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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號琴房的秘戀

8.第三根火柴

八號琴房的秘戀 黃鐵礦 3471 2020-08-05 19:22:30

  雖然表面上斯文瘦弱,人又安靜如其名的白亞寕,卻有種圖書館員堅毅不拔的性格。

  以往在校園各處催討還書時,是天地不怕,同學(xué)間常開玩笑的流傳著,

  “無常三更要索書,誰敢留書到五更?!斑@句話。

  ”當(dāng)然這是改編自諺語,“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睙o論是教授,學(xué)霸,學(xué)渣,白亞寕催討借書從無懼色。

  有時候她甚至在深夜,會自己一個人到無人練琴的琴房搜索某本遺失的琴譜。

  關(guān)于學(xué)校的琴房有許多靈異的傳說,白亞寕都嗤之以鼻,因為對她來說,讓流落外面的書籍回歸架上的欲望,遠大過自己對這些無稽之談的恐懼。

  不過這回,不是在她所熟悉的環(huán)境中出岔子,而是在一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地方出錯。

  面對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的學(xué)業(yè),說什么她都得回家!

  她想起來美術(shù)館后面的小倉庫,用來堆放工具的地方,有一臺破舊的腳踏車。

  ”腳踏車上有反光片,如果公路上有車子經(jīng)過,應(yīng)該可以看到我吧?“她想,只要騎到中途的一個加油站,她就能打電話跟山姆求救,也許晚些他們就能有時間抽空來接自己。

  ”對,加油站有電話!“她心里燃起了一線希望。

  這個計畫感覺比方才步行三小時到家的念頭,似乎要聰明一些。

  可是,她腦中又閃過一部曾經(jīng)看過的恐怖電影...”海岸殺人魔”,主角在海岸邊露營,讓一個瘋子給綁架到車中帶走,后來經(jīng)過無數(shù)的折磨,正要逃出的一刻,她發(fā)現(xiàn)了綁架她來的人,在屋子后方另外藏了十多具尸體。

  想到這兒,白亞寕寒毛都豎直了。

  “那是電影!那只是電影!”她安慰自己。

  當(dāng)然,她隱約記得電影開演前的字幕,“根據(jù)真實故事改編”。

  這么一想,白亞寕的腿腳有些發(fā)軟。

  “不行,我得回去!這么鄉(xiāng)下的地方,應(yīng)該不會有殺人魔?!卑讈唽倹Q定這樣堅信,不然她可能整夜都無法決定到底要不要出發(fā)。

  她順手從工具間帶了把鐵錘,”這把挺重的,如果全力集中敲殺人魔的頭,應(yīng)該可以敲昏,但萬一歹徒很高...”

  為了以防萬一,她又拿了把鋸子端詳半天,決定放下,因為鋸子感覺是毀尸滅跡時才用得上。

  正在儲藏間挑東西的時候,外面忽然有聲響,好像是樹叢中有腳步聲。

  她的心跳劇烈加速,害怕的朝窗外探了頭,...是兩只鹿。

  “我得快走,再這樣下去沒被車撞死也自己先給自己嚇?biāo)懒?!?p>  白亞寕推著那臺銹蝕的單車,沒有打氣的輪子十分扁塌,她找到了充氣瓶,還先灌了些氣,這下才能真正的出發(fā)。

  晚上的海岸不比白天,該進港灣的濃霧都已經(jīng)飄了進來。冷風(fēng)颼颼,和下午那種天高氣爽的天氣,完全是兩回事。

  一輪模糊的月光,像是從長纖維棉紙的后方透過來,一會兒出現(xiàn),一會兒又不見。白亞寕恨不得把羽絨衣的拉鏈拉到頭上,可惜整張臉都暴露在寒風(fēng)中,微小的雨滴開始從空中飄落,她不知道毛毛細雨是不是悄悄結(jié)成了霜,很快的,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的鼻子,暴露在袖子外的雙手也失去了知覺。

  原本,她還開心地哼著德布西鋼琴曲“月光”,沒多久,心中想的已經(jīng)是貝多芬的第五號命運交響曲。

  她逃命似的飛快地踩著腳踏車,呼出的空氣都成了白霧拋在腦后。

  一抹細長單薄的陰影,就在海岸線的高速公路上急速地奔馳,一路上都還沒有車子經(jīng)過,白亞寕心存感激,起碼還沒車禍。

  自己穿得這樣漆黑,只靠一塊小小的反光板在腳踏車后頭,在薄霧細雨中,若真有車疾駛而來,她是怎么也躲不過被碾的命運。

  一滴眼淚從她右眼滴了下來,這不是什么恐懼或是自憐的眼淚,而是眼睛在冷風(fēng)刺激下淌下的熱淚。

  都不知道騎了多久,她終于見到了那個加油站,白亞寕松了口氣,她把腳踏車煞住了,往那個原本該亮著森冷白光的加油站走去。

  未料,加油站早就關(guān)門,連陰森的白色日光燈都沒有。

  平日聚集在日光燈下的飛蛾蟲子,今天全都消聲匿跡,像是從不存在是的。

  白亞寕的心又沉了下去。

  “公用電話!”是的,這年頭,世界上要找到電話亭都有些難了,幸好加油站便利商店的外面,還有一具電話。

  月亮的微光,讓白亞寕還看得到那具電話,她深深了吸了好幾口,不只是一口氣,想要走近那具電話,那具在黑暗中的電話。

  那具在加油站廁所旁邊的電話。

  幾部低成本的恐怖片,又在她腦中來回的放映,還有什么比管理不佳的加油站更可怕的地方?萬一廁所藏著人呢?

  萬一,誰把什么給殺了放在廁所里呢?

  萬一,自己專心講電話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太大,引起了躲在黑暗中的殺人魔的注意,一下子從背后把自己拖入樹叢呢?

  她現(xiàn)在非常后悔,自己為何要看那么多低成本的恐怖片?

  這個加油站,如此偏遠,除了火雞和鹿,還有誰會大老遠的到這邊埋伏呢?

  白亞寕腦中這些理性的思緒,并沒有戰(zhàn)勝心里的恐懼。

  她對著遠處的電話發(fā)怔好一陣子...就是遲遲不敢過去。

  一陣比較強烈的風(fēng)刮著稍大的雨點,白亞寕意識到自己的體溫很低。加上今天只有吃一份不是特別營養(yǎng)的花生醬三明治,可能熱量已經(jīng)在方才騎單車時已經(jīng)燃燒殆盡。

  體脂肪所剩無幾的她,忽覺有些頭暈。

  “不能這么窩囊,不過就是個電話!”因為寒冷已經(jīng)微顫的身子,戰(zhàn)勝了恐懼,走到了電話的面前。

  她從背包中摸出了幾個二十五分錢,這兒的公用電話,得放一塊五才能通,她算著手上銅幣,剛剛好六個。

  她可以說上三分鐘的話。

  終于,她用不太靈活的手指撥了酒吧的號碼。

  今天是星期日,酒吧反常的客人很多,白亞寕今晚本該去幫忙,但遲遲未出現(xiàn),山姆想她可能在忙期考吧,就沒有特別在意。

  電話響了。

  莎莉一樣在廚房忙著,山姆和幾個退休老兵話家常,老男人們提到往事,比女人還碟碟不休。雖然酒吧的音樂聲不是震天響,卻也敵不過山姆聽力的退化。

  一個坐在吧臺邊的客人,見到這電話就在他眼前響個不停,也不見來電者放棄,便有些煩躁起來。他起了身,一只手越過吧臺,接起電話,是電腦的聲音。

  “您好,這通來電只有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后請另投幣二十五分錢?!?p>  男人仔細的聽著這個電話,另一頭,是一個女人微弱的聲音,顫抖著說,“喂?山姆嗎?”

  男人沒有回應(yīng),因為聲音太小,電話那頭又說,“山姆嗎?”

  風(fēng)呼呼的響著,吹散了后續(xù)的話語。

  男客人喊著山姆的名字,山姆擺擺手,表示他不接電話。

  酒吧不做外賣生意,電話多半是給客人用,或者,根本就是個擺設(shè)。尤其現(xiàn)在人手一支手機,打到店里來的電話很多時候是些醉鬼,推銷員,不然就是警察。

  山姆今晚心情正好,正吹著牛,對這通莫名的電話懶得理會。

  男人看山姆正跟一堆人說話,就回了一句,

  “他很忙,你有什么事我跟他說?!?p>  “我...我是”白“,我錯過了公車,現(xiàn)在正在加油站,太黑了,我快沒力氣,腳踏車騎不回家...”剩下的,那男人只聽到呼呼的風(fēng)聲。

  “喂?你在哪兒?”那男人大聲叫喚。

  “三分鐘已經(jīng)到了,請投幣?!彪娔X系統(tǒng)無情的切斷了通話。

  “山姆!是”白“!這附近的加油站,有公用電話的有幾個?”男人問。

  山姆大驚,撂下那幾個酒客,趕緊到這個男客眼前,

  “她沒事吧?”山姆問。

  “她錯過公車,一個人在加油站?!蹦凶诱f。

  電話這頭的白亞寕,背脊發(fā)涼。她的口袋和背包里,再也沒有什么銅幣。

  她忽然理解了童話故事中“賣火柴的小女孩”,用完第三根火柴的心情。

  樹上的貓頭鷹呼嚕呼嚕地叫了幾聲,周圍除了加油站這個建物,就是黑漆漆的樹影??諝庵谐说秃康娘L(fēng)聲,和冰冷刺骨的小雨,就再沒有什么別的了。

  她剩余的最后一絲理性正思索著,

  “也許廁所,廁所比較暖,可以暫時避避?!?p>  她大著膽子,邁著遲疑的步伐想扭開廁所的門。

  這時才發(fā)現(xiàn),廁所上了鎖...。

  “也好,至少也沒什么尸體可被藏在里面?!卑讈唽偢袷撬闪丝跉?。

  她走到了加油棚的下面,想借著那邊避避雨,可惜凄風(fēng)中的苦雨,是斜著落下的,白亞寕已經(jīng)渾身濕透。

  她找了塊比較干的地坐下,縮成了一團。

  忽然,她好想念父親,好想念剛剛才探望她不久的陳冠綸。至于這些年常常在生命中缺席的江遠青,是腦海中最后一張出現(xiàn)的面孔。

  壓抑了六個月,日日故作堅強積累的眼淚,終于決提。

  她的理性知道現(xiàn)在哭是浪費體力,自己正在失溫中,可是眼淚就是無法停止。

  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趟留學(xué)到底值不值,吃不好,穿不暖是自己很熟悉的狀態(tài),但這發(fā)生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程度就差了很多。

  仗著身體底子不差,意志堅強,她以為自己能很快撐得過兩年,都不會留下半滴眼淚,決不跟命運低頭,可是今晚,她有些害怕了。

  飄萍的基底終究是弱質(zhì)的,只要一陣風(fēng)刮得大了些,一個浪頭拍了過來,都不知道要翻多少跟斗,才能稍稍的穩(wěn)住。

  終于,她的視線開始有點模糊,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好像有車燈明滅,漸漸的那車燈靠近了,像演唱會舞臺上的大型聚光燈,白亞寕的雙眼讓強光刺得張不開,一個高大的剪影從舞臺側(cè)面出場,朝著自己走來。

  因為只有一道剪影,她看不見前方來人的臉,下意識的抓緊了背包里的榔頭...,強撐著站起了身,還沒來得及拿出榔頭,眼前一陣明亮的金星縈繞飛舞不停。

  腳步不穩(wěn)之間,一張諾大的毛巾就飛到了她的頭上。

  另一張更大的毛毯,已經(jīng)緊緊的包裹了她。

  她隱約記得,自己像是木乃伊一樣,給人抬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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