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近晚,在那鎮(zhèn)魂殿內(nèi),時間流速似有些不同。出來時,全然不知道是哪天的哪個夜了。
神默的夜很靜,風(fēng)聲息,人影散,山丘或山般的骨架不時會有幾點(diǎn)火光跳出。
火光照亮不知多少雙眼睛,興許在此時,異地同語,人們在天涯海角,五湖四海,講述著同樣的故事。
“海神閻的封神之戰(zhàn)?”淵鱗疑惑道,兩只紫眸眨了眨。
“嗯,”鬼不畏點(diǎn)頭,沙啞地繼續(xù)說道,其他人,就這么靜靜的聽著:
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有血流淌,血鮮艷的涂抹在蔚藍(lán)的海水中,隨著海水一起一伏,宛如潛伏的巨獸。
一個昏厥過去的人突然自海底浮起,打破了這片海域可怕的寧靜。
他如一片秋葉那樣,氣息奄奄,日薄西山,可睜眼那刻,他又如旭日東升,煥發(fā)出強(qiáng)大的生機(jī)來。
海水翻滾,將他卷了下去,再浮起時,剛剛那煥發(fā)的勃然生機(jī)就此中斷。
男人又昏厥過去。
難道要長眠于此嗎?
不甘…
男人數(shù)著日子,他在海中這樣飄蕩已經(jīng)有一年了,在這一年里,他時不時會流血,又會恢復(fù),但他四肢已廢,身體也是如一個漏氣的球,吸收進(jìn)來的劍氣又極快的流出。
雖然他知道他不會死,可如今這般殘廢,他與死人有何二致?
他還有非常宏偉的理想沒有實(shí)現(xiàn),他不能…
男人艱難的驅(qū)動能動的任何一塊肉,醒來時他只會干這件事,直到身體強(qiáng)制他閉眼,他才會疲倦地睡去。
一年下來,除了眼皮,眼珠,他無法再驅(qū)使任何一塊肉了。
望著天空中駐足的云,男人追溯他的過去。
那年,村里游過來一個劍師級別的強(qiáng)者,在那個小如沙礫的村莊里,連能覺醒劍靈都是千年奇觀,更何況是看見一個劍師級別的人,而且還是活的!
死的強(qiáng)者村民見過無數(shù),近幾十年來,不時會有尸體沖上岸邊,或是全身幾乎赤裸的奴隸,或是滿是刀痕的戰(zhàn)士,甚至間或有死去的嬰兒,還有那些令海洲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鬼。
魔鬼的皮囊像在天堂,五臟六腑又像在地獄,海洲人因此也叫他們粉骷髏。
是魔鬼,家里養(yǎng)的那些坐騎可以飽餐一頓了,不是,村民們立好墓碑,安葬好。
這位劍師引起極大的轟動,附近幾十里的人全過來了,大伙圍在一起,擺好凳子,啃著咸魚,觀賞著這珍惜物種。
那時候,男人也在其中,他不知道,他的一生會因此改變。
劍師告訴眾人,他是釋奴國的一員,一聽到釋奴,眾人不再啃咸魚了,短暫的寂靜過后,是雷鳴般的歡呼。
“那個抵御魔鬼的帝國!”眾人高呼。
釋奴國明確來說不過是龐大的組織,但海洲人還是將它稱之為帝國,這里,不知有多少的期待與希望。
至于來這里,是為了尋找希望。
眾人明白過來,一陣騷動后,年齡較小的孩子拍成了一排,他們依次走到劍師前。
男人看見劍師手指輕輕地放在了他們頭上,深藍(lán)色的光芒在他指間閃爍,他搖頭。
他就這樣一直搖頭,眾人也愈來愈靜,心里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掐滅。
男人就是在那時沖到了劍師面前,他一指下去,命運(yùn)已然更改。
他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只覺得醒過來時,到處都是血,濃重的彌漫在整個村莊。
他低頭,手上,沾滿了…
“呼——”男人回過神時,覺得眼中的一切都是血色的,說不清是因?yàn)楹K械难酀M了雙目,還是因?yàn)樗碾p目本來赤紅。
他的劍靈需要獻(xiàn)血祭奠,只是沒想到他的第一個祭品是他的父老鄉(xiāng)親。
男人閉上雙眼,眼中是晶瑩剔透的淚水。
“嘩——”
船只破開海浪的聲音傳來,男子再度睜眼時,一艘破舊的漁船遮住他眸中倒映的藍(lán)天白云。
“姐,這里腥味好重,我們?nèi)鼍W(wǎng)撒這么久了,也不見得撈起什么,不如,感覺回去吧?要是遇見魔鬼的話,那就…”
“遇見了,便遇見罷,海洲人難道還要怕出海嗎?這還是在自家的海!”
“可是,那些魔鬼真的好厲害…”
“安,湘渚。沒有人能把我們從這片海域趕走,這兒是我們唯一的家?!闭f罷,她抬頭,看著天上的云,目光堅(jiān)定。
“是,瀟汀姐?!彼砗蟮呐⑵D難地點(diǎn)頭,仍舊發(fā)慌。
先前,這片海域還有很多人的,每次捕魚都跟菜市場一樣,自打魔鬼來了以后,這里的人戰(zhàn)死的戰(zhàn)死,流離的流離,一眨眼,就剩下這對姐妹相依為命了。
湘渚也很少看見姐姐笑了。
“湘渚,收網(wǎng)?!?p> “嗯?!?p> 湘渚走到船邊,拉起那網(wǎng),感受到不同尋常的重量時,心里又是一個咯噔。
“姐姐,好像又是一具尸體?!毕驿居悬c(diǎn)散氣。
近些日子來,她們撈到的尸體數(shù)不勝數(shù),以至于她拉網(wǎng)時稍試試那重量,稍微重點(diǎn),都覺得是一具尸體。
“撈上來吧,再繼續(xù)撒網(wǎng)?!?p> 湘渚點(diǎn)頭,兩人一塊拉上那網(wǎng)來,一看,還真的是具尸體。
兩人把他從網(wǎng)里拖出來,小心地抬到船的一角,在這艘略大的船上,竟整整齊齊的擺放了十幾具尸體。
湘渚知道姐姐為何這么做,她不想看到海洲人漂浮在海面上,她想要安葬他們,讓他們死得其所。
“這個人傷的是我見過的最重的了。”湘渚蹲下身來,看著她們撈上的尸體,在看到他一動不動的睜著的眼時,嘆道,“他為何死不瞑目呢?”
說罷,把手輕輕放在他眼睛上,意圖讓他瞑目。
她一蓋,那雙眼睛又睜開了,湘渚看向?yàn)t汀,搖頭嘆息。
“姐姐你看他,都無法瞑目了,那該死的魔鬼!”
“他是活的?!睘t汀說完,在湘渚吃驚的目光中,走到男人身旁,她蹲下,伸出一只手放在男人額頭。
男人驚訝之余,感覺體內(nèi)都一切傷勢都被一覽無余的洞悉了。
“看來,要修養(yǎng)好久了?!?p> 男人雙目看著瀟汀,在腦海中刻下了她的外貌與名字。
“天哪,他只有眼珠和咽喉能動?!毕驿就榈目粗腥耍蟀刖湓捤龥]有說:還要吃姐姐考的魚。
瀟汀不厭其煩地把把魚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讓他吞下。
男人靠著墻,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瀟汀,他配合著,一口一口的吃。
在男人能動前,姐妹兩與他達(dá)成了個協(xié)議,是就眨眼,不是就不眨眼。
湘渚:你是被魔鬼重傷的嗎?
海神閻:眨眼。
湘渚:你很厲害嗎?
海神閻不眨眼。
他不明白什么叫做厲害,要是他厲害,他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被人打傷,那艘船上不過是有幾個劍王,十幾個劍尊,幾百個劍圣,幾千個…
他帶領(lǐng)著他的幾百血齒鯊軍團(tuán)滅他們應(yīng)該不在話下,誰知道突然跑出個劍皇來!
現(xiàn)在他漂泊在海上,與他的兄弟分散,也是拜此人所賜。
湘渚:你實(shí)力是那個層次的?靈者師圣尊…
海神閻在說到尊時眨眼。
湘渚與瀟汀都很吃驚,像看著天一樣看著他。
后來瀟汀主動提出以后還是湘渚來烤魚。
湘渚:現(xiàn)在我姐不在,你老實(shí)說,你是不是愛上我姐了。
男人不知何為愛,他還是眨眼了。
湘渚后來才發(fā)現(xiàn),只要是說到與瀟汀有關(guān)的事,海神閻都會眨眼。似乎瀟汀在他眼中,等同于“是”。
這樣悠閑的時光對于男人來說,是海一樣珍貴的。
不久后,男人傷好離去。
可不知為何,瀟汀在他的腦海中總是揮散不去。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他覺得,這應(yīng)該是愛,可,她愛我嗎?男人自問,心底毫無底氣。
后來他南征北戰(zhàn),威名遠(yuǎn)揚(yáng),成了海洲鼎鼎有名的英雄——海神閻。
遇人無數(shù)的他,卻總是也忘不了瀟汀的身影。
再后來,九天盤古鳳國頒布追殺令,出動了三名劍皇捕殺海神閻。
但大海一望無際,即使遇上了,想打敗他都很難。
于是他們帶走了瀟汀。
把她押送到了海洲最大的陸地上,而在那里,除了一條河以外,就什么也沒有了。
“告知海神閻,要是會有第二個人來,她便就此殞命!”
在聽聞瀟汀被擄走的那刻,海神閻隱隱知道了答案。
屆時,他不過是劍王。
“老大,你真的要去嗎?那可是三個劍皇?。 币活^血齒鯊攔在了海神閻面前。
“對啊,老大,那里深居內(nèi)陸,你的實(shí)力是會有所削減,是以不足以抗衡!”
無論那些兄弟如何勸告,海神閻都搖搖頭。
“老大!不如我將我妹妹許配給你,你一定不能出事啊!”一頭血齒鯊抱住他腳。
海神閻無言,他順著河流,到達(dá)了那里。
“哈哈!堂堂海閻王海神閻,居然真的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一切!”
“海神閻?為什么?”瀟汀看著浮在河流上的他,想從他眼中找到答案,海神閻看著被吊起來的她,也想找到答案,他們都找到了。
但惋惜的是,在找到那刻,他們的生命似乎都到盡頭了。
“離開蒼茫大海,你以為你還是閻王嗎?”
海神閻撐著身子,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站起來了,血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模模糊糊中,他看到瀟汀哭泣的側(cè)臉,聽到他們的嘲笑與瀟汀撕心裂肺的哭聲。
他運(yùn)轉(zhuǎn)劍氣,召喚劍鎧,沖向敵人。
“砰!”
又一次被擊退,海神閻被打出十幾丈外,重又掉回河里,哪怕只是河里,他技能也會有增幅的,可他想要里瀟汀更近一些。
“海神閻,要是你效忠于我皇族,榮華富貴應(yīng)有盡有,再執(zhí)迷不悟…”
“執(zhí)迷不悟?”海神閻從水里浮起,浮到了半空中。
“我無法吃著同胞的肉,喝著同胞的血,還笑著和敵人茍且偷生!這不是人能做到的,能做到的,都不過是走獸!”
“你只是一屆凡人,不是遮天的神袛,你能撼動我們,你就能撼動其他勢力嗎?控制海洲的實(shí)力大大小小多達(dá)幾百,你劍靈兇猛,也許可以逆天而行,但你逆得了這濁世嗎?逆天,談何容易!那忤逆這俗世呢?”
“我的確不是什么神,只手遮不了天,但,難道這就能看著族人死去而無所作為嗎?難道這就要看著愛人死在眼前嗎?我不是真正的萬能的神,但我是有血有肉的掙扎的人!力薄非怯懦之由,我以我血染凡塵!”
河水忽然如巨龍騰空,它們匯聚在海神閻周遭,翻滾,澎湃,宛如波濤,宛如海浪!
一瞬間,天地變色,晝?nèi)諢o光!
海神閻立在海浪中,面色莊嚴(yán),宛如神明,俯視眾生,腳踏三皇。
“這是,什么力量?”三位劍皇啞然失色,淹沒在滾滾波濤中…
海面,安靜的很,漁船,緩慢地漂泊。
瀟汀睜眼,看著身旁的男人,他昏迷日久,至今還未醒來。
似是感應(yīng)到什么動靜,她急忙跑出船艙。
整片海域也躁動起來,方才的寧靜被打破,海底,無數(shù)丈許長的白底藍(lán)背的魚躍出水面。
這魚,竟是一種兇猛霸道的魔獸——血齒鯊,只要聞到鮮血的味道,就會近乎瘋狂的魔獸!
血齒鯊一向獨(dú)來獨(dú)往,這么成群獵食的血齒鯊無異于撞見閻王爺。
不過恰巧,那未醒過來的人,就是一位閻王爺,尊姓海,大名神閻,海中賞金最高的大盜,也是這片海洲的帝王。
鬼不畏講完,拂滅篝火。
淵鱗與若離依偎在一起,睡了。
鬼愁芳早已躺在她懷里了。
興許同地異語,人們腳踏同一塊土地,講述著不同的故事。
篝火還未完全熄滅,微光閃爍如黑夜中的星辰。
微弱的星辰,照亮了她微微蹙眉的側(cè)臉,夢囈,也是不斷自那鮮紅的唇中傳出。
她睡在某人懷里,那人溫柔的抱著她。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夢囈來來去去都是重復(fù)三字,每一次重復(fù),她語速都會快一些,聲音也會大一些,夢囈,就變成了自言自語,到最后,吶喊。
“我錯了!”洛悲驚醒,入眼是洛哀那雙溫和的雙眸,心里頓時得到些許慰問,她抱緊洛哀,無助的像個一無所有的孩子。
洛哀也抱緊她,輕聲哼著童謠。
“天邊的旅人/渺遠(yuǎn)的家鄉(xiāng)/思念無法在口袋中安放/那就寄存異邦
路途過遙遠(yuǎn)/雙足已疲憊/回首無法將故鄉(xiāng)納入眼底/那就轉(zhuǎn)身找尋
無奈千里迢迢/剎那余生/旅人葬在他鄉(xiāng)/魂魄猶然遠(yuǎn)望
愿來世得歸吾鄉(xiāng)/此生不敢奢望”
這歌謠似是有莫大魔力一般,驅(qū)散了洛悲心頭所有的焦灼。
洛哀看著懷中的洛悲,無言。
兩人的思緒,都被微弱的火光帶回過往…
“死丫頭,你又惹事了?老子叫你橫!叫你給我惹事!”不避風(fēng)雨的土房內(nèi),男人粗暴的拽起女孩的頭***起巴掌就要打。
“嗚——爸爸,我沒有!”女孩紅著眼,哭泣道。
男人還未打下去,角落里躺著的人又站起,他抬起稚嫩的臉,撲向男人。
“不準(zhǔn)你打我妹妹!”男孩怒吼。
“你們…不要…打啦!”女孩無助的大哭著,似乎一切錯誤都源于她,看到兩人打得越來越兇,她的哭聲也更大了。
“小畜生,死開!”男人把男孩一腳踹飛,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紅腫的眼睛,“你個小畜生,打我就行!你怎么不像打我一樣把欺負(fù)你妹妹的人打一頓??!孬種!”
“他們有劍靈,我沒有!”剛剛那一腳顯然踹的很重,男孩蜷縮在地上,聲音中充滿不甘。
“沒有?覺醒一個??!混賬東西!”
“要是想覺醒就覺醒,你咋還在這種田!”
“你!”被戳到痛處,男人憤怒地說不出話來,“那就當(dāng)個窩囊廢就行啦!少出頭!”
“你老婆走的時候你這句話,你腿被人打斷的時候還這句話,你房子被人搶走的時候還這句話,要當(dāng)個窩囊廢你當(dāng)!我當(dāng)不起!”男孩一怒而起,拉起妹妹要走。
臨近門口時,一聲大喊從身后傳來。
“有本事就別回來!白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想當(dāng)初荒山野嶺的,要不是我,你們早就被狼給吃掉了!還輪到現(xiàn)在和我叫囂?連飯都不怎么給我做!走走走!早走好了?!?p> 男孩聽聞,知道他是在求饒,長呼一口氣,開始收拾亂糟糟的房間,女孩也不哭了,拿起一個不起眼的鐵鍋,找了些蔬菜米飯,在幾塊磚頭上一搭,底下點(diǎn)著火,這就是這口人家的一餐了。
炊具簡陋,可炒出來的飯菜甚是美味。
“哼,也就這口飯對得起我了!”男人吧唧吧唧的吃起來,聽到他贊許,女孩高興的點(diǎn)點(diǎn)頭,剛才的暴打,她似乎一點(diǎn)也不放在心上。
三人正吃得香,屋外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讓三人放下了碗筷。
“木光棍!你出來,我和你說的那門的喜事你考慮到如何?只要你答應(yīng)了這門喜事,保證你此后無憂!有酒有肉,絕對不缺女人!況且我兒子也是人中龍鳳,十三歲年紀(jì)覺醒了劍靈,光宗耀祖啊,能納你女兒為妾,實(shí)在是她的福氣。不如今天你就給我確切的回復(fù)如何?”來者年近中年,圓頭大耳,身材發(fā)福,他身后,站著個很丑的人,那應(yīng)該是他兒子了,他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馬上把新娘抱回家的樣子。
門嘎嘎一聲開了條縫,似是年久失修,再也推不動半分了,李光棍自那縫中擠出,順手摳了摳鼻子,故作吃驚的道:“這不是名震方圓百里的子員外和他那長得…”李光棍看到那張臉,劍神級別的馬屁功夫都不頂用,“長得好生兇猛的兒嗎?”
“瞧你這話說的,”子員外顯然對這番話極為受用,他接下去說道,“你看,你姓木,我又姓子,合起來,便是個李字,豈不是天意要我們晚輩湊成一對?”
“對對對,太對了?!崩罟夤髯焐线@么說,心里暗罵到:我姓不,你姓好,是不是晚輩也絕配,子代全姓孬,都是你的孬種!
“那,請父親請出小女,今天便定下了?!蹦莻€很丑的人一步跨出,堆滿笑的臉已然不見眼睛。
“唉喲,剛才我出手太重,我兒子拉著我女兒說要離家出走,我也很想接,要不你們先把你們許諾的給我?”李光棍眨巴眼。
“竟然如此,我速速派人去尋也好,尋到了,再談彩禮吧?!弊訂T外拂袖而去。
看到這兩個煞星走掉后,李光棍才松口氣,他回到屋里時,里頭已經(jīng)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哥哥,我不想嫁給那個豬頭水桶!”女孩抓住哥哥的手,哭起來。
“沒事,有我在!他們連你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切,還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子員外家能打得你滿地找牙的高手多的是?!崩罟夤髟捯怀?,屋里又安靜下來。
“唉,你們也不要怨這怨那的,這世界就這樣,你看看我這瘸掉的腿,看看這破舊的房屋,看看這飯菜…飯菜挺好吃的?!崩罟夤髡f道飯菜,表情又溫和起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qiáng)食,你所熱愛的,都要實(shí)力守護(hù),有實(shí)力,你可以像海神閻那樣守護(hù)愛人,守護(hù)族人,守護(hù)同胞,甚至守護(hù)一個洲,沒有實(shí)力,你就只能像條狗一樣,諂媚地對著傷害你的人微笑,看著他們享受的奪走你的一切,你都不能有絲毫怨言,有的話,連狗都做不成了。
像我們這種農(nóng)民出生的,被那些大戶人家看上,連茍且都做不到。”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男孩低下頭去。
“洛哀,洛悲,給你們起這個名字還真是合適,不是悲就是哀,在這里茍且不了,我們可以去更偏僻的地方???這天地這么大,找一個偏僻的地方還難嗎?”李光棍說到此處,三人腦袋早已湊在一塊。
這也是自打兩兄妹記事以來,第一次和父親站在了同一戰(zhàn)線,但也是最后一次。
月云千家暗,荒野狼嚎壯,偶有打更人,孤影傍燭光。
三人收拾一下,摸黑出發(fā)。
黑沒有摸多久,周圍忽然燈火通明,火把齊懼。
三人皆是驚慌,洛悲嚇得躲到洛哀懷里。
靠!忘記這老頭是劍尊修為了,想要察覺出他們兩個很容易,木光棍一想到這,大罵不好。
“呃,那個老頭…不子員外,你…”
話沒說我,他們就被人敲暈了,迷迷糊糊中,洛哀看到洛悲被人一把抱起,離他越來越遠(yuǎn)。
不…
他閉眼,暈死過去。
醒來時,洛哀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一個偌大庭院里,這庭院估計(jì)得有他們村大,其間栽滿紅桃,綠李,紫藤,蒼竹,高松。
他自己則被吊了起來,木光棍也如此,身旁還長著幾個拿著鐵棍的人。
一家三口,洛悲哪去了?
洛哀正盡力搜尋著,屋內(nèi),一陣細(xì)碎說話聲響起。
“呸,你這賤骨頭,刺骨頭,能嫁給我兒子是你的福氣,我子員外向來遵紀(jì)守法,你快快把這紙文書牽了,免得惹人閑話!”子員外端坐在一椅子上,橫眉豎眼,他身旁的小方桌上,放著一紙文書。
“不,我不要,哥哥,爸!”洛悲跑到門邊,推不開那扇門的她拼命敲打著門,一門之隔,外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妹妹!”洛哀憤怒起來,“你個老畜生你個小畜生你個畜生都不如的混蛋!天打五雷劈啊!你敢動我妹妹一根毛老子屠光你九族!”
子員外重重敲下桌子,洛哀身旁的人掄起鐵棒,往他身上就是一棍。
“??!”洛哀驚叫,繼而大罵,再打,他再罵,越打他罵得也越兇了。
旁邊那人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會打死幾個,反正不過兩條野狗。
“我呸!打我兒子你有種,你有本事打我!”木光棍啐一口在那人臉上,也罵起來。
那人一怒,舉起鐵棍,朝他未瘸的腳打去,小的他都不怕打死,還會怕打老的?
這一棍下去,骨頭咔咔的聲音響起,木光棍一聲大吼,發(fā)出野狼叫一般的痛苦哭嚎來。
這一下,估計(jì)是徹底瘸了。
“子員外,我祝你扒皮抽骨凌遲斷指瞎目聾耳全家卒!啊——”木光棍雙目帶血,撕心裂肺。
“老畜生,我也祝你斷筋碎骨水淹土埋火燒魂散舉世罵…噗”洛哀嘴里含血。
“我們一同祝你百年好墳??!”
“你們也忒不識相了,以往我家少爺納妾,別人求還來不及!你們倒是騎脖子上來了,加點(diǎn)鹽水,用竹條抽!”那人鐵棒一扔,鹽水一潑,兩聲尖叫又響起。
“我一向遵紀(jì)守法?!弊訂T外喝著茶,事不關(guān)己。
洛悲漸漸得不再哭喊,她朝小方桌走去,抬起手,懸在那上面。
“老爸,雖然你總是打我哥哥和我,但悲兒心里明白你是愛我們的,你是疼我們的,不然你也不會把待我們不好的媽吵架甚至離婚,你也不會到處破費(fèi)地詢問覺醒劍靈,悲兒知道,你一直打我們,只是想要我們出息點(diǎn)而已,悲兒無奈,年方十四,今個就要嫁人了,爸,再見?!甭灞]眼,囁嚅著,任憑木光棍與洛哀大吼入耳。
“哥哥和爸爸要永遠(yuǎn)和好,不能吵架哦?!甭灞^望地按下手印。
原來作為一個人,我已然活的像條狗,既不能選擇怎么活,也沒法改變固有命運(yùn),那那樣的話,我寧愿死!
后來,后來就有點(diǎn)忘記了,洛哀只記得李光棍出來后沒多久就死掉了,他們也是在那天遇上師祖…
有些事,總是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