深深的低下，不敢再抬起。
只是這段話的內(nèi)容落入嚴緩跟那位隨行兵衛(wèi)的耳中，卻是讓二人驚的合不攏嘴。尤其是那從大梁隨同來的兵衛(wèi)。
大魏河西守軍的主將，跑到了被防御方的軍營去喝酒……
這事若是傳出去……
一盞茶的功夫，三人從東城門來到了西面的城墻上。
雖說天色已經(jīng)昏黑，可三人居高望遠，加上秦軍營地里燃起了眾多的火把火盆，更有甚者點起了篝火。
所以站在陰晉的城頭，可以清楚的看到秦軍營地里正在舉行的慶典是多么的熱鬧。
聽著遠處隨風(fēng)而來的陣陣吵雜聲，嚴緩呆呆的注視著，忍不住發(fā)出感慨，“這……這秦軍的日子，未免也太瀟灑了吧！”
另外一邊，兵衛(wèi)打扮的人也是被震撼了好一會，這才轉(zhuǎn)對毛五問道：“你方才說，每過兩三個月，秦人就會請卬公子過去吃酒？”
“的確如此?！泵暹€是一直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正當這兵衛(wèi)思索之時，嚴緩忽然驚呼道：“城下來了好多牛車，是對岸過來的，這又是怎么回事？”
其余二人聞聲看去，皆是疑惑。
正當三人一頭霧水之時，城下忽然有人喊道：“我乃卬公子身邊侍衛(wèi)劉聰，城上何人值守？出城來見?！?p> “認識？”兵衛(wèi)打扮的人轉(zhuǎn)對毛五，壓低聲音道。
毛五默默點頭。
“那你回應(yīng)一聲，然后出城看看怎么回事。記住，不要告訴他我跟嚴將軍來的事情?！?p> “喏……喏！”
毛五匆忙朝城外喊了兩句，而后一路小跑著下了城樓。
……
半個時辰后，陰晉城中的議事堂里，毛五將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撿重要的，詳細的說了一遍。
在這之后，嚴緩讓毛五先行退下，轉(zhuǎn)對那兵衛(wèi)打扮的人拱手，“太子，您看這事？”
為了摸清魏國布置在河西軍隊的具體情況，太子申特意打扮成了兵衛(wèi)，加之軍中認識他的本就不多，到現(xiàn)在為止一直都沒有被認出。
也幸好多留了一手。
“先前還只是聽說，秦公又是糧草又是盔甲的往魏國送。來河西一趟算是見識了?！碧由昃従忰庵健?p> 拋開自己知道秦國狼子野心不談。單單說這年頭的文化層面。
當今天下，尚有東夷北狄西戎南蠻之說。
楚國自春秋以來就自稱為王，無視中原禮節(jié)，三番五次挑釁中原諸侯。被中原文明標有蠻楚之稱。
秦國本是戎狄之后，只因養(yǎng)馬有功，才得了封地。魏文侯時，吳起攻占河西，秦國因為魏國的存在，很難東出跟中原進行文化交流。
故而在中原諸侯的眼中，秦國乃是不受中原文化熏陶的不化之地。
如此西戎，虎狼之幫，如何會舉國臣服在魏國腳下？
更何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呼？
河西的防務(wù)情況，算是讓太子申失望透頂。
足足過了好一會，太子申才壓下心中的怒火：“那些押送酒肉的民夫可還在？”
“剛卸完東西，正準備出城呢?！?p> “讓毛五跟那個秦將說一聲，就說需要一些民夫幫忙劈柴燒水，留下幾個來，然后再挑選可信之人暗中看著他們。這背后，一定有什么大的動作?！?p> “喏?！眹谰彂?yīng)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太子申卻又突然將他叫住，走近了，太子申貼耳道：“將秦人送來的酒水偷偷換了，飯菜燒好之后，找人陪著留下來的民夫一起喝點，吃喝的時候，變著法的問問，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